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齐洛恩扬起一抹微笑，对于邵莞歆语气里满满的不欢迎不以为意。
    从沙发上站起身，他缓缓走向邵莞歆，轻盈的步伐高贵优雅。
    「老师说你社团时间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来社团教室，要我拿作业给你。」他说道，指了指斜背在肩膀上的书包。
    邵莞歆瞟了他几眼，却也同时想起何胤雪的眼泪，使得怒火益发旺盛。
    勉强忍住不悦，她开口说道：「跟我来。」接着走上二楼。
    邵母显然对女儿的行为和态度不解，苦笑着请齐洛恩不要把邵莞歆的态度放在心上。
    他笑着点头，告诉她没事。
    只是，听见对话的邵莞歆又更不爽了。
    齐洛恩尾随在邵莞歆身后，进入邵莞歆的房间。
    尔后邵莞歆随手锁上门，像是一个习惯动作一样，根本不需要转头确认门把在哪里。
    「说，你来我家到底要干麻？」邵莞歆抬起头迎上齐洛恩的视线，将书包甩到床上。
    齐洛恩微笑，搬出和方才一模一样的台词：「拿作业给你。」
    接着他俐落地从包包拿出一叠作业，递到邵莞歆面前。但那叠作业很显然是假的。
    社团活动不可能会有那么一大叠的作业，再者，邵莞歆参加的社团也是娱乐性质，怎么可能会有回家功课？根本是鬼扯。
    「你少屁了！」邵莞歆一把抢过齐洛恩手中的东西，用力丢到一旁。
    纸张散在地板上，一眼就能看清楚那些全是印过报告的废纸。
    对于邵莞歆的举动，齐洛恩却笑得更开怀了。
    他起身走到邵莞歆面前，试图贴近她，使得此刻两人的距离甚是曖昧。
    齐洛恩双眼直盯着她秀丽的脸庞，勾魂的褐色眼眸却无法浇熄她满腹的怒火。但他不在乎。
    他诡媚地笑着，问道：「你……就那么希望我对你怎样吗？」
    邵莞歆皱起眉头，压抑怒火，开口反讽：「真是抱歉，不过恰恰相反。我还怕被你碰到了，即便只有一点点，上帝都会唾弃我的。」
    「是吗？」齐洛恩抬起头，笑意又更深了些。
    他看得出来邵莞歆并不想要在家里动拳头，假如说她真的想揍他，刚刚一进门就是最好的时机；那么，现在就是耍嘴皮子的时候囉？
    「啊，真可惜，那么上帝早在两小时以前就唾弃你了。」他故作无奈状，叹口气。
    但任谁都听得出来这话中有话。邵莞歆挑起眉，瞪着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刚真抱歉，忘了提醒你，」他搔搔头，「不过也来不及了。」
    他刻意闪烁其词，却一派轻松自在，搞得邵莞歆怒火中烧。她的原则是不在家里动粗，但这小子正在挑战她的忍耐极限。
    摆明了他想找死。
    「有什么废话就快点说。」邵莞歆语气低沉。是暴风雨前的寧静。
    「契约内容有提到，假若女方签约了，那么契约生效之后，女方就是男方的女朋友。」他狡猾地笑了笑，耸耸肩。
    邵莞歆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他说什么？变成他的女朋友？他在说什么屁话！？
    她恼怒地揪起他的领子，忍不住大吼：「你他妈的为什么没讲清楚！？」
    「呵呵，」他别过头，「你这个签契约的人没问清楚才可笑吧？」
    她松手，但瞬间的力道让齐洛恩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早该知道这个浑蛋没这么好搞！邵莞歆气愤地想着，但又慢慢冷静下来。
    她仔细思考之前和齐洛恩签契约的契约女方，却发现这似乎不太对劲。
    如果契约内容一开始就指明了双方要成为男女朋友的话，为什么小雪能够隐瞒她，一点也不留痕跡？再者，契约的期限通常是一个月，但在一个月之前，小雪根本就没有什么异状。
    这一定另有蹊翘。
    她转动眼珠，又定睛在齐洛恩身上。
    「你的契约条文中什么时候多这一条的？」邵莞歆冷冷地问。
    齐洛恩笑了笑，又从书包中抽出一份折得四四方方的纸。
    邵莞歆对于那张纸还有印象。那是两个小时前在九龙子签上名字的契约书。
    他将纸摊开，摆在她眼前，手指着最后一项条件。
    〔条约签订后，男女双方必须成为契约情侣，直至契约效力结束。〕
    而正下方，是斗大的齐洛恩和她的亲笔签字。不会有错。
    「这是最近修订的。」为了应付比较难搞的女人。齐洛恩在心底补上了一句。
    邵莞歆嚥下了一口空气，双眼瞪着自己在契约书上的亲笔签字。
    该死的齐洛恩，混帐。她忍不住在心底暗骂，这个傢伙为了赢得契约，任何对他有利的条件都加上去了，说穿了就是不给对方打赢这场仗的机会。
    但他以为她是谁？她可是邵莞歆，怎么可能只加了这项条约就改变了这场游戏的结果？门都没有。
    总有翻盘的机会；她一定会赢，无论如何都得赢。
    「随便你的那些鬼条文，反正不管你耍什么花样，对我来说，都没差。」她移开目光，走向房间门口，打开门，说道，「你要说的废话都说完了吧，可以滚了吗？」
