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倒落岛（三十五）

    这一场对话不欢而散，伊一有那个所谓的神使身份，水叶不会对他怎么样，也同样拒绝对他的任何帮助。
    张当听完了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知道了一些内幕消息没有去深想。
    伊一没有避讳他，显然是考验的一环，那些顶级玩家们的交锋，他这种小猫还是不要干涉为好。
    他们出来之后发现靠近初露池的多了一批从没有见过的人，他们衣着华丽，眼中带着算计和城府。
    原本正在小声交谈，看水叶过来了立刻转换了话题，亲切的和水叶打着招呼。
    “水叶大队长，许久不见啊，我们突然接到消息赶过来匆忙了些，没有做好准备，还请见谅啊，”
    “哪里，事发突然我也没来得及准备，事后我得好好想想要准备什么礼物了，”
    水叶绕过了对方话里的陷阱，那些老家伙的话，一开始就把他定义成知情者，把他们之间的阵营割裂开。
    水叶身上也是有着贵族身份的，就算彼此心知肚明，只要他的话，没有露出破绽，那我说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你们也别怪我，不如想想该怎么应对这位突然出现的殿下，
    他已经起这个头了，其他贵族也不好敷衍。
    那些家伙本来就拿不准女王现在的态度，正在无限的猜疑中，
    有关于赛西的事情，封锁在巡海卫队的高层中，突然窜出来这么一个王子，这些人难免会有些手足无措。
    “呵呵，我听闻水叶和骑士长关系匪浅，不如代我们去探探那位殿下的口风，好让我们有所准备。”
    无聊的把戏。
    “您消息可真是灵通，我幼时是与骑士长交好，这么多年了，各司其职，难免有些生疏，”
    “毕竟...骑士长只效忠于女王，”
    刚才问话的人脸色一变连忙打起哈哈，向水叶告了一声罪，然后退开了。
    连女王身边的人消息都敢碰，手未免有些太长了，这话要是传到女王的耳朵里，啧啧啧，
    水叶和皮特一直都是私底下保持关系，但那么多年难免会被有心人注意的，
    你在暗处，我也在暗处，除非你自己不想活了，来和我自爆。
    不然监视骑士长信息这一项罪名，就能让他们去水牢喝喝茶。
    以女王对皮特的信任和放任绝对会轻拿轻放，顶多斥训几句。
    水叶陷入交际圈包围，无暇顾及伊一，那些人更不会理会他一个陌生面孔。
    伊一两人也乐得清闲，他主要的目光还是放在赛西身上，
    水池荡漾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像是在展示对方的身份。
    赛西的成年礼很特殊，有女王亲自为他接引，最大程度的保证成功率。
    ......
    “王，殿下的污染...”
    皮特看着塞西水底的鱼尾，那枚金色的鳞片已经接上去了，
    吉莉娅以此为基点，在塞西蜕鳞的时候将其转化为金尾，
    她的血悄然融入水池之中，和那些准备好的药材一起在水中混合，为赛西构架了通往高阶的桥梁。
    随着金色的鳞片顶替掉原本的鳞片，在那些夹缝之中出现了少许的黑点，像雪地里坡上的墨迹，无比的扎眼。
    外面的人隔着一段距离看不到，他们俩看得清清楚楚。
    “妈妈...皮特...”
    赛西的意识逐渐回拢，通过色块辨别出了旁边人的身份。
    「这是你的母亲，用爱作为枷锁，牢困你的自由」
    「你爱她，也不想爱她，」
    「看，在外面，你的天命之子在注视着你，那才是你的归宿」
    「得到他，得到解脱...得到自由...」
    蜕生中的赛西全身都在疼痛，新长出来的鳞片和快速发育的骨骼，像是内脏沾满了陈年的尘粉，开始发痒发痛。
    身体中的力量在同源的气息引导中逐渐梳理，
    他突然挣扎着从水里坐了起来，皮特赶紧用手给他撑了一下，只是简单的触摸让塞西差点起了攻击反应，瞳孔都缩小了。
    他异色的双瞳转向外面观礼的人群，原本琥珀色的眼睛有一只像是坏死了一样，变成了黑灰色。
    那只改变了颜色的瞳孔和另外一只眼睛注视的方向不同。
    那只眼睛不由自主的调到了某处方向，把某道身影印成了灰白色。
    ......
