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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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为何事啊”唐炽拉回目光望向要找的正主儿,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本少主特意抽空前来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找你,不知阁下认为会是为了何事?”
    “兴许是唐公子恰巧路过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又恰巧遇见孙某,这才来打声招呼呢。”他神色自若地回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这点道理,孙大夫不会不懂吧?”唐炽冷哼。“还是孙大大自认这番偷偷摸摸的举动能够成功掩人耳日?”
    “唐公子未免言重了。孙某行事向来本就低调,何来偷偷摸摸之说?莫不成要孙某每每有所行动前,便到各处敲锣打鼓、昭告天下,这才算是光明磊落?”孙独行平淡回应他明日张胆的挑衅。
    “倘若孙大夫愿意做到这般地步,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反对才是。”唐炽冷笑,邪魅的眼瞳斜瞟向一旁的清冷面容。“话说回来,这位姑娘不知有何特别之处,竟能教向来严以律己的孙神医愿意打破纪律带在身边?”
    听见话题又绕回自己身上,秋彼岸虽仍维持着面无表情,心底却是暗自警戒。这人打从现身的那一刻起,就不曾收敛过他那一身教人厌恶的邪气和恶意,令她十分反感。
    “只是偶遇。”面对他抛出的疑问,孙独行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位姑娘因为不熟悉路况而误闯北境,不意遭困北境荒野的乱石迷阵,孙某路经其中,这才出手相救,索性好人做到底,顺道领她出北境。”
    闻言,秋彼岸斜睨向他,无语。
    “哦?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唐炽讥嘲道:“莫不是遭人设了陷阱,却还蠢到往下跳仍不自知吧?难道孙大大不觉这名女子的行迹十分可疑吗?就算是江湖中人,也没几人敢大胆到独自越过北境,何况是一名平庸女子呢?”
    不为所动地回视直盯着自己不放的刺探目光,秋彼岸脸上一片漠然,藏在袖中的手指忍不住蠢蠢欲动!
    孙独行不着痕迹地扫过她一眼,随即移身挡在她前方。
    秋彼岸略微一顿,眉头轻锁,不动。
    “唐公子多虑了。”孙独行脸上的笑容分毫未变,周身却展露出明显的戒备。
    “这可真是耐人寻味”唐炽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利芒。
    “孙大夫此举,可是意味着做出决定了?”一改先前夹枪带棍的讽刺,冷声的询问却是更具压迫性的威吓。
    “她与你我之间的约定无关。”孙独行淡然答道。
    “无关?”冷色的薄唇微勾。“你确定?”
    “是。”毫不迟疑地回答。
    “这样啊”唐炽仍是笑着,周身邪气丝毫未减。“可惜本少主没有太多时间能和你耗在这里,要不还真想试着扯下你那张处变不惊的人皮面具,看看阁下究竟是何表情呢。”
    “唐公子言重了。”仍是毫无起伏,不卑不亢的语调。
    “哼,若真不希望我穷追猛打,就给出个期限吧。”唐炽缓步走近,贴在他耳旁低语:“你也该清楚这场交易究竟拖了多久,既然你特意前来北境走一遭,可见该是有个底了吧?”
    闻言,孙独行着实沉默了好一会儿。
    “唐公子之所以会如此紧迫盯人,是因为已经没有时间了吧?”
    唐炽邪气一笑。“所以,别妄想我会让你继续拖延下去,要是拖过了底限,岂不就此让你白白躲过一劫?”擦肩走过他身旁,低睨着他身后那名依旧坐在原地不动、身带暗刺的冷傲女子。
    “一个月。之后不管成不成,你都得给本少主一个交代,明白吗?”
    随即冷哼了声。“就算是想拿来诓人的假货,也得找个像样的啊。”话虽是对孙独行所说,却是直盯着秋彼岸不放。
    她毫无所惧地回瞪他。
    孙独行表情漠然,袖中双掌却是悄悄紧握成拳。
    “孙某必定会在期限之内予以答复。”
    唐炽踅足,转往另一个方向。
    “既然如此,还望孙神医别辜负了本少主的一番期待啊。”
    终于走了!
    如同当初突然出现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此处从未有过不速之客到访。
    确定唐炽离开后,孙独行深吸一口气,待心绪平复后,这才转身面对秋彼岸。
    “抱歉,让姑娘受惊了。”他歉然道。
    她没应声,静静地用那对清冷的双眸盯着他,仿佛在打量什么。
    “姑娘?”
    “你是阻他,还是拦我?”幽恬的嗓音带着疑惑。
    不惜以己身为盾,是想护谁?
    孙独行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问的是哪桩。
    “他的目标是孙某,而非姑娘。”他,只能这么回答。
    如愿得到答案的秋彼岸,却觉有股不明所以的落寞感油然而生。
    原来,他所护的人不是她
    “约定,是什么?”她问。
    从他和刚才那人的对谈,看得出来他并非真的不知道,但之中却有某种不知所谓的原因,连幽识都问不出答案。
    她没遇过这种情况,不宁的心绪令她忐忑不安,却也只能束手无策。
    他前来北境,到底有何目的?
    孙独行眉头微挑,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诚如孙某刚才的回应,这之中并不会牵扯到姑娘,请姑娘放心。”
    他没有回答的义务和打算。
    秋彼岸看着他,沉重的寂静在两人之间凝滞,压得令人喘不过气。
    良久,她垂下眼睫,挡去他刺探的目光。
    “是吗?”缥缈幽远的轻声质疑,毫无份量地被吹散在夜风里。
    与她无关,是吗?
    压下心口的郁闷,秋彼岸旋即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反倒是孙独行直盯着她不放。
    良久,他忽然低声开口,若有似无地诱引道:“为何姑娘不愿质问孙某?”
