第一章 你还记得吗？(3)

    她对图像的记忆很好。
    但是逻辑跟数字对她来说都像是外星球的语言，她记不住许多东西，但是许多画面却一直都忘不掉。
    就像她一直记得当初那个欺负她的女生，长什么样子，甚至连她说过了什么话，如今言犹在耳。
    只是，当全世界都不在记得，或是不再认得那个过去，只有她一个人的记忆就像是幻觉一样不切实际。
    就连大熊也是。
    就算他们相识这么久，可是他终究不是她，不能理解的事情太多了，就像她也完全不懂大熊，为什么会喜欢徐瑛琦。
    ※
    两人一上一下的相互凝视着。
    小精灵的脸浴在灯光下，更显得她晶莹剔透。
    像是一个真正的，从童话里头跑出来的精灵。
    或许，她背后会有翅膀，所以才会这么的轻巧。
    大熊想着，忍不住伸手去抓。
    「……干么？」小精灵错愕的看着伸手到自己身后的大熊，然后跟着回头，「有什么吗？」
    让她这样一问，大熊才忽然惊醒过来，急速的收回手，「没事。」
    小精灵习惯的偏着头，看着大熊的脸。
    这个她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从来没有改掉过。
    每当困惑不解的时候，就是偏着头看。
    像是改变了角度，就可以得出答案。
    大熊一掌盖住了她的脸。
    「看什么看，没看过啊？」她的眼睛还是跟以往一样的清澈，像是能够照出别人心里最深的嚮往。
    但是欲望是很可怕的，尤其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经不起一再探索。
    原先只是好奇的，但知道了答案也许就会觉得不堪。
    小精灵挥着手挣扎，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可见她这样，大熊才觉得心安。
    这样很好，小精灵就应该是小精灵。
    他收回手，小精灵的脸庞已经因为刚刚的挣扎而红了起来。
    「干么啦！干么啦！」她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喊着，「你很奇怪耶！你一定是跟瑛琦吵架了！」
    大熊坐上椅子，靠上椅背，双腿在身前交叠，又是一种好整以暇的态度，看着小精灵。
    他喜欢这样看着她。
    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让她又看不清自己。
    果然小精灵抱怨了几分鐘，自己慢慢蔫了下来。
    可恶，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小精灵不开心的扁嘴。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
    「好了，吃东西吧，闹了一阵子也该饿了吧？」大熊慢吞吞的说。
    小精灵偏着头，狐疑的问：「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大熊看着她，万分诚恳，「当然不是。」
    肯定就是！
    「你以前还会追着我跑！」跑到累了之后，逼她喝水吃东西！
    大熊耸耸肩，「你明显的是运动量不足，所以需要加强代谢。」
    还说不是！
    小精灵哇哇叫，大熊一点也没理会，把柳橙汁插上吸管，递到她面前，「喝。」
    她扁嘴，伸手接过了那杯果汁。
    最不堪的是，她真的又渴又饿了。
    她伸出手捧着那杯子，咬着吸管，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心。
    大熊看她这副表情，才觉得好气又好笑。
    怎么着，买东西给她吃，像是要害她一样？
    「我今天早上忘记问你了，不是暑假了吗？你干么还窝在图书馆？」小精灵放下柳橙汁，「你要重修吗？」
    大熊瞪了她一眼，「你才要重修。」
    小精灵摇摇头，「我不用重修，我有奖学金。」
    他一愣，当真没忍住拍了下她的头。
    「炫耀吗？」
    她偏着头，「不是啊，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有奖学金了。」
    「知道你成绩好但是至于这样气人吗？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你怎么有机会考上这里。」
    大熊气恼，真是，当初费尽心力帮着她用推甄的方式考近这间大学，却没想到小精灵进了美术系之后，简直是如鱼得水，明明也没见她怎么唸书，可是不仅实做拿高分，就连理论都是张张八十，甚至还有九十的，这到底是怎么来的？
    想当初这傢伙的成绩可是烂到差点就要进特教班。
    小精灵露出一种很欠揍的困惑神情。「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真的觉得这些都挺容易的，虽然有时候我不能理解教授的想法，不过反正他们也不懂我，那我就背起来就好了，不是吗？」
    她不是炫耀，是真真的打从心里感到困惑不解，偏偏这样更是惹人生气。也不想想他整天泡在图书馆里，也没有拿过半点书卷奖或是奖学金的！
    「好了好了，不想这个了，反正你也不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大熊摆摆手，「你还是吃东西吧，少跟我扯些五四三。」
    小精灵走到一旁的桌边，拿了串香菇，咬了一口。
    「瑛琦呢？」她问。
    「她先回去了，说是夏天不想逛夜市，太热了。」大熊答，也跟着拿了一串烧烤。
    小精灵不吃辣，口味也偏淡，吃起东西通常不沾佐料，饮料也偏好天然原味的，偏偏他吃什么都要撒辣椒，东西不辣吃起来就像是没有味道。
    「喔。」
    听见瑛琦先回家的答案，小精灵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她咬着香菇，有些食不知味。
    她偷覷着大熊的脸。
    大熊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当初那个害她被老师骂的女生，警告她，千万不准告诉老师的女生，就是徐瑛琦啊……
    小精灵嚼着香菇，人类的记忆真是太不可靠了！
    当初信誓旦旦说要不会放过那个人的大熊，最后居然跟那个人在一起了，她不过就是长大了，改了名字，也不至于会到一点都认不出来吧？
    小精灵嘖了两声，大熊没有注意到。
    她看着他，默默的摇了摇头。
    大熊老说她笨，其实笨的是他。
    把自己卖给奇怪的人了还不知道，都不知道要怎么提醒他才好。
    两人虽然吃着一样的东西，可是味道却是不同的。
    就像是两人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可是记忆里的模样，却不是完全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