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再见密宅

    大门未锁，门板未闩，倾城伸手推开门，落下来满眼满身的灰尘。她以手扇着扑到眼前的细碎灰尘，眸光中已经有了黯然。想要在这里找到苏子御，恐怕是难了。
    七爷驻足，“还进去吗？”已经没了主人的废弃宅子，进去看过也只是徒增伤感。
    倾城微微一笑，“进去瞧瞧吧。”她想到这里来，一方面是为了找苏子御，为了看苏子御是否在这里，另一方面却是为了另外一样东西。
    进门去，一切依旧，跟她走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好像自打她一走，苏子御也没有再留下，而是即刻离开了。院中开着大朵大朵的花儿，叫不出名字，但颜色却很清雅。
    玉白的色泽，看上去很舒服。
    蒋玉娇去掐花，她便抬脚进了青石方砖铺就的林荫道，去往苏子御的院子。这里本就有几处院子，当日她住的地方离苏子御住的院子并不远，因为挨得很近，他们还曾串门吃饭。
    院子外仍旧种植青松，这样的天气，葱葱郁郁投下阴凉。厅门开着，里头已经没人。廊檐下积着灰尘，踩上去便是一个脚樱叶城竟然很久没下雨了。
    倾城走进门，瞧着一屋子的摆设未曾变更，不由得迟疑。这样大的宅子，这样多的物件，竟就这样废弃了么？苏子御如此大的手笔，果真是金银太多，无须爱惜？
    七爷随意跟在她身旁，进门瞧着满屋积满灰尘的家具，摇摇头，“看来，苏子御可跟你不一样。自打离开，他就没回来过，更不要说来这里找你了。”
    他前行几步，走到书桌前，伸手拨弄一下桌上的茶盏，“你看，这还是上一回，爷来帮你找人时，泡茶留下的。”
    七爷是谁，喝完茶不肯收拾茶盏，这茶盏便耽搁下来，静默地守在这里，几乎已经一年了。
    茶盏上积满了灰尘，被七爷打翻，显出狼狈的痕迹。倾城盯着茶盏，再抬头看满屋子的摆设，忽然就叹息了一声。
    那个长的像是顾加赫的人。
    那个跟公子玄生得极为相似之人。
    竟然一别之后，再无消息。
    她算是彻底死了心，知晓那苏子御救她也便是举手之劳，不求回报。她这样一心想要找到人，像书中的大侠一样给人送上金银财宝，给人许诺三个愿望，还真是想的太多了。
    “怎么办？”七爷不为她做决定，转头问她。
    她仍旧望着满室静默地灰尘，勾唇一笑，“去我的屋子瞧瞧。”她仍固执的认为，此前居住的宅子，是她的屋子。
    七爷目光一闪，答应了。
    二人便出门去到她的小院，蒋玉娇在院子掐花掐得正起劲，见状忙捧了大捧的花儿追上来。
    倾城没等她，自顾穿过花径，进了朱色的木门，见到了几间精雅的屋舍。
    这满园的宅子都废弃空置了，她的也不例外。廊下积满了灰尘，独独院中那株桃花树，生得郁郁葱葱，翠叶蛮枝。
    都说北地长出的桃花，不够鲜妍。她不知道这花儿开得时候，到底算不算得上鲜妍，但枝叶却是极为绿的，比南方的桃叶更多了一分舒展的傲然。
    她几步走到桃花树下，想起那时困于屋中，坐于轮椅，双腿瘫痪，满腔伤口的情景不由得黯然。
    七爷站在桃花树旁，没什么表情。
    蒋玉娇见她不说话，将手中大捧的花儿递过来，“姑娘快看，真好看。”
    她转头瞧着满捧的花儿，微微一笑，却没伸手去接，也不曾多看顾一眼。转身走上台阶，推开门进了花厅。
    依旧是走时的模样，依旧是那插屏，那书桌，那菱花窗，那温馨柔软的梨花木床。
    眼前一切都积着灰尘，一踩便是一个浅浅的脚樱
    菱花窗紧闭，房门紧闭，所以这间屋子里的灰尘相对来说，倒是比苏子御那边更少一些。倾城环顾，忽然走向了墙角。
    墙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靠墙摆放的是一张梨花木妆台，妆台上干干净净，拉开抽屉是整齐码放的各种珠花。是当初苏子御为她准备的东西。从前玉瑶照顾着她，成日里为她簪什么花，穿什么衣而计划。
    而今，也都积满了灰尘。
    她眸光闪烁，瞧着并不算便宜的珠花，不言不语。
    蒋玉娇凑过头来细看，惊讶道：“这么多头钗珠花，可值不少钱呢。那苏子御这样大的手笔，竟然就走了。若是被人偷去，啧啧……”
    倾城转过头笑了笑，“深山密宅，哪里会有人来？如不是七爷当初让不悔找我，恐怕也绝对寻不到这深山之中。”
    此话不假，七爷也无从辩驳。所以苏子御才敢废弃了这宅子，什么也不带，什么也不锁，就走了。
    因为没人知道这里。若有朝一日，他回来此处，仍旧安心住下，踏实取用，一切方便。
    倾城心头一跳。
    如此做派，既是方便苏子御，何尝不是方便了她。假如他知道她必定会归来，会不会就会选择不动此地一分一毫，只为了让她生活如旧。
    她不知道。
    七爷已然不耐，“算了算了，眼巴巴地跑来看一个座废宅有什么意思，赶紧走吧。回去千舟水寨，等爷的人还多着呢。”他是不愿意在这里耽搁，让倾城去缅怀那么一个消失无踪的救命恩人。
    实在教他难受。
    倾城却没听他的话，而是瞧着空空如也的墙面，眸光中显出复杂的温柔，低声道：“那面镜子呢？”
    蒋玉娇迟疑，“什么镜子？”
    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关于那一面琉璃芙蓉花镜的故事。当初在河内精神病院，正是那一面镜子将她带来此处。使她见识到了千年之前的琉璃镜，见到了这些千年之前的异时空人物。
    这些似乎存在于历史上，又似乎不存在于历史上的人物，这些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的历史风景，这些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的历史故事。
    而今，这一面镜子却没了。
    她眸光沉淀，问，“七爷，你上一回来密宅帮我找苏子御，可曾看到挂在墙上的一面镜子？”
    七爷原本便对这里不耐，尤其听到蒋玉娇咋咋呼呼说起妆匣中的珠花很值钱的话，愈发嫌弃这苏子御的人品。闻言哼了哼，“哪里来什么破镜子，爷上一回来这里，就是这个模样。”
    倾城转头看着他。
    他剑眉飞扬，双目灼灼如电，半分不曾说假。
    她只好点点头，又叹息了一声。
    七爷烦恼，“沐倾城，你不知道女人成日唉声叹气是个很不好的行为吗？那可是会老得很快的。你小小年纪，怎么这样不懂？”
    她双眉轻蹙，将码放珠花的妆匣推进去，转身走出了小屋。
    七爷脚下一顿，跟了上来。只有蒋玉娇在后头叫唤，“姑娘，这是你的房间，我就将这些花儿插在玉瓶中了吧。嘿，万一那苏子御回来，看到这里插着花儿，兴许就知道你来过了……”
    眸光一闪，门口美人脚步不停，扬声道：“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