    闻言,秋彼岸徐缓半睁眼帘,涣散的目光望向沉静燃烧的火苗。
    “没有必要”只是单纯如此罢了。
    悄然盯着眼前那张已然入眠、却丝毫未减戒心的睡颜,孙独行心中的疑惑不觉越滚越大。
    暗自凝神运气,体内真气略感窒碍难行,虽不致造成阻碍,却是那股不属于自身的沌气依旧存在的证明。
    只要她一个命令,他不从实招来都不行;甚至只要她一声令下,就能够让自己立刻带她直奔白城,无需龟速地跟着他东弯西拐
    她为何不用?既然直接质问可以得到真正的答案,为何她要选择用询问的方式?
    没有必要是什么意思?
    老实说,他不认为这会是她大方给予信任的缘故,想必应该是另有隐情——
    比如说,那股沌气的发动限制或次数限制,可惜她没有再更进一步的行动,以致他不论如何推敲,还是只能得出她的声音是唯一的关键,他所掌握到的线索仍旧太少。
    虽说世间万物一物克一物,不论再歹毒的毒物,终究有其解方,但他曾接连试过几次运气欲将它逼出,却是毫无成效。
    连百毒不侵的他都无法自行化毒,甚至连逼毒亦不得其门而入,想解除,当真就只能靠她交出解药了。
    良久,他回气敛神,昂首望向略呈鱼肚白的天际。
    之前在北境中所遇到的突发状况都还在控制范畴内,所以截至目前为止,尚未有任何较为棘手的事态出现。
    而今日,他就要领她跨出北境了。
    待出了北境,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
    费尽千辛万苦,他们总算是越过了北境界碑,正式离开了北境范围。
    “姑娘,那儿就是北方第一大城—一北天城。”孙独行愉悦地向她介绍。“我们今晚就在那儿落脚。”总算不需要再露宿野地了。
    一路紧跟在他身后的秋彼岸依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前方的景象后,不由得白了脸。
    那是怎么回事?
    “姑娘?”孙独行不解地看着不再前进的她,再望向不远处的城门,看不出个所以然。“怎么了吗?”
    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瞪向他。
    怎么了吗?他怎能问得如此理所当然?
    难道他没看到那密如蚁群的人们在那儿来回穿梭吗?难道他不知道只要是人,都恨不得致她于死地吗?
    他怎能带她到如此人潮汹涌之地?他怎能!
    然而,像是能够读出她的心绪般,孙独行不由得噗嗤一笑,惹来她的白眼瞪视。
    “姑娘尽管放心,毕竟至今为止,从未有人真正亲眼见识过花妖的样貌,而姑娘的长相又与传说之貌不尽相同,只要姑娘不主动暴露身份,又岂会有人猜测得出姑娘是何许人呢?”他轻声道:“况且,还有我在呢。”
    是这样吗?秋彼岸打结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的迹象。
    不过,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难掩不安的挣扎表情,孙独行淡然一笑。
    “相伴而行,本就是为了互相扶持,以便在紧要开头能够劝对方一臂之力。若是朝夕相处,却还得时时刻刻提防对方,倒不如独身一人自在,何苦如此劳心劳力,是不?”
    她默然盯着他,没有回应。
    “姑娘愿意相信孙某吗?”
    相信?秋彼岸戒慎的眸底忍不住掺了抹迷惑。
    “倘若姑娘愿意,孙某愿以性命担保姑娘安危。”他不疾不徐地坚定道。“假如姑娘有所疑虑,或是姑娘察觉孙某有任何谋害姑娘的意图,此命姑娘尽管拿去,孙某绝无二话,如何?”
    她不由得感到愕然。
    他是想以命为赌注,来博取她的信任吗?“为什么?”
    就她记忆所及,没有人不怕死,即使是情感再好的伙伴、血缘再浓的至亲,每每面对生死交关之际,为求苟活,总会不择一切手段牺牲对方,他又怎可能只为求取她那无足轻重的信任,便如此不把自己的性命当成一回事?
    孙独行温和一笑。
    “孙某只有一个要求:希望姑娘日后在旅途中如遇有任何疑问,能够不吝提出,好让孙某有机会替姑娘解惑,免得姑娘自己钻牛角尖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姑娘同意吗?”
    秋彼岸面露好奇。好奇怪的要求,这对他有何好处?
    “毕竟,虽说孙某为得姑娘信任,愿赌上性命在所不惜,但也总不好让孙某死得不明不白,见了鬼差还不知自己究竟是何处犯了姑娘的忌讳,这样孙某岂不冤枉?”他解释道。
    她垂眸思索。
    信任是吗?
    其实她知道,他对她所说的每字每句都是经过一番斟酌,所有的行为动作也都经过一番计算,在在显示着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有用心,虽说截至目前为止,他确实未曾有过任何危害她的举动,但
    每每遇上这般令她不得其解的状况,她总是忍不住想知道、想明了、想探究藏在他背后的那团巨大迷雾,甚至不惜想以幽识彻底挖掘出他脑海深处的秘密不过,她的理智总会及时阻止她的冲动。
    毕竟他是人称无毒不解的毒手神医,连鬼艳都对他起不了分毫作用,即使他在一时半刻间无从自行解除幽识,但她也察觉得出,他随时都在等待她出手,等待她自曝其短的那一刻。
    一旦幽识的弱点被发现,她就再也没有任何筹码能够压制他了。
    她无从冒险
    “如何?姑娘。”
    不论他心怀多少鬼胎阴谋,她都没必要随之起舞。
    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而现在,倘若非要配合才能得到他的帮助的话,她想,虚应一番应该不为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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