    邵莞歆已经下达逐客令，但齐洛恩却露出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一笑，不疾不徐地走上前。
    「哪有女朋友赶男朋友走的道理呢？」他硬是将门关上，顿时又贴上邵莞歆。她浑身一颤，往后退了一步。
    「离我远一点。」她怒斥。
    「我偏不。」他邪恶地笑了笑，又再度凑近她。
    他的香气灌入她的鼻腔，她直觉反应到那是危险的味道。不能够靠近，因为那就像是随时都会掉落的陷阱。
    「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害怕，因为你迟早都会爱上我。何不早一点投降呢？这样你就能够享受到一个月的乐趣，多美好，不是吗？」他嘲弄着，却让邵莞歆在下一秒毫不迟疑地补给他一记巴掌。
    「啪－－」力道朝左，清脆的声响伴随着疼痛传到齐洛恩的神经。
    他错愕地看着邵莞歆，只看见她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眸，没有丝毫退让。
    面对齐洛恩的挑衅，她再也忍无可忍。
    「给我滚。」她的语气不带丝毫情感，面色凝重。
    齐洛恩脸上的惊讶却因为她这句话，顷刻被满满的笑容取代。
    他拉了拉书包的背带，另一手插着口袋，面带微笑地走向门口－－同时却也是走向邵莞歆。
    他的眼神看向门口，却驻足在邵莞歆身旁，悄声说道，「其实我还蛮喜欢看你被惹火的样子，很有趣。」
    邵莞歆眼珠子转过去，斜眼瞪着他。他根本就是有病。
    「好好睡吧，这会是你最寧静的一夜了，」他勾起一弧诡异的笑容，「明天会很好玩的。」
    他嗤笑了一声，接着便离开了邵莞歆的房间，关上门。
    邵莞歆嚥了嚥口水，闭上双眼。
    早就该知道这个傢伙没有那么好处理。她皱起眉头，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烦闷。
    因为还有好几个有齐洛恩的明天要迎接。
    ※
    徒步到附近的商店街，已经有一辆黑色bmw停在seven-eleven前方。
    那是齐洛恩的家用轿车。
    一见到徒步走来的少爷，车上的司机立即下车，走上前迎接齐洛恩。
    「少爷。」他微微弯下腰，鞠躬。
    「该走了。」齐洛恩冷冷回答，自顾自地走到轿车旁，却没有将车门打开。
    他在等司机替他开门。
    司机毕恭毕敬地将车门打开，另一手覆盖住车门上方，是一种保护的动作。
    保护齐洛恩免于因为身高太高，因而撞到。
    这些动作自从他身为司机以来就一直没有变更过，但是唯一不一样的是，以往少爷对他的态度和语气并不像现在这么陌生。
    他不清楚少爷发生了甚么事情；但是他知道少爷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整个人都变了样。
    之前少爷会和他寒暄几句，而且脸上时常面带笑容，在他身上总有满满的精神与活力；但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情景了。一上车，少爷只会说出目的地，之后就再也不会开口说任何话。现在能够在车上听见少爷朗朗笑语的唯一情况，是少爷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人。
    但每一次的女人都不是同一个。
    身为区区的一位司机，他的确不能过问少爷的私事，但是也总为老爷和夫人担忧。
    连老爷和夫人，都早已觉察到少爷的不对劲。但由于少爷在这样的转变之后，变得热中于公司的业务，老爷也就不便再多说什么。
    只是他心中所认知的那一位开朗的少爷已经消失了多久？他不能确定。
    「快开车。」齐洛恩再度下令。
    「是，少爷。」司机照着固定的模式回答，踩下油门。
    到底他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少爷回復成原本充满朝气的样子？他默默地叹口气。
    轿车驶过了好几条大路，过了好几个红绿灯，才看见眼前一幢豪华的别墅。
    别墅磁砖主要的色系是米色和咖啡色，一片一片堆叠成高达五楼的精緻别墅。
    当车子驶进庭院，在较近的距离内可以看见处处雕梁画栋。
    但突兀的是，在雕花的金属大门前面，站了一位纤细的女子。
    齐洛恩皱起了眉头。
    黑色的秀丽及腰捲发，配上纤细的身形以及贴身的洋装，很显然这个女人，就是何胤雪。
    齐洛恩不禁替她感到可悲，何必这样死缠烂打呢？自己的身价那么高，却要在他面前刻意贬低自己？太可笑了。
    轿车在几分鐘后停在门前。
    何胤雪转过身，面对着车内的齐洛恩。
    泛红的双眼里有的不再是之前的懦弱，而是坚定。她是为别的目的而来。
    司机下车，替齐洛恩打开车门，之后关上，将车驶进车库。
    齐洛恩打算忽略，从何胤雪身旁擦肩而过，踏入玄关。
