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不降

    孙权死。
    曹操又死。
    两位大乘境天子殒命，竟是如此的仓促突然。
    明明半日前，联军似还占据战场主动，一路攻到明军营门口。
    可现在？
    秋风萧瑟，吹散了血腥味，却吹不散联军将士心中的阴霾。
    三国联军在人数上仍占据较大优势，但此刻，他们感觉自己分明是待宰的羔羊。
    前路断绝有强敌，退路漫漫走不完。
    大明嘉靖帝，无愧天下第一人！
    昔日的数位大乘境天子，刘协、瑶光、曹操、刘备、孙权，竟全都曾经败在他手下！
    曹刘孙三帝，更是亡于其手！
    仓啷！
    金属落地的声音！
    联军之中，有心惊胆战的兵卒，因无法压抑恐惧和绝望的情绪，竟连手中兵器都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军法无情！
    此等有伤士气的行为，本该当场斩杀！
    可是，竟无一人向他问罪。
    这是一名吴军将士，但就连历来以火爆脾气着称的吴国大将甘宁，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联盟近百万大军，尽皆沉默，如待宰羔羊。
    项宁也是脸色惨白。
    她也知道，此战再无翻盘可能。
    败了。
    甚至可能要死于此地。
    项宁不怕死！
    早在十年前，三帝会盟时，她亲眼见识了嘉靖帝一统天下的实力和野心，就已经默默做着最坏的打算。
    “我可能是大楚最后一代君王……是亡国之君。”
    项宁心中当然是悲凉的。
    但她从未想过要屈膝投降！
    因为霸王的子孙，字典里就不可能有这两个字！
    “范离……”
    她又忍不住偷瞄范离一眼。
    项宁现在也大概明白了，曹操那番话是有道理的。
    抗明大业，在曹刘孙三位天子死后，只有范离能扛起重担。
    范离应下这份责任，并不是贪图大楚江山。
    “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到彭城……”
    项宁心中盘算着什么。
    可惜，眼下正处在绝境，她心中的念头近乎是幻想。
    “陛下。”
    明军阵中，次辅徐阶突然说话了。
    “仰仗陛下神威，魏吴国主皆已身死，我军大胜在即。”
    “老臣请示陛下，是否挥军掩杀过去，不给那些残兵败将喘息的机会？”
    明军将士闻言，都面露兴奋之色。
    正如严嵩说的那样，大明已是胜券在握，现在冲杀过去，必定是摧枯拉朽般轻松，也是他们斩首建功的大好时机！
    此时的嘉靖帝，已经换上一套崭新的龙袍冠冕。
    他斜睨了徐阶一眼，淡淡道：“哦？徐阁老觉得朕应该将对面的人杀光？”
    徐阶闻言，心中大惊。
    但凡皇帝称呼他‘徐阁老’，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之所以如此建议，确实也是有私心的。
    此战，随军的文臣武将以清流党居多，严党高手大多被留在朝中。
    嘉靖帝如此安排，是用严党中人盯着留守的太子党羽和清流党，防止意外。
    虽然透着皇帝的提防和不信任，但到底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大明即便在嘉靖朝，军功也基本能做到赏罚分明，所以徐阶才会如此谏言。
    “唉！”
    “陛下为何如此刻薄于我？”
    徐阶心中哀叹，但他岂会没有自知之明？
    私下结交万历太子，是徐阶乃至整个清流党不受圣宠的关键所在。
    这世上，本就没有左右逢源的好事。
    “惟中，徐阁老的话你都听见了？”嘉靖帝目光移向首辅严嵩，甚至露出一丝温和的笑。“你怎么看？”
    “启禀陛下。”
    严嵩本就躬着身子，再弯腰，几乎蜷缩成一只老虾米。
    “微臣与徐阁老稍有不同意见。”
    徐阶闻言，嘴角和眼皮同时抽动。
    稍有不同？
    怎么可能？
    严嵩老狗的意见，必然完全和自己背道而驰！
    徐阶愤怒的想着，眼神中也升起一抹怨毒。
    但他突然感到一阵凉意袭来，抬头，竟看见嘉靖帝似不经意，用冰冷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
    徐阶浑身一阵哆嗦，立刻把头低下。
    “陛下。”
    严嵩缓缓开口。
    “老臣以为，敌酋已亡，天下再无人能阻挡陛下一统的步伐。”
    “中原大好河山即将归于陛下。”
    “各国子民，从此也是陛下的子民。”
    “陛下不妨阵前劝降一番，向天下人展示陛下仁德，相信只要稍有智慧者，都知道此刻大明已是天命所归。”
    徐阶听严嵩说完，只感觉双腿发软摇摇欲坠。
    “我不如他！”
    “我终究不如他！”
    关键时刻，徐阶只想着壮大清流党实力，却又一次忽略了帝心。
    眼下大胜在即，还有什么是比讨好嘉靖帝更关键的？
    帝心！
    帝心啊！
    身为臣子，眼里心中不处处想着天子，如何能收获圣宠？又如何斗倒严嵩？
    “徐阁老。”
    “啊……臣在！”
    听见皇帝在喊自己，徐阶索性跪地听旨。
    嘉靖帝面带微笑，眼神却是冰冷的。
    他盯着徐阶看了几息，才问道：“徐阁老，你觉得首辅建议好，还是你的建议好？”
    这哪里是询问？
    分明是啪啪打脸！
    徐阶老脸涨红，但仍很识趣的答道：“首辅高见，臣……臣自愧不如，请陛下准首辅所奏。”
    “好。”
    “难得徐阁老跪求，朕也当从善如流，就依你和惟中所请，亲自劝降三国联军。”
    徐阶几乎都没脸见人了。
    他跪伏在地，甚至像是趴着。
    “谢……主隆恩。”
    这到底算什么？
    从嘉靖帝的口中说出来，竟成了自己帮政敌严嵩说话？
    随军的清流党会怎么想？
    京中留守的清流同僚会怎么想？
    万历太子又会怎么样？
    “楚国范离，出来同朕说话。”嘉靖帝隔空喊话道。
    联军闻言，一阵骚动慌乱。
    范离叹了口气，大步走到军阵最前端，高喊道：“大明皇帝，你有何话说？”
    没有打肿脸冲胖子，也没有奴颜屈膝。
    “投降吧。”嘉靖帝淡淡道：“事实证明，朕才是天命所归。”
    范离微笑摇头：“天命从来高难问。”
    “何必浪费生命呢？”
    嘉靖帝继续劝降。
    “朕现在仍愿意劝降，足见朕之宽容，更非残暴弑杀之君。”
    “范离，只要你肯投降，大明朝堂必有你一席之地。但若等朕杀到你面前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范离闻言想笑。
    前番几次招揽，嘉靖帝都许诺内阁，甚至首辅大位。
    现在却含糊其辞，也不说投降到底给什么好处。
    看样子，果然是胜券在握，终于也膨胀了。
    “立刻表态吧。”嘉靖帝声音渐冷。“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好，表态。”
    范离清了清嗓子，深呼吸，扯开嗓子冲着明军大喊。
    “范离，不降！”
    “大楚，不降！”
    他的声音回荡在原野上，对面明军顿时目露凶光。
    不降，那就只有死！
    联军将士却是大受鼓舞！
    楚国不愿屈膝投降，魏吴健儿岂能落后于人？
    仍存活的八虎骑、五子良将、江东十二虎臣，也大吼出声：
    “大魏不降！”
    “大吴不降！”
    突然！
    一声龙吟从远方传来。
    众将侧目望去，竟看见一头黑龙裹挟着强大无匹的气势，朝着这边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