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

    胤华回到家，习惯性地抬头确认时间，转身从冰箱里端出昨天煮到一半的晚餐等待晋海学长的归来。
    没想到这一等竟等到了晚间九点过后，晋海带着一身疲惫的气息踏进了家门。胤华立即动起来，又是加热又是帮忙把包包拿进房间放，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晋海两隻眼睛追在乖乖学弟身后转，都快被绕晕了，这才伸手把人拉住。
    「别忙别忙！你转得我眼都花了。」晋海端过热得新上桌的食物，一把塞进乖乖学弟的手里，语气略带责备说：「你怎么没有先吃？没看见我的简讯吗？」
    胤华睁着一双眼里头的情绪说不出的复杂，不明白的看着晋海学长，慢了几拍才连忙从口袋掏出手机，真的有一封简讯，正要点开来看就被遮住：「先别看了，吃饭先，看样子今天玩得很开心，才会连简讯都没有注意到。」
    一句话製造出定身神咒的效果，胤华手捧着麵又慢了好多拍才从脸上挤出一个笑来应付：「嗯，美术馆收讯也不太好，可能也晚收到了。」
    晋海笑着点头，吸一大口麵在嘴里嚼啊嚼地，含糊不清的硬要说话：「今天下午临时来了一个孕妇，因为胎儿过大导致难產剖腹，又因为决定开肚时间过晚，有血崩现象……」把筷子插在麵堆里，晋海腾出他的右手摆在乖乖学弟眼前。「我到现在还在抖呢。」
    胤华视线胶着在晋海微微颤抖的指尖上，平常的举动没有出现，反到问了句：「宝宝可爱吗？」
    这下晋海真的觉得乖乖学弟有所怪异了。
    他麵也不吃了，整碗放在桌上，端坐在乖乖学弟面前眉毛縐成一个担心的形状，轻声回答：「宝宝很可爱，后来母子均安，你喜欢小朋友吗？」
    胤华本来就没什么胃口，麵吃两口也吞不太下，整个人状况不对劲，对晋海的问题先是摇头后来又点头。「你喜欢吗？」
    问题一出，晋海从没觉得自己的脑子如此灵光过，所有的线索连成一线，从昨天到今天那股不对劲的氛围终于获得解答：「你在吃醋吗？小朋友可爱也没有乖乖学弟好啊。」
    胤华闻言轻轻一笑，但眼里没有笑意，目光穿透过晋海在墙上漂移不定。
    乖乖学弟的行为跟问题完全误导了晋海推理的方向，他伸手揉上那颗刺蝟头，眼角泛着喜爱喜悦的神色，为突如其来理解到的吃醋感到惊讶开心。
    他第一次感受到乖乖学弟吃醋，不同以往好却保持距离的状况，加上吃醋的小插曲让他终于觉得这段感情正展开，能够走下去。
    两年前那个奇异的夜晚，乃至于四年前他们初相识，如果当时有人跟他说，上天会送一个同性恋人到你身边他是打死不会相信的，怎么听都认为是无稽之谈，不仅笑掉人大牙还会吓得一身冷汗。但他相处到现在越来越喜欢眼前这个虽然越来越趋于沉默的人，心底总惦记着他，忙碌时无微不至的照顾跟无所不在的贴心，处处都让晋海发自内心的感动。
    曾经，他不是没有后悔过，但后悔无济于事。
    曾经，他不是没有想推拒掉这个感情过，却在一点一滴的观察中不断地被破坏底限，最后心折。
    曾经，他不是没有迷惘过，尤其是在看见產房里一个又一个新生儿的诞生，无法诉诸言语的羡慕全在学弟的醋意中灰飞烟灭了。
    好想亲吻眼前人，念头一旦萌生便无法消去。
    顾不得危险，晋海倾身一吻盖在胤华的眉心间，很轻、很柔，使人沉溺。
    胤华的麵碗被遗弃在桌上，跟晋海的併排一块。倏地张开手臂揽抱住他亲爱的学长，他冰冷的脸颊贴在晋海温暖的颈脉旁边，紧收的手臂恨不得把自己揉进学长的怀里，为什么会一直有心痛的感觉……
    人为什么会不甘心呢？有付出就一定要有回报，好不容易伸出去的手在抓住东西时手心朝下，在牵住人的手时朝左右，当对方开始有所回应时为了承接手心已经在不觉中翻上来了。
    这就是不甘心。什么都比不过。
    胤华栖宿在晋海的怀里时一厢情愿的认为，什么都不是自己该获得的，包括眼前人的关爱。当他这么认为时，面对晋海的付出就显得越来越不甘心，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產生。
    那天后，程建就像水蒸气一样在空气里消失匿跡。
    晋海每天都怀抱着愉快的心情上下班，即使工作忙碌仍乐此不疲，原比乖乖学弟入伍前还要充足愉快的心态，宛如枝蔓渐渐散开长成一丛小树林越渐丰满。
    收假前三天开始，三更睡梦中晋海的手机会莫名响起，胤华躺在床上见他行色匆匆地换上衣服，就急忙赶往医院，然后就是一整天的消失。
    时间像流水，任凭双手併拢掬了一掌的水，照常自缝间流逝。
    这周的假期在期待中开始，结束在不甘与迷惘中。
    一早晋海学长又被医院电话急call，胤华不懂医院的运作，只知道从要在医院里上课后学长就格外忙碌，常常忙得精疲力竭还是一脸满足的笑呵呵，他看得出来，就算是忙得毫无生活品质可言，晋海学长依然可以从中获得莫大的快乐。
    可以说，晋海学长是以成为一名医者的荣誉与责任为生平最大目标，反观自己呢？渺小的只要能够待在他的身边让他去发光发热就好了。同样的角色应该让应该的人去担任才对，但是他真的很不服，无法接受。
    时序接近中午，门铃响。没有班的欧学长到访，他手中拎着午餐，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朝胤华打招呼。
    「东西收好了吗？」品管把鞋子放进鞋柜，入境随俗。
    「好了，东西不多。」角落堆着一包军绿色的包包，微鼓。「晋海学长今天会准时下班吗？」
    品管翻看了腕上的錶，想想过来前晋海跟他说的话满脸歉意的跟他说：『你帮我买楼下那间很好吃的便当给乖乖学弟好不？我尽量赶，乖乖学弟不让我说我找不到原由逃跑──』
    医院里谁都知道阿海没有对象，是个上进负责的好学生，可能是将来的绩优股，上至学姊下至病患每个人都打听，夸张的像后宫型偶像剧或者漫画，人见人爱，愿意收服的话后宫佳丽三千人不是梦想，偏偏人死了心眼，确定了学弟就是学弟，八竿子打不动。然而这学弟也是极死心眼的人，说什么会影响仕途，坚决不肯让阿海说，甚至一点跡象都不肯透露，这下好了吧，要请假找豁免权挡箭牌什么的都不行。
    品管审视学弟吃饭的乖巧模样，神色促狭地问：「乖乖学弟，什么时候才要去丑媳妇见公婆啊？你只要点头，阿海就能从住院的手中暂时脱离一个下午喔！」
    「欧学长，你说我去变性好不好？这样就不会影响学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