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监天司的行兵。
    这可比他们的工作体面太多了。小张护卫到现在还记得曾经远远看见街道上的陌生监天司行兵穿戴盔甲，周围的民众面对他恭敬有礼的样子，他要是这位贺诡士，他可不会回去。
    贺堪一顿，片刻后，轻轻的道：“家里人还在村里呢。”
    原身的记忆也影响着贺堪。
    记忆中，原身的父母在原身小的时候就死了，死在了村里的一次春种，之后，原身就被亲舅舅所收养，一直养到现在，大概是因为亲眼目睹父母被诡物吃掉的场景，原身的精神出现问题，一直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就是个有礼貌的正常孩子，坏的话就如同一个傻子。
    不过大部分时间原身都是正常人状态，只有偶尔几次才会发病。
    这次原身来大启城，也正是因为“疯病”许久都没有发作，村里的老术师诡力不够，又年纪太大，快要死了，小贺村地处偏僻，村里人担心下一次不会有术师前来，眼看就要秋收，没有术师，他们可怎么办。
    只能去求老术师。
    索性老术师与小贺村有几分情分，也是真的看不得这样的场景，小贺村要么一个村的人活活饿死，要么就是监天司派下来的术师赶不上秋收，村里人被诡物在秋收时候吃掉，便给了一个办法，让村里人成为诡士。
    这也是老术师看见原身后开口的，他说，这孩子小时候与诡物接触过一次没死，如果说谁可能觉醒天赋，只能是他，村里人相信了，也做出了选择。
    原身舅舅有些异议，似乎是当年姐姐姐夫的死亡也给他留下了阴影，这位温和的老好人第一次对村里的长辈提出不同意，他不想让自己的外甥冒险。
    反而是原身，很想要成为诡士。
    贺堪接触到的记忆中很多都是有关于这个舅舅的，或许，也是他的舅舅，贺堪顿了顿，记忆中的舅舅与他上上辈子的舅舅长相有九成相似，性格稍有不同，记忆中的更加沉默，上上辈子的舅舅则更加活泼。
    贺堪肯定这绝对是一个人。
    他真的开始肯定自己第一次醒来时候的猜测了。
    这个世界的自己死了，十分恰好另一个自己死完穿了过来，来到这个世界。
    原身很多很多的习惯，包括与原身舅舅的相处模式几乎与他一模一样，贺堪原本以为自己将上上辈子的事情忘的差不多了，现在这么一想，所有事情都如同拉网上的鱼一般，全部拉了上来。
    原身贺堪想要成为诡士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保护舅舅，不希望舅舅在出村播种或者秋收的时候，被诡物吃掉。
    只是谁也没想到运气就这么古怪，已经快两年没有发作的“疯病”竟然在路上发作了，一直陪同的村人也失散，因为商队路过、原身被抓的原因，贺堪估计这位村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家里人？”
    “是我舅舅。”贺堪点头，道。
    “那回去应该的。”这个时代，舅舅的地位很高的，算是很重要的亲人，贺堪会被舅舅抚养就可见一般，众人听见贺堪的理由反而觉得理所应当。谁都会下一秒就死的世道，哪个村里没有几个被舅舅姑母或者叔叔姨母抚养长大的娃子呢？这都是真正的自家人。
    贺堪这次想要回小贺村也有舅舅的原因，一开始，贺堪刚苏醒那几天，可能是融合的还不够好，记忆都是时有时无的，好多都还是朦朦胧胧，直到解决完狐坟子案件后，这些记忆才清晰了。
    贺堪这才彻彻底底记起记忆中的很多事情。
    “那小贺村也是运气好的，真的出了一个诡士，恐怕之后不少商队会愿意跑过去。”旁边一直沉默的大张护卫开口道。
    多少村落连一个诡士都出不来，监天司有时候也会派术师过来，可越偏僻的村落遇到诡物的几率就越大，术师们伤亡几率就大，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术师就更不愿意来了。
    许多村落都是这样亡的。
    “那三里外的大树村不就是这样没的吗？”大张护卫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道：“前几年，咱们商队还路过大树村，村里人买的东西也多，态度也好，孩子都乖巧，那村里长老特地跑出来问我们下次还过不过去了。”
    “大家当时都没在意，哪有不赚生意的道理呢？大树村远是远了点，可咱们这个商队就是专门走一些偏僻村落的量，自然都是说去。”
    “谁知道半年前再去，人都没了，村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下断壁残垣。”
    “大树村，是那个有一个新术师的村落？他们村我记得有一大片的果林，产的果子也不错。”商队管事一听到大张护卫的话就想起来了，边回忆边说道。
    第19章 树鬼卵
    “是啊。”大张护卫点点头，幽幽的道。
