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倒落岛（三十七）

    那个任务被判定失败了，
    伊一不明白意味着什么，但有一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待在这个副本里，脑子里面的东西就没停过，什么都往脑子里钻，好像他的脑袋是什么随便的公交车一样。
    这种针对精神层面的东西是游戏玩家们默认的高难度机制，大家在游戏里面都是精神体状态，很难抗衡得住。
    “医生，快看看！”赛西拉着风风火火跑过来的医生，那个医生的眼镜差点都被甩掉了。
    “您松下手，”
    医生把旁边的人赶开，为伊一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又问了些问题，得出了健康的结论。
    “健康？你要不要再看看，他刚刚都差点摔倒了。”
    “健康是好事，难道您真的希望这位客人有什么事不成？”
    最好的情况不就是用不上医生吗，
    “殿下恕我多言，您现在是王储，还请注意自己的形象，”
    这样冒冒失失的，真不像样子。
    赛西有专门的老师教导他这些，但他学的不是很认真，女王一向喜欢放养政策。
    “辛苦医生了，今天还要劳烦你们待命，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向巡海卫队提出吧。”
    水叶站出来打了个圆场，把老医生给请走了。
    “确定没问题？你可以提前离场的。”反正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事，
    伊一确实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决定顺着对方的梯子走，
    “那你们先忙，我去透透气。”
    招呼上张当，两人从侧门离开，守在门口的侍卫询问了一下他们要去哪里。
    “承月宛，”他说出了一个在纸条上看到的名字。
    这个地点...
    那个侍卫明显犹豫了一下，显然这个地点不是常人能够去的。
    旁边一起守门的同胞给了个示意的眼神，这位是骑士长的亲戚，不是什么普通人。
    “好吧，您沿着路左拐，有一条长长的直线走廊，跟着水流走到尽头，就到了。”
    虽然没有地标，但是宫里面的人又不少，走一段路就看到有巡逻的。
    拐了两下就看到他们说的走廊了，伊一脚步踏上去的时候，眼中又出现了即视感。
    这里我好像来过...
    彩色的顶层玻璃，宗教符文样式的壁画，其中一侧透明的玻璃往外看去能看到一片花园。
    缺少的只是一位在雨中起舞的女神...
    他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加速，尤其是走到梦中他站着那个地方时，时刻留意着附近可能突然出现的危险。
    一切如常...
    耳旁只有水流声和他们的脚步声，伊一穿过这条走廊一直走到尽头的那扇门前。
    “你在这里等我吧，”
    张当没有问为什么点头同意了，
    伊一将手放到了把手上，整理好了思绪，推开了那扇门，
    虫鸣和流水，清风和花香，这些东西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脑的涌出。
    草地的颜色是清冷的蓝紫色，看着很优雅，但也同样孤独。
    伊一踩在修好的石板路上前进，他特殊的天赋技能看见在花丛中几团浓郁的情绪色彩。
    有一些小家伙正待在里面睡觉，没有丝毫警惕。
    ...
    “...”
