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曾经沧海难为水五

    得到了景桓的允许，我与玉姐姐终于能够踏出昭庆门，然而西华门已经是我们所能踏足的最后一道宫门了，我可以想像得到姐姐此时的心情，那一夜我便是在这里默默注视着碧儿的离去。天很阴，似是随时都会落下雨来，寒风中我们只是静默的望向宫门外，此时的我们都已流不出泪来。
    玉姐姐一袭白裳素面朝天，许久宫门外终是出现了运送灵柩的队伍，只是离得那样远。一口木棺，人生的终结，原来死生都是如此虚无的东西，如梦如幻兴许不过一场戏。玉姐姐全身颤抖着朝送葬队伍的方向跪了下去，连守门的护军都不忍再看下去，纷纷侧过了头。
    咚咚咚，玉姐姐重重朝着那个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当送葬的队伍渐行渐远，我扶了她起来，她的眼红红的却终是没有落下泪来。
    “姐姐。”
    “我没事，我们谁都不哭，郁儿说的爹爹若是看到我哭了，必定不舍得去投胎了。郁儿我们说好谁都不哭，不哭不哭！”我的心像是被搅在了一起，如果二叔不曾获悉碧儿的噩耗，是否就能够全力应战，是否现在被抬回的就不是一具棺木！
    将姐姐送回漱景宫时，她竟然就这样晕倒在宫门前，这些时日来她究竟承载了多少苦痛啊，其实能够哭出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便是在宫门前恰好遇上了大哥和项竹喧，喧哥哥说玉姐姐不过是忧伤过度，加之没有好好休息饮食上也有问题，才会昏厥过去，只消开几副安神补藥调养一下就会好起来。如今漱景宫内的婢女太监们都是茗曦从暮菀宫指派了去的，这些下人做事倒也稳妥，特别是那个叫妍儿的女婢更是将玉姐姐服侍的妥妥帖帖。
    “大哥怎么来了呢，深宫禁地怕是不太合适吧！”近来哥哥进宫的日子越来越频繁了，虽说是获了皇上允许的，但只怕还是会落人口实，哥哥每次都说是顺道来，只不知皇上如此频繁的召会大哥所为何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啊，而朝堂之事比之后宫怕是又要复杂得多了。
    见玉姐姐在床上昏沉沉的睡着，大哥示意我们出去说，妍儿给我们沏了壶茶，便识趣的告退下去，大哥浅浅抿了口茶缓缓道：“我来这里是皇上准了的，也知会过皇后娘娘了阿菀你不要担心，如今我们都很担心玉嬛，婶婶因为二叔的事已经倒下了，在宫里也只有你多照顾着点了。”
    “玉嬛她身子很虚，怕是还要调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每日我都会来看看他的。郁儿，上回我跟你提过的凌烟阁的那位，似乎并没有好转，你有留意此事吗？”喧哥哥一边整理着藥箱一边小声问道，他仍旧每天都会去凌烟阁给皇后问诊，然而这么久以来皇后的病却依然没有好转，喧哥哥说那些残留在她体内的毒素，不仅没有被化解反而沉淀的越来越多了，此事我一直交由茗曦调查的，这些日子因为忙着往玉姐姐这跑倒是疏忽了，如果说真有那么一只黑手，她隐藏的这样好，实在是太恐怖了。
    “阿菀，碧儿的事你”听得里屋有些动静，我马上示意大哥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知道玉姐姐已再经不起任何打击了，更何况当初碧儿的事她是在场的，当时只要她说一句，兴许今日碧儿还依然能够陪伴在我左右，她若是知道了实情，怎不会被深深的内疚而压垮。
    玉姐姐缓步从内堂走了出来，她的面色极差勉力挤出一个笑容面对我们，我忙上前去搀了她坐下：“让各位多费心了，玉嬛没有你们想象中那般脆弱，放心吧我会好起来的，爹爹虽然已经去了但娘亲还需要我，我，不能倒下，项大哥以后还要多麻烦你了。”听到玉姐姐的这几句话，我也颇感欣慰，她的心已经破茧重生了，因为还有好好活下去的信念，所以她必须要坚强的站起来，我十分了解这种感受，因为我也深深的痛过。
    一想起爹爹和二哥出征后，哥哥要照顾大娘她们还得顾着二叔家，如此怕总是顾不周全的，更何况皇甫家一直对固山郡主的死对我们赫连家怀恨于心，在爹爹他们走后，怕是朝堂后宫乃至两府之间必是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的，虽说哥哥这些年来为皇上奔走，但毕竟也还太年轻，又如何去跟皇甫闻人以及他身后那些复杂的关系相抗衡，于是内心里组织起一支秘密武装的念头，越来越强烈的出现在脑海中，我不过是想要为我的家人创造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而已，仅仅只是为了自保。
    喧哥哥因为还要去凌烟阁，是以先与我们分道扬镳了，哥哥执意要将我送回暮菀宫，一路上我们难得的彼此沉默了，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而我终于鼓足勇气向他道出了那个大胆的想法。
    “阿菀你疯了吗？若是给有心人发现了，说我们赫连家怀有逆心想造反，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皇上他就算对赫连家再宽容也定不会就此罢休的。”大哥在听了我的想法后，大为吃惊然而他的眼神分明表露了他对此也是极感兴趣的，我的大哥虽然事事谨慎，但他并不是个安于现状的男人。
    “大哥难道以为，在爹爹和二哥出征后皇甫闻人会放过我们一门弱小吗？又或者大哥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我们吗？”
    “阿菀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妨告诉你皇上他已经对皇甫老二很不耐烦了，相信不久之后便。”大哥说的很小声，我们走在道上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谈论着，无论在哪个宫里兴许都会被眼线偷听了去，惟独走在道上才是最安全的，即便埋伏着眼线隔着这么远必定也是听不真切的。
    “大哥未免也太天真了些，皇甫闻人有今天又岂是仅由皇上说了算的，郁儿的想法哥哥不若考虑考虑，若规划的妥帖自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阿菀说的事我会考虑的，只是我不能常进宫来。”
    “大哥倒是不方便时常进宫来，我们中间的确需要个可以信赖的人传递消息，原本喧哥哥是最佳人选，但因为一些理由我不想再拖了他下水了，这件事一旦知道了，有朝一日兴许就是死罪，我不想连累了他。”
    “你既已道出了你的想法，你以项竹喧还能躲得掉吗？那个固执的人终究是娶了碧儿完成了冥婚，项叔叔倒是没说什么，如今竹喧也是我赫连家的一份子，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自然也要算上他一份，我自会同他去说的。话说回来，阿菀你真的变了许多！”
    “大哥，郁儿其实只不过是很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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