    “据说那大树村地势偏僻，距离大启城最远，往往每去一趟大启城都需要差不多三天的时间，再加上穷困，久而久之，不少术师都不愿意前去大树村。”
    “直到某一天，一位年轻的术师来到大树村。”
    “因为有了术师，大树村因为之前术师离开造成的阴霾也渐渐消失，新来的术师脾气也很好，术式天赋也很强，不少大树村村民都十分信奉这位术师。”
    “唯一古怪的是这位术师信奉一位叫做树鬼母的诡物。”
    “树母鬼是一种十分罕见的诡物，大多都是黄厉级以上，少部分极为强大的树鬼母甚至可以达到青幽级，捕猎一般都靠她所诞下的树鬼卵，大树村的运气十分好，来到他们村落的这只树鬼母是黄厉级的。”
    “大树村是被那只树鬼母害的吗？”小张护卫听入迷了，完全没有想为什么自己的哥哥突然知道这么多的事情，眼看大张护卫只说一半话，他就忍不住追问下去。
    其他人则察觉到了不对劲。
    贺堪看着篝火对面的大张护卫，现在夜色深沉，黑暗无比，只有面前的篝火是光亮的，大张护卫又是低头说话，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自然是的。”大张护卫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周围的气氛逐渐变冷，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讲的故事当中，语气幽幽的道：“树鬼卵，每一只树鬼卵都需要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由树鬼母亲自将自己的卵产在人类的体内。”
    “一开始，那些村民只是听从了术师的话，认为这是“树母”的赐福，一个接着一个接受了赐福，那些树鬼卵就在他们体内生长，内脏被树卵吃掉，慢慢的，他们的意识也逐渐由树鬼卵接替。”
    “那个村落成为了诡物的巢穴。”
    “传说中，那些树鬼卵的外表与普通人类一模一样，意识也完全相同，根本看不出任何区别，唯一的区别就在与他们脑后的一寸的地方，有一条狭长的缝隙，树鬼卵正是从那条缝隙中钻进去的。”大张护卫说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嘴角轻轻勾起，一双眼睛亮的诡异。
    小张护卫这个时候，再怎么沉迷都反应过来了，他哥不对劲。大张护卫作为一个小村落出来的护卫，即使会几手家传功夫，见识却绝对一般，不可能大张护卫知道的事情小张护卫不清楚。
    更重要的是，大树村已经全部都被树鬼母诞下的树鬼卵吃了。
    那大张护卫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我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小张护卫立刻站起来厉声喝问，长刀横在身前，一双虎目紧紧盯住大张护卫，随后护卫着商队管事往后退，幸头领早已经将武器拿在手中，贺堪更不用说，早在大张护卫说起大树村这个故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握紧手中青铜矛了。
    贺堪一直不动手也不过时想看清楚这大张护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大张护卫终于抬起头，整个面庞都露了出来，还是大张护卫的脸，表情却怎么看怎么诡异，一双眼睛直直的看向小张护卫，嘴角弧度诡异，道：“我当然是树鬼卵啊。”
    大张护卫是扭头看向小张护卫的。
    其他人都往后面避开，其他人听见这边的动静，特别是发现大张护卫不对领的时候，所有篝火附近的人都出现了行动。
    商队管事机灵的躲在幸头领的身后。
    贺堪也在这附近，正好背对“大张护卫”，贺堪清晰的看见对方脖子的地方有一条狭长的白色缝隙，边缘是白色的，那像是个大的口袋，口袋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活动。
    贺堪第一次看见所谓的树鬼卵，果真诡异无比。
    “原本路过这商队，想随便找几只血食应付一下，没想到在这里能够看见好东西。”“大张护卫”轻笑着开口，无视了周围所有人惊恐万分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不远处的贺堪，准确无误的表明这就是他看重的好东西。
    多么好的血食啊。
    “大张护卫”不，是树鬼卵贪婪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仿佛可以闻见空气中溢出来的血气，血气熨人。
    “小心！！”幸头领神情严肃，他护着身后的商队管事。
    这个时候，护卫们都反应过来了，他们立刻就拿起手中的兵器，聚集在一起，目光警惕的看着上首的树鬼卵。
