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可惜不是你

    “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我喜欢谁。王大可，我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喜欢你。我想要阿布水寨投靠你的千舟水寨，我想要永远跟你在一起，可惜……你只要沐倾城。”
    她重重地闭上眼睛，双目中垂下两行清泪来，“一个亡国之人1
    七爷却似乎已经忍耐到极致，呼吸中透着无端的不耐，“倾城的身份还容不得你臆测，最好管好你的嘴巴。爷不想在这里跟你废话，要么你即刻就走，要么……”
    “王大可1水中仙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声音显出难得的歇斯底里，缓缓地抬头望着七爷，唇边勾起笑意，“王大可，今日来到这里，我就已经决定不会走了。我……”
    天真地环顾一下四周，她甚至想要透过船舱门口的布帘看外面的风景，终究是作罢了。
    “我生在水中，长在水中，我是江上的风景，我是水中的仙子。我怎么能死在追云山庄那样的地方呢？”
    她小步上前，“这莽莽水域就是我的归宿，这千里江上就是我的墓地，今日就是我的归期。王大可，六年前，咱们就是在今日于千舟关相遇，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了吧。”
    七爷有些不确定，退后了一步。他当然不会记得，他满心满眼里记住的只是另外一个人。
    可惜不是水中仙。
    “水中仙，休要胡言乱语。你带着这么多人来这里刺杀我，薛瑞雪若是知晓，一定会担心。你赶紧走吧1终归是听了太多情话，心软了半分，七爷蹙眉开口。虽仍是他惯常的不耐烦，但倾城已经听出了他的不自在。
    “呵……”水中仙仍笑着，笑着笑着就滚下大捧的清泪来，“我以为你跟瑞雪关系好，会经常来追云山庄做客，我以为我能趁你不备，一剑杀了你为父报仇。可惜……”
    可惜自打有了沐倾城，某位爷连千舟水寨都回的少了，何况是去追云山庄做客。水中仙的算盘落了空，不仅没能杀人，就是想要见他一面也难。
    她情真意切，娇弱可怜，偏偏七爷无动于衷。
    她摇着头苦笑一声，“王大可，我回不去了。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服下了剧毒之药，不过是片刻就要发作。”
    她的唇边忽然溢出黑红的血液，顺着她的下颌留到了她的衣襟上。
    “你看……”她伸出手接住溢出的鲜血，却是猝不及防大口大口的呕吐起鲜血来。纤白的手掌再也接不住那许多殷红，满手都是血，满地都是血，满眼都是血。
    鲜血不断从她口中涌出，她已经无力控制。
    苍白的脸显出惊恐不安，好像惧怕这虚无缥缈的辞别。可鲜血实在太多，呛得她咳嗽不止。
    “咳咳咳……”满捧满捧的血，红了整个船舱。七爷一愣，倏地凑近，一把扶住了她，“水中仙？1
    她抬起头笑起来，面颊上是多年未见的温暖和柔意。鲜血还在涌出，她忍住胸腔中的咳意，轻声道：“王大可……早知道死的时候，你会伸手抱住我，我就该早点死了呀……那日爹爹离去，我为什么要答应离开千舟水寨？我这辈子……”
    她眼中滚下泪，“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去千舟水寨了，咳咳咳……”
    鲜血染红了七爷灰白的衣裳，他的眼中终于有了短暂的焦急，手上的力道大起来，“水中仙，你不能死！倾城……”
    话音未出，倾城已经一步迈近，飞快到了他们跟前，伸手托住了水中仙。
    “水中仙？”她低低唤了一声，飞快去探脉息，却是脉息微弱，似有若无。她伸手想要掐住水中仙膻中穴，想要止血。
    可惜，大口大口的鲜血根本止不住，而手中的人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体温乍然就冷，可知怀中的女人本就是一心求死。
    七爷震惊地瞪着水中仙苍白美丽的脸，倾城眸光闪烁，与他对视一眼，低沉道，“死了。”
    死了。
    这个千里行舟，一心求死的女人死了。这个岷江上传说一般的水中仙子，神话一般的匪中巾帼死了。死在了这艘属于追云山庄的船上，死在了王七爷的怀中。
    她是来杀人的，可惜杀死的人却是自己。
    七爷眉目紧蹙，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早知道她刻意跟他说那么多话，就是为了拖延时辰，好让人死个透彻，他就应该早点唤倾城进门。
    早一点为水中仙解毒治病，早一点保下她的命来。
    此时此刻人死了，就是华佗在世也是无济于事。
    七爷缓缓将人放在地上，转头看倾城，目光中神思复杂，“倾城，你也……”
    “七爷。”倾城眸光一闪站起身来，并不去听他要说的话，而是认真道：“水中仙一心求死，此事也怨不得你。她想要以江水做墓地，葬身在生她养她的水中，咱们就成全了她吧。”
    言毕，拽住水中仙的双臂，示意七爷跟她一起将水中仙的尸体拖出去。七爷目光一黯，没再说话，而是听从她的吩咐。
    船舱外，传来蒋玉娇的声音，“姑娘，你在哪儿……”
    倾城正要回答，却听蒋玉娇的声音略显颤抖，跟平常很不一样。她不由得蹙眉，弃了水中仙的尸体，噤声走到了门口。布帘掀起，一把雪亮的长剑递到她眼皮子地下，将她逼得退进了船舱。
    她眸光中一派冷清，开不得口。
    来人穿着雪白的夏衫，一双桃花眼斜挑，吊儿郎当却又翩翩公子，跟七爷的风度实在如出一辙。正是薛少。
    七爷站直了身体，凝重地看过去，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说什么呢？说他杀了水中仙，还是说水中仙一心求死，只为了见他一面？
    紧蹙剑眉的薛少却已经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水中仙，倏地收了长剑扑到了他近前。
    “仙儿……”他唤，一把抱住冰冷娇小的妻子，嗓音倏地沙哑，像是凝聚了万千悲伤的鸿鹄，哀嚎之意，听者落泪。
    倾城心知不好，慌忙要拉七爷离去。七爷却没动静。
    薛少已经抬起头来，“王七？”
    七爷迎上他的目光，淡淡“嗯”了一声。
    “怎么回事？”薛少的话中压抑着怒意。
    七爷目光沉静，“乔玉珠追踪千里，只为在这里杀了我和倾城。谁知道……”
    薛少却突然站起了身，“谁知道你却杀了她？1
    他狠狠地瞪着双目，瞪着七爷，“你明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明知道我将她视若至宝，你却还是杀了她1
    薛少止不住的冷笑起来，“王七啊王七，我薛瑞雪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王七竟然是这种心肠歹毒之人！！1说到最后，他眼眶血红，嗓音哽咽，再也发不出一个字音，长剑一个回旋，杀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