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死劫

    缥缈宫，宫主殿。
    夜色深沉下，缥缈宫主抱着素雪，匆匆返回。
    来到宫主殿内，缥缈宫主便准备将素雪放在床榻。
    但，素雪突然伸出双手，搂住了她的脖子。
    窈窕的身姿，更是轻轻扭捏，臻首埋进了她的怀中。
    “舍得醒啦？”
    缥缈宫主并不意外，低头慈爱地端详着素雪。
    一路归来，她俨然是早就发现素雪亦是在装睡。
    “嗯……”
    素雪毫不在意，脑袋埋进缥缈宫主怀中，姿态慵懒，享受着难得的亲昵。
    作为缥缈宫的圣女，自幼拜入缥缈宫主门下。
    但自缥缈宫主正式接任宫主之位以后，她便鲜少再能够如此亲昵。
    甚至正式场合下，她连称呼师尊的权力，都被剥夺，只能够和寻常弟子们一样，尊称宫主。
    因此，难得如此私下亲昵，素雪自然便也耍起了小心思。
    缥缈宫主早已看破，却也并未揭穿，佯装不知，同样珍惜着难得宠溺爱徒的机会。
    “臭丫头，可累死为师了……”
    缥缈宫主柔声埋怨，说是埋怨，实则依旧宠溺交加。
    素雪抬头，嘻嘻一笑。
    翻身从缥缈宫主怀中脱离出来，搀扶着缥缈宫主在床榻坐下。
    作为弟子，素雪俨然也是心疼师尊的。
    然后，她在床榻躺下，臻首轻轻地枕在了缥缈宫主修长的腿间。
    “师尊，你舍得吗？”
    师徒俩单独相处，素雪仰望着缥缈宫主雍容的面庞，好奇地询问。
    作为自小跟随缥缈宫主长大的亲传弟子，宛如女儿一般的素雪，俨然是清楚自家师尊对贤尊者的情愫的。
    从小到大，她也耳闻过无数次，师尊与贤尊者之间的故事。
    美人配英雄，这是无数人所殷切期盼的。
    但很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面对着爱徒的询问，缥缈宫主原本慈蔼的神色，多了几分怅然。
    “舍不得，又能怎样？”
    缥缈宫主抚摸着素雪的长发，喟叹道：“他说得对啊，人活一世，难免取舍。许多事情，不是我们舍不舍得就能够决定的。”
    所谓取舍，无外乎权衡。
    “师尊，你有想过……随他去吗？”
    素雪凝望着缥缈宫主，再度询问起来。
    这个问题，直击缥缈宫主内心。
    “想又有什么用呢？”
    缥缈宫主摇头一笑：“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既然想，那便去呀！”
    素雪闻言，却是反驳道：“雪儿相信师尊，不会是贪图权势之人。”
    旁人或许会误会，缥缈宫主是舍不得缥缈宫这一代宫主之位。
    但素雪不会，她了解自家师尊，对权势并不热衷。
    “傻丫头，真正倾慕一个人时，我们更应该努力去做他的助力，而不是负累。”
    缥缈宫主温婉一笑，雍容的面貌，浮现起几分惭愧。
    “他的来历，并不寻常。他的旧敌，定也是超乎想象。他无法奈何，更无法反抗。所以，他才会选择离去。”
    缥缈宫主解释道：“他这是不愿意牵累了我们啊，不愿意为我们带来麻烦。若是我们仍然固执地追随他而去，除了为他平添负担，我们又能为他带去什么呢？”
    “连他都无法反抗的敌人，我们随他而去，也只会平添尸骨，让他担忧分心，让他再无退路……”
    说到这里，缥缈宫主停顿了下：“如果我们跟随他而去，先他一步身殒，若他同样衷心我们，他必然也会心存死志。”
    “届时，他还怎样去反抗旧敌？怎样去拼命求存？反之，我们若是安好，他尚且还有期盼，还会有求存之心。”
    这便是师尊的爱么？
    素雪美眸凝滞，这种爱……是真爱吗？
    想不透答案，素雪摇头一笑：“师尊的爱，雪儿不懂。但若是雪儿身处师尊这般境地，雪儿更乐意陪他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素雪的话，缥缈宫主并未反驳与训诫，也没赞同或支持，她只是温婉的笑了笑。
    “你与为师生于不同时代，不同年纪，不同经历，思想与抱负，自然便不一样。”
    缥缈宫主抚摸着素雪的发丝，柔声道：“但无论怎样，你且记下，问心无愧便好。”
    问心无愧么？
    素雪微微颔首，深表赞同。
    沉吟了下，素雪随即叹道：“贤前辈他……终归还是太谨慎了些。他的旧敌，固然强大，但他避退数十年，都安然无恙，料想芜湖郡足够安全。”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如此着急？完全可以休养生息，在此避世。若真有那日，再遣散弟子们，徐徐离去也行啊。”
    贤人居人少，化整为零逃离而去，应该会很容易。
    面对着素雪的疑惑，缥缈宫主解释道：“他既然选择此间离去，便必然会有他的道理。”
    “他在此间的声名太盛，用家喻户晓来形容都毫不为过。若是待得旧敌前来，知晓他在此间有如此影响，只怕会更容易迁怒他人。”
    “故而早些离去，待得一段时间，甚至更长久的数十年后。总之时间足够长远，就会淡化掉诸多痕迹与关系。”