    远方传来了飘渺的歌声，没有歌词，只是简单的哼唱，
    伊一察觉到了歌声中带着的情绪，一种期盼着又畏惧的感觉，
    声音的主人在期盼着什么东西同时又畏惧的那个东西到来。
    承月宛蜿蜒的流水最终都汇聚到湖中，水池中倒映着一轮巨大的弯月，它是天穹上人工修造的月亮倒影。
    湖中也栽满了植物，尽管它们的长势喜人，却也不及坐在小亭子的人鱼惹眼。
    吉莉娅长长的金色尾巴伸出栏杆拍打着湖面，她撩起耳边的长发，停下了口中的歌谣，侧过头看了一眼伊一，
    “过来，”
    她发出了邀请。
    伊一走上石板桥来到了那个亭子外，并没有直接走进去，亭子不算很大，这个距离有些失礼冒犯了。
    “你的身上果然有祂的气息。”
    祂指得是“利维坦”，也就是他们信奉的海神。
    伊一在女王的眼中看到了然和释然，
    “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还是直入主题吧。
    “你和那孩子的性格很像，祂都喜欢这种性格的孩子吗，”
    吉莉娅说完这句话把尾巴收了回来，她整理了一下贵重华丽的衣摆，用手扶了头上的王冠。
    然后面色严肃的站了起来，身上的气质为之一变，
    这一刻的吉莉娅已经转换成了女王的身份。
    “神使，孤邀你来此是为了共讨海岛的未来，民众的未来。”
    真是个严肃的话题，可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个外来人，并不在意这里的人到底是死是活。
    “孤知道你对这里并没有归属，因此孤也会给出你想要的报酬，不论事件成功与否，”
    “不论事件成功与否？”
    “如何？”
    “我想先听听你的说法，”伊一还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呢，
    脑海里面想起了水叶的表情，「你们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历史的洪流无法阻挡，一切都已经注定」
    “...神使，你见过祂，应该也见过我们的家园，那片无垠星海。”
    “我们的先祖也曾是巨鲸背上的住民，祂的子嗣与群星一同浩瀚，在先祖的口中，那是一片祥和富饶的乐土，”
    “我们的祖先与祂并肩而行，在宇宙之中穿梭旅行，见证一个个文明。”
    “直到某一天，年老的神代即将逝去，它把城市托付给了它的孩子，而那孩子却在那时发生了意外，脱离了族群。”
    “它带着城市和人民流落到了这片未知的海域，失去了与族群的联系。”
    滴，
    解锁副本剧情，当前进度:50%
    “所以这就是全岛民的心愿由来，赛西说这座岛会行驶回去，听你的说法，它是一头鲸鱼。”
    可和梦中见到的那些比起来也太小了吧，就算是未成年也不带这么点。
    伊一想起了梦里面的利维坦，和那些呼唤共鸣在天际游荡的鲸鱼，每一只都是星球大小。
    不排除梦境夸张的艺术成分...
    “嗯，这座岛屿陷入了沉眠，它在这个世界中航行太久太久了，”
    小家伙无援无助，和岛上的人民漫无目的穿梭在这片空间中寻找突破口，最终耗尽了力气，陷入了无尽的沉眠中。
    “鲸群一向团结，如果你们的那位海神形象接近于鲸鱼，那以祂的力量不能把走丢的孩子接回去吗？”
    那问题可就大条了，要么就是这片空间真的非常特殊，要么就是有同样层次的力量在干扰。
    目前的线索来看，答案偏向于后者，尤其当伊一看到那条诡异的任务名称后，锁定了一位目标。
    “拉莱耶”...
    祂把信物交给了聂空明，祂的力量也正在逐渐污染这个岛屿，
    或许所谓的污染都不是对方主观的行为，单纯只是过分的靠近，过分的接触了...
    “时间已经证明了，”答案是否定的，这条落单的小鲸鱼没能被接回去。
    “接下来便是合作的内容，孤需要你唤醒它，”
    “水叶的计划虽然冒失，但这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伊一虽然好奇那个计划，但女王一副不想深谈的样子，
    也对，这个计划可是导致了不少她的子民死亡，结果就摆在这里，
    民众要是知道了，吉莉娅说不定会成为第一个被钉上耻辱柱的王。
    “唤醒它，就那么简单？”
    伊一说的简单并不是唤醒这头鲸鱼的难度，
    他在意的是吉莉娅和水叶他们都想突破空间离开这个世界，还有力气的小鲸鱼做不到，更别说一直睡到现在处于力竭状态的它。
    时间已经证明了利维坦并不能给予帮助，岛上的人民仅凭自己的力量也永远无法突破。
    他们需要变量，来自外界的变量，不管是什么都好，足够的强大，强大到能突破这片空间的封锁，让这个岛屿重新运行起来。
    “哈，你们居然敢选拉莱耶，”在通常玩家的眼中是与虎谋皮，甚至无法用愚蠢来形容了。
    在高等级玩家的秘密论坛里，关于那些神明的信息也有少量流通。
    聂空明自然给了他最大的权限，让他随意浏览，其中拉莱耶的评价绝对不好，
    哪怕是以性格温和着称的帝休也会有因规则出手伤人的时候，那种只要一靠近就会发疯的东西是能够拿来利用的吗？
    “祂的力量是混沌，是毁灭，是未知的灾难，当这个世界被祂捕获到的时候，就无法逃脱毁灭的命运了，”
    她只是想让民众看一眼，哪怕就一眼也好，他们曾经的家园，见识下那片正常的天地星空。
    然后...