    叮咚...
    在得到许可后，宫廷乐团演奏起了舒缓的乐章，
    音乐是世界通用的语言，将每个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仪式上。
    伊一注意到有些人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祈福，初露池地砖和墙壁上的符文渐渐被点亮。
    金色的能量注入其中灌满了符文，这是属于其他文明的通用乐章，不同于传统世界的五线谱。
    时间进展到此处，水池中的光线一点点的掩盖住了赛西的身影，众人翘首以盼。
    遵循古法的贵族们，也放下了所有的纠葛立场，为这个孩子献上祝福。
    ...
    金色的光芒之中涌动过一丝黑暗，吉莉娅的鱼尾随着主人的心情晃动了几下。
    “初露池也已经受到影响了...”
    那些污染已经渗透到了岛上始源的水中，用这些水源作为洗礼，将带来未知的危机
    皮特动作一时间僵住，等待着女王下达指令。
    “完成你的职责，”
    “是！”
    吉莉娅打算兜底了，有她在，皮特只用去做自己的事，那些变量都有女王亲自来控制。
    ...
    “海灵引祝，霰流平转，”
    “朝朝步天阙，溯往众回登京台，”
    “...”
    跨越万载的鲸鸣在突然拍打起的水浪中扩散而出，
    所有人都为此一惊，不少遵循传统的贵族立刻下跪参拜，
    吉莉娅也有些吃惊，她成年礼的时候，也听过回声，不过那声音很小只限在几个人的耳中。
    她朝着水池中看去，初露池开始沸腾的水中似乎出现了一道模糊的阴影。
    在极少数人的眼中，某一刻拍打起来的水花似乎勾勒成了一条鲸鱼。
    那残留着腐肉的骨架，还有腹腔之中枯萎跳动的心脏，象征着不祥。
    尽管一瞬间就消散了，伊一还是感觉大脑被人用锤子重击了，他有些不舒服的揉了一下眼睛，
    在他的个人面板理智值猛然下降了一大截，
    咕噜...
    赛西侍的那个小水池水面开始沸腾，像是加热到了沸点一样，不断有气泡和水雾涌出。
    女王接过皮特递过来的东西，那是一枚钥匙大小的权杖，象征着利维坦的信物。
    在她发挥功效的那一刻，巨大的压迫感穿过透明的墙壁压迫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张当脸色发白身体晃悠了两下，感觉身体里面的血液在沸腾，眼球在某一刻像是要被挤出眼眶一样疼痛。
    一道剧烈的光芒刹那之间点亮了整个空间，伊一猝不及防之下让那强光照成了短暂性失明。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白，耳旁还能听到呼吸声，
    好浓稠，好粘...
    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世界，对颜色敏感的伊一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感觉呼吸都要被那种粘稠的质感给堵塞住了...
    恍惚之间，在那一片白色之中，裂开了一道缝隙，黑灰色的眼睛带着某种别样的情绪注视着他。
    那只是一个开始。
    这个白色的世界瞬间被分割的四分五裂，无数的缝隙中或大或小的眼睛，都用着同一种情绪偷看着他。
    伊一选择闭上眼睛，同时把耳朵捂住了。
    「无知是最后的防线」
    哼~
    似乎有人在他的耳旁轻笑了一声，那道声音很熟悉，带着让人安心的语调，
    等周围人群的讨论声逐渐通过手指缝隙灌入耳中，伊一试探性的睁开了眼睛，周围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他那怪异的动作引来几道探究的目光，
    “你刚才有注意到什么吗？”伊一转头去问张当，
    ...
    伊一手指悄然捏紧，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刚刚亮了一下闪光，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的。”
    “咳，你们小声点，”
    旁边的人提醒了一下他们俩，伊一看过去，又看见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他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每一个人，他们都像长着同一双眼睛，诡迷，空洞...