    “届时，便不至于再让我们受他的旧敌注意，也就能够更容易地保全下来。总而言之，他这么做的一切，都无外乎是为了保护我们。”
    师尊啊……
    太懂得为爱人着想。
    素雪有些叹息，很是心疼自家师尊。
    “师尊，你有贤前辈留下的东西吗？”
    沉默了片刻，素雪突然挺身坐起，看向缥缈宫主询问道。
    “你想？”
    缥缈宫主一怔，片刻后脸色一变：“不可以！”
    她猜到了素雪的打算。
    “师尊不想知晓贤前辈此去周全吗？”
    素雪嫣然一笑，看着缥缈宫主询问。
    “以因果观未来，对你而言并非善事。”
    缥缈宫主起身，雍容的面貌一派肃然：“为师固然担心他的周全，但也绝不会让你涉身险地。”
    显然，素雪心疼自家师尊，妄图通过自家师尊与贤尊者的因果，去窥探贤尊者的过去未来。
    但以因果开天眼，必会沾染因果的。
    这就意味着，素雪未来会牵涉进贤尊者的因果之中。
    以贤尊者都无法反抗的因果，素雪牵涉进去，只怕也是九死一生。
    “天眼之威，固然玄奇。若你只是以天眼遥观天地四方，大致辨明些粗浅事务，为师并不反对。但借因果窥探未来，为师绝不同意。”
    缥缈宫主声色俱厉的回绝了素雪的想法，爱徒与爱人，都一样重要，她决不能容忍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好吧……”
    眼看着师尊如此声色俱厉，素雪也没勉强。
    盈盈起身，素雪拜别了缥缈宫主。
    “时间不早啦，师尊也乏了，便早些歇息吧。”
    素雪离去，外面的天色，却是渐近黎明。
    回到距离宫主寝殿并不远的一栋寝殿，素雪脱去鞋袜，翻身上床。
    但她并未睡去，而是摊开手掌，取出来一截发丝。
    这截发丝，乃是秦阳的。
    发丝落入掌中，素雪盘膝而坐，双掌合十，将发丝掐于掌指间。
    片刻后，她眉心开裂，一枚竖眼渐渐浮现。
    竖眼睁开，目光垂落，注视发丝。
    霎时间，素雪眉眼迷离，仿佛置身幻景。
    若是缥缈宫主身在此地，便会一眼察觉，这个臭丫头居然不听劝阻，执意借因果，窥探未来。
    她的身上，并没有贤尊者的贴身之物，便打算窥探秦阳的未来。
    秦阳与贤尊者乃是师徒，彼此因果纠缠极深。
    窥探秦阳的未来，或许能从旁窥探，贤尊者的未来是否周全。
    然而，素雪刚刚开启天眼没隔多久，突然她精致的面容渐渐扭曲了起来。
    眉心竖眼遍布血丝，亦是扭曲，更是渗血。
    “噗！”
    片刻后，素雪猛然喷血。
    精致的面颊，脸色骤白。
    闭眼的素雪，迅速醒来。
    “不好！秦阳他们有死劫……”
    素雪惊慌起身，顾不得穿上鞋袜，气息紊乱的她冲出寝殿，朝着缥缈宫主的寝殿赶赴而去。
    “师尊，秦阳他们有难……”
    推开宫主寝殿大门，素雪急声呼喊。
    “怎会如此？”
    素雪话音未落，缥缈宫主的身影，迅速出现在素雪的面前，扶住了气息紊乱的爱徒。
    “来不及了……师尊……速……速往贤人居，通知他们速速离去……”
    ……
    东方的天际，掀起鱼肚白。
    黎明的晨曦，渐渐升起，撒落大地。
    贤人居内外，沐浴晨曦，宛如披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色纱衣。
    “嗷！”
    一声哀嚎，自贤人居凉亭响起。
    新的一天，被小胖子的惨烈哀嚎唤醒。
    “可怜的六师兄……”
    秦阳推开门，走出屋舍便是看到小胖子正被三师姐姜凌柔一脚踢飞。
    臃肿的身影，霎时间如同圆球，冲霄而起，砸落在地，反复弹动。
    这般折腾，寻常人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可怜的小胖子，却是分毫无伤。
    “三师姐？”
    许久过后，小胖子才平息下来，从地上爬起，茫然又委屈的望向姜凌柔。
    自己就是睡了一觉，怎么也会惹到她吗？
    难道是起晚了？
    小胖子兀自疑惑地看了眼还没冒出天际的太阳。
    “今天的修炼课程，加倍！遗落一点，我让你好看！”
    姜凌柔摩拳擦掌，杀气腾腾。
    “嗷……三师姐，我没惹你嗷！”
    小胖子妄图据理力争，他又没有犯什么错误的。
    “嘭！”
    回答他的，是粗暴蛮横的一拳。
    “呜……”
    小胖子捂着淤青的眼睛，哭哭啼啼的溜了。
    “妄图跟女人讲道理？呵……”
    四师兄常歌目睹这一幕，忍不住嗤笑摇头，六师弟还是太年轻。
    众师兄弟情绪各异，但都很有默契的视若无睹，无人为他怜悯。
    秦阳活动开筋骨，准备开启新一天的修炼。
    大师兄云泽回了房间，昨晚的他，一夜未归。
    二师兄风扬拖着一头猛兽归来，准备一如往常为师兄弟们烹饪饮食。
    四师兄常歌伸了个懒腰，甩开折扇，决定下山去，再会会春香楼的姐妹。
    正当一切都井然有序时，贤人居外，破空声急促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