    树鬼卵看都没看这些人，他小心翼翼的直起上半身，对准贺堪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探出手，尖尖的手指，他的态度很像是对一种他十分喜欢的食物那般小心翼翼。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有许多的不对劲，比如说大张护卫竟然很久都没有露出自己的手，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了原因。
    那探出来的手十分干枯黑瘦，像极了快被晾干的树根。
    “你这样的血食，母树一定会喜欢的。”树鬼卵念念叨叨，说话的声音十分飘渺，带着一种惑人心魄的味道。
    在贺堪的目光中，那只手则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那双手慢慢变大，变黑，在他的视野中形成了一个五爪形成的巨大牢笼，牢笼在对着他的方向罩过来。
    一根根细小的树根在空中飞舞，相互纠缠，十分垂涎下方的贺堪。
    牢笼出现又快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飘渺温柔女声。
    贺堪听见空中飘渺的声音，那样的温和，那样的温暖，像是重新回归到母亲的怀抱，突然，耳后一道冷风吹过，贺堪下意识的弯腰低头，躲过了背后的偷袭。
    “锵！”手中青铜矛使的利落，反手就架住了偷袭者，用力一震，偷袭者退出好几步，踉踉跄跄。
    贺堪转过头这才看清楚了偷袭者，这个偷袭者还不止一人，差不多快到五个人，双目无神，力气巨大，身穿灰色的短打，正是那几个伙夫，其中还夹杂着几个护卫。
    这些伙夫护卫双目无神，完全都是被控制了的状态，摇摇晃晃。
    “哎呀，看来被发现了。”上空中树鬼卵一直都在关注这边的发展，当然，那些控制的伙夫护卫都是他的动作，一开始，他还以为会是一出关于背叛与被背叛之间的好戏，血食们之间总是会搞出这样的戏码。
    树鬼卵虽然不感兴趣却经常会挑拨自己看中的血食们之间的关系，原因是情绪沸腾的话，血食们的血气就会更加活跃，口感也会更好。
    当然，那些怨愤、嫉妒、憎恨的情感也是不错的调味料。
    只可惜，这一次，他没有如愿，如果真的有这些调味料，这只血食该是多么美味啊，树鬼卵目光遗憾的看着表情警惕的贺堪。
    又被控制了。
    诡物们的手段实在千变万化，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遭遇什么诡物，商队管事表情难看，他可以确定自己一路上见到的大张护卫绝对是本人，偏偏，谁也不知道这位大张护卫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树鬼卵替换的。
    以大张护卫的身手，怎么也不该整个过程不发出一点声音。
    光是想想就让人细思极恐，也不不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自己周围人还有没有下一个树鬼卵。
    气氛一时间僵硬下来。
    “为什么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呢？”所有人都忌惮的看着天空中的树鬼卵反而轻松，，护卫们握紧手中的武器，商队管事开始盘算，怎么才能击退这只树鬼卵，树鬼卵完全不害怕，嬉笑着回道。
    “嗡嗡嗡——”
    难受飘渺的声音又出现了。
    贺堪皱起眉头，伴随着声音，那面前的巨大黑瘦的巨手又一次出现在面前，如同牢笼，同时还在不断变大，快要笼罩住他一般，呼呼呼，似乎是母亲怀抱时候哼着的儿歌，很容易就会陷入其中。
    “……”贺堪鬼使神差往前踏出一步。
    贺堪往树鬼卵的方向前进一步，他双目无神，手中青铜矛也有些松，表情不再是警惕防备，双目无神，与那些被控制的人神态一般无二。
    “贺大人，小心！”幸头领第一个发现贺堪不对劲，眼看贺堪就快要超出安全范围，距离篝火的位置也越来越远，快要到达外面的阴影地方，那是诡物的地盘，贺堪一旦到了那里就危险了，幸头领忍不住大声喊道。
    监天司诡士可千万不能这个时候出问题啊。
    幸头领心中焦急万分，眼看贺堪完全没有苏醒的意思，他恨不得自己上前摇醒对方了。
    那是诡物啊！！！
    “嗯——”树鬼卵的表情就要开心太多，他满意的看着自己看中的血食一步一步向着自己走来，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带回这血食时候，母神给予的奖励，想到这里，树鬼卵的表情更加激动，他甚至弯下腰，表情更加柔和。
    “乖孩子，快过来。”
    树鬼卵神情柔和的看着黑发青年，这样的血食，不知道回去后母神准备怎么吃。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