    「等等！」何胤雪立即转过身子，拉住齐洛恩的手臂。
    「放开。」齐洛恩的眼神完全没放在她身上，语气冰冷。
    何胤雪倒抽了一口空气，接着又开口：「我这次来找你，是希望你放弃和莞歆之间的赌约。」
    齐洛恩讽刺地笑了笑。
    「那很抱歉，你会失望。不管你怎么说，契约签了就是签了，谁都不能反悔。」
    「但你明知你会输的。」何胤雪咬住下唇。
    「如果我输了，你们不就称心如意？既然你这么篤定我会输，为什么又要劝我取消这份契约？」齐洛恩反詰，「其实你根本对邵莞歆一点信心也没有吧。」
    何胤雪顿了一会，才开口回话，但声音中却听得出颤抖。「算我求你。」
    「来不及了。」齐洛恩笑了笑，甩开何胤雪的手，逕自走入屋内，锁上门。
    好玩的游戏明天才正要开始，他怎么可能罢手。
    红色的薄暮笼罩了整个天空。
    一大片橘红，似乎象徵了齐洛恩将会旗开得胜。
    ※
    一早，冷风袭来已带来阵阵寒意。
    穿过校园内的走道，已经满是落叶，但树梢上却留着几簇橘红。不似夏天的火辣，在这十月份的秋季，那火红令人温暖。
    邵莞歆踩着地上的落叶，一步一步走近川堂，方抬首，便看见了一大群人挤在川堂的布告栏前方。那是校刊的公布栏。
    可想而知，这个月的校刊一定登了一则头条大新闻。
    邵莞歆跟着挤上前，但因为个子太过娇小而有些困难。
    当她终于挤进最前排时，抬首一看，第一眼所见的便是自己的照片。
    她颇为吃惊，再看看一旁斗大的标题，竟写着：「齐洛恩第一百一十二部契约签订对象竟是隻丑小鸭！」
    此刻她终于明白齐洛恩所说的话是甚么意思了。
    公布这则消息，对她而言是种羞辱，但对齐洛恩来讲却是提高身价的一种手法；再说，如果齐洛恩隐瞒多订的那条契约，不让其他人知道，那么对她的信用来说也会造成一些伤害。
    邵莞歆咬紧下唇，默不作声，却在下一秒被突如其来的一隻手拥入怀中。
    她猛然抬起头，一头酒红色头发映入眼帘。
    是齐洛恩。
    她愤怒地想挣脱，齐洛恩却勾起一弧迷人的神祕微笑，低下头来，在她的耳畔悄声说道：「乖，不要乱动，我要宣布一些事情。」
    「凭什么你叫我不要乱动我就别动！？」邵莞歆大吼，却因此吸引了所有围观的人的目光。
    「你帮我省下了不少动员群眾的力气。」齐洛恩得意地笑笑。邵莞歆的一阵怒吼恰好称了齐洛恩的意。
    「放开我，听懂没有。」邵莞歆声音低沉，降低音量。
    但齐洛恩听而不闻。
    只见围观的群眾们逐渐将焦点放在他们两人身上，随着走进校门的人越来越多，围观的群眾人数也只增不减。
    学生们窃窃私语，惊呼着齐洛恩的名字，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抨击齐洛恩怀中的女孩，也就是邵莞歆。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邵莞歆忿忿不平地低声说道。
    「还没完呢。」齐洛恩的微笑灿烂，没收起。
    「所有人注意！我，齐洛恩，现在要宣布一件事情！」他朝所有的学生大喊。
    顿时，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专注地看着齐洛恩。
    「我不管校刊上面写了些什么，」他说，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不管别人认为她美或丑，从现在起，她，」他将抱住她的手松开，接着环住她的肩膀，「邵莞歆，就是我齐洛恩的女朋友！」
    齐洛恩大声宣布，却在他说完的同时，女学生们失望的尖叫声四起，所有人都无法置信地瞪大双眼，望着眼前这对情侣。
    突然「碰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一般，撒了满地，邵莞歆挣开齐洛恩搭肩的左手，转过身定睛一看。
    何胤雪就站在她眼前。她手上原先搬着的一大叠书籍掉得满地都是，脸色惨白，眼眶泛红。
    怎么可能，一夕之间，邵莞歆就成了齐洛恩的女朋友？
    她不敢置信地摇头，对于邵莞歆惊愕的神情感到害怕。
    但，这就是真正的事实，是吗？
    她想起昨天齐洛恩进入家门前的最后一句话。
    「来不及了。」
    这就是他的意思？邵莞歆自己也乐意投怀送抱成为他的女朋友，所以一切都来不及了？
    原来，是这样。
    「背叛」这个字眼充塞了何胤雪的脑海，她的双眼写满了不谅解。
    邵莞歆走向前，试图解释这一切，拉住何胤雪的手，却马上被甩掉。
    「小雪，你听我说，」邵莞歆着急了，连声音都开始哽咽。
    「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邵莞歆接下去说，却被何胤雪狠狠地打断。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