    那双眼睛在和他对视的时候，像是有情绪在展露一般和他打着招呼。
    那些眼睛的主人身体周围漂浮着完全不同的颜色情绪，你很难想象喜悦和愤怒同时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除非那个人有精神分裂或者说多重人格。
    那些眼睛尽管长在他们的身体上，却在转瞬间更换了主人，祂透过他们的身体和自己无声的对视交流。
    一名站在侧边的巡海卫队，谨记自己的职责，牢牢盯守着通道，但眼角的余光能瞥到某个身影。
    那只眼球在巡海卫队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往侧边转动，想要更加清晰的捕捉对方的身影。
    “...请您敲击大海，令海水倒流，请您睁开双眸，唤醒海渊...”
    一团水流在宫殿半空中凝聚，吉莉娅声音落下时，它突然爆裂开来，在房间中形成了细微的雨花，带来一股凉意。
    仅仅湿润毛发的水线把人群中不合时宜的颜色浇灭，
    那种被注视偷看的感觉削减了下去，伊一进入应激反应的身体皮肤上的汗毛还在立着。
    他透过墙壁第一次直视到了女王那双琥珀色的双眼，真的很闪亮，比黄金要光彩夺目。
    随着哗啦的水声，水池里面的人站了起来，
    赛西黑夹红的头发明显变长了一截，湿哒哒的粘在脸上，底下是那一双异色的眼瞳。
    他拖着暗金色的尾巴走到吉莉娅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赛西和女王站在一起时，他们鱼尾的颜色差距就特别凸显。
    如果说女王的金尾就像一轮太阳涂抹在了鳞片上，赛西就是烛火照耀下的黄铜，
    “来，赛西。”
    女王手掌轻轻一挥，赛西有些湿润紧绷的衣服就干燥了，
    她在衣服的袖子里面拿出了一条手链，抬起赛西的手缠在了他的手腕上。
    “成人礼物，”
    赛西看着这条数十种颜色的筋线缠在一起编织成的手链，说了声谢谢。
    ......
    “最难的一关看来是过了。”
    水叶话音落下，人群也像复苏一般恢复了吵闹和喧嚣。
    仪官还有总管过来指引着各位贵宾去其他地方入座，马上就要开始聚会沙龙。
    作为今天主角的赛西，将会迎来人生中第一次正式的社交，通过这场宴会，宣告他长大成人了。
    “两位这边，”
    一位笑容甜美的小妹穿着制服过来招呼伊一，
    “两位的座位在这边，这是我们岛上的特色饮料，还请尝尝。”
    那个小妹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两杯饮料，伊一在对方的笑容中拿起了其中一杯。
    咬着上面的吸管走到给他安排好的座位，这个座位位置很好，已经属于核心权力圈的那一批人所在的位置。
    原本那些不怎么在意他的家伙，看到他坐在那个位置还没人驱赶，不由得打量起伊一。
    伊一没有理会他们，水叶在社交完毕后，坐到了他们旁边那桌。
    会场的声音在某一刻停止了，女王手持权力的权杖，一步步走到了最前方。
    官方又规矩的说词像念稿一样说出，
    “...请出今天的主角吧...”
    在众人期待的掌声中，个头明显串了一截，去换完衣服的赛西在侍卫的带领下从后台走出。
    他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城府。
    某种怪异的即视感在赛西身上出现，伊一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直到长大了一截的赛西，按照身份地位依次拜访，轮到他这一桌，
    伊一看着走近的赛西，对方突然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他的手指在低度的酒杯上扣击了一下。
    强烈的既视感，让伊一反应过来对方的手上并没有戴手套，所以敲击的声音有所不同。
    ......
    “伊一，待会结束后我们再单独聊聊吧，”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赛西提出了邀约，伊一没点头，也没有直接拒绝。
    等众人的目光随着赛西离开，伊一悄悄拿出之前侍女压在酒杯下面的纸条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时间地点。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但伊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张纸条是谁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