    「由他们的神明，洗脱他们身上沾染的罪恶，让他们回归故乡的大地。」
    拉莱耶当然不可能是岛上的人主动招来的，等岛上的人发觉的时候，那属于旧日的支配者便已经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中。
    他们所能做的最后抵抗，也只是蝼蚁的挣扎...
    “我可以接下，除了条件之外，我还有几个问题。”
    伊一眼前站着的可是这个副本的核心boss，对方的力量只要抬手就可以瞬间杀灭他。
    也就是他能这么镇定自若的和对方谈交易。
    “关于报酬我想要那件信物，”就是那个钥匙大小的权杖。
    从伊一的角度，女王就算真能让这座岛屿航行出去，那岛上的人民真的能撑过去吗，
    没有人民的国度还能算是一个国家吗，那信物对于吉莉娅也不再是什么关键的东西了。
    信物，信物，它除了自带的功能，最大的用处就是和“祂们”产生联系。
    “当你同意了，那我再问几个问题，擅自替他们做决定，真的好吗？”
    先不说水叶之前提起的，要不是他和聂空明来到这个副本，拉莱伊的渗透或许还需要几百年才能完成。
    对于将近三位数才算成年的人鱼来说，几百年也不过是从一个孩童抵达中年，女王更是有上千年的生命。
    活的越长的人就越在乎自己的命，也越不在乎自己的命。
    虽然很矛盾，但却也很现实。
    你能保证所有人都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只为了那所谓的共同理想嘛？
    这片岛屿都已经流落在外多少年了，醒醒吧，或许这里的人民早就已经习惯了，那所谓的故乡也成了童年时候听着长大的故事。
    水叶，吉莉娅，包括所有的知情人都没有，也不可能对民众透露一丝一毫，因为他们深知人的劣性根
    民众不吃他们这些血脉中荣耀的那一套。
    支持理想？好啊，但凭什么拿我们的命去支持？
    将现实的问题血淋淋的剖开摆在吉莉娅面前，这个受人尊敬的强势女王，难得沉默了一瞬。
    “结局已经注定，为什么不去拼一把？”
    “你凭什么认为结局已经注定？”
    “孤了解神明的强大，那个被你称作‘拉莱耶’的神，无法抵抗，无法战胜。”
    原来如此，吉莉娅是觉得他们岛上的人已经注定都要死亡了，才走的这一步。
    与其悲惨的死在这片陌生的世界中，不如全力拼一把，只要能再回到那片星空下，那就算他们赚到了。
    伊一理解了对方的思路，对祂们的力量和影响力又有了更深层的认知。
    “还有一个问题，这个家伙是睡着了没错吧？你们以前尝试唤醒过吗？”
    能唤醒的叫睡着，不能唤醒的叫死了，
    “嗯，曾经岛上也有人成为神使，但他们捕捉到神明的信息，就像宇宙中传来的星光，已经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光，”
    “唯一能感应到的就是我们脚下的岛屿还在跳动的心脏，最近的一代神使是在90年前，”
    “那位同你一样是一位外乡人，你们身上有着相同的气息，或许这就是神选择你们的缘由。”
    “是游弋吗？”
    相同的气息，这个形容词，伊一在水叶那里听到过是对游弋的形容。
    “果然，你们相识，那位神使是一位有趣的孩子，孤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执念。”
    “只可惜他意外身陨，没人能唤醒它，计划便搁置下来，一直等到了如今。”
    女王的眼中流露过一丝遗憾，仿佛想到了一位自己欣赏的后辈遭遇不幸的画面。
    “我想了解他的事，他的经历，他的死亡，”
    伊一把握紧的拳头松开放在了胸前，他有时候会把那枚铃铛挂在这个位置，紧贴他的胸膛。
    仿佛这样，铃铛里面寄宿的灵魂，也会跟着他的心脏重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