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柳暗花明又一村二

    东城
    溪涧客栈，天字一号房
    在洗了两次澡，换了四套衫之后，依然一身白衣的尹笑痴终于从内房里走出来。
    为了以防刚才的事再次重演，尹笑痴很谨慎的选择了离柳小小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用扇子指着趴在桌子上睡到流口水的‘书童’，好笑的看着悠闲品茶的陆振遥：“这种宝贝你是从那儿弄回来的？”
    陆振遥抬眼看看柳小小“财神庙。”
    “财神庙？呵呵，不会吧，财神爷这么照顾你，”看到陆振遥嘴角的笑纹，尹笑痴笑的很贼“只可惜他不是个女的，要不然”尹笑痴看着陆振遥，突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难得陆大公子对一个人这么特别，若能成为一对，那将来肯定会大大的娱乐自己。
    “我把她送给你怎么样？”想看我笑话，没那么容易。
    “不必客气，我只对女人有兴趣。”这可是最好的借口。
    “很不幸，她就是个女的。”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尹笑痴正得意的摆着优雅的姿势品茶，茶刚进嘴，却全喷了出来，一滴不剩。
    “下雨了，下雨了，我洗的衣服”有人从梦中惊醒。一副又要挨饿的委屈相。
    “你是女的？”尹笑痴看着一脸迷茫仍然还没清醒的柳小小，努力集中精神求证。
    “对啊，你怎么看出来的，那露出破绽了？”她仔细的检查了自己的装束。
    柳小小一脸的天真烂漫，书上不都说古代的男子很笨吗？他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呢？自己穿的明明是男装啊，而且还特意将脖子盖住，胸部绑住。
    于是尹笑痴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打量柳小小，最后的结论是“没有一点像啊。”
    “你说什么？”柳小小被这话激怒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那点不像了，你说，我那点不像？”
    尹笑痴无可避免的再次经历了刚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双手举过头，满脸的求饶样“我只是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根本就忘了自己的精心打扮，柳小小对他不依不饶“你的看法就是我不像女人，我哪点不像？”
    “那个，就是”现在就不像，哪有一个女人像她这么凶的，活像要吃了他似的。
    “告诉你，我可是货真价实的，该有的我可一样没缺，不信你可以问陆振遥”柳小小很不服气的说，心里愤愤不平的想着自己在现代还被称赞过‘胸前伟大’。
    “问他？”尹笑痴很暧昧的看了看陆振遥。
    这回喷茶的换人做做，本来还在看好戏陆振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旁边的小二可感觉不到这屋子里有什么不对，他就只顾着埋怨的看着柳小小，都怪你让这两个大爷喷茶，这么脏可有的我收拾了。
    “尹笑痴，她归你了，随你处置。”刚刚只是随口说说的陆振遥下定决心要丢掉这个包袱。
    “我不要。”尹笑痴和柳小小难得异口同声的说。
    陆振遥看着这两个很有‘默契’的人。
    “你的卖身契在我这，你没有说不的权力。”首先解决最麻烦的一个。
    “说好要征求我同意的？”
    “他不开妓院，没我的同意也不会把你卖过去，而且我也没要你嫁给他，所以反对无效。”
    “那我呢？”尹笑痴生怕自己的意见被忽略掉。
    “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不是吗？”
    “那个啊，你不是说不用还吗？”
    “我反悔了，现在就用这个还。”陆振遥食指直指柳小小。
    “再商量商量，我可以用别的还啊，你要多少钱，还是我家的房产？都随你好不好？。”根据刚才的经历，柳小小绝对要不得。
    “那些我都没兴趣，你只要帮我解决她就行了。”陆振遥很坚决的否定。
    柳小小有些被骇到，她站立在屋子中央一动不动“你确定真的要我跟他走吗？”
    陆振遥想都没想的就点了头。
    柳小小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就只是看着陆振遥。过了许久，久到陆振遥开始有小小后悔的时候，她突然向门口走去。
    结果无法拒绝的尹笑痴只好心不干情不愿的带着这个‘女人’回家，谁让自己欠陆振遥一个人情那。这年头，人情债真的很贵。
    ***
    一来到尹家柳小小就有了危机感，因为尹笑痴第一件让她作的事就是去拜见他的母亲。
    尹老夫人独自住在庄园的角落里，像是与世隔绝，这里的人脸上完全没有笑容，虽然每个人都恭恭敬敬的，但除了尹笑痴之外没人大声说话。这样严肃的像殡仪馆的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呆下去。
    柳小小小心谨慎的走着每一步，她知道自己和大家闺秀没有一点关系，在自己的年代都不受长辈们欢迎，就更不可能受这种深深庭院里的老妇人的待见。可偏偏这种大庭院里，越年长的人越有地位，是万万也得罪不得的。
    “奴婢见过老夫人。”柳小小努力的用张晓溪教她的礼节见礼，极力表现的温婉，乖巧。
    “嗯。”尹老夫人有点带答不理的，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她。
    柳小小仔细的端详了这个女人，虽然上了年纪，可身材保持的很好，脸上的皱纹也并不影响她的美丽，相信十年前的她都可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一抬手一投足都透着大家闺秀的优雅，眉宇间的那股英气证明了她是个干练的女人，听说现在尹家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在商场上打拼回来的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脸上似有若无的傲慢，显然根本就当柳小小是草芥，不愿理睬。
    “母亲，这是柳小小，是振遥送给儿子的礼物。”尹笑痴的行为更是毕恭毕敬。
    “陆振遥送的吗？”老夫人终于愿意抬起头来。
    虽然很不明显，可柳小小还是清楚的感觉到这位尹夫人在说到陆振遥三个字时的语气是愤恨的。为什么呢？他们的年纪应该不会是感情上的瓜葛，可又是什么使得这么傲慢的人对一个晚生后辈这么在意？
    “你叫柳小小？”她的声音也是轻柔的大家闺秀的典范。
    可惜听在柳小小耳朵里就有另一番滋味了“是的，老夫人，奴婢叫柳小小。”
    “你祖籍何处？”
    祖籍？这个朝代的地名都有什么啊？瞎编一个吧，不行，这个老夫人很精明的样子，可不好骗啊。“小小是个孤儿，自小被养父带着四处漂泊，自己也搞不清楚应该算什么地方的人。”
    “是吗？”尹老夫人的眼神写满了怀疑“那你是怎么卖身给陆振遥的？”
    “日前家父欠了赌债无法偿还，本来要以我抵债的，正巧陆公子路过好心的买了去。”这个从来都没跟陆振遥套过词，要是她去问他，一定穿帮。
    尹夫人看柳小小的眼神都有些不善了，显然她一点都不相信小小的说辞。柳小小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可还能怎么办，死撑吧。
    “你多大了？”
    二十四，这是柳小小的真实年龄“禀老夫人，奴婢十八。”这个年代的人都很短命，少说几岁应该也没什么吧，反正这又没有自己的户籍，还不是由着她说。
    “你跟着振遥多久了？”
    “禀老夫人，奴婢进陆府已经两个月有余了。”
    “呕，才两个月就能被选中送给痴儿，看来你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喽。”在尹老夫人看来，以自己儿子和陆振遥的交情，能让他选中并送过来，那一定不简单。可她那知道
    听到这话柳小小和尹笑痴的脸上都出现了很奇特的变化。
    “夫人说的那里话，奴婢只是比别人稍稍勤快了些。想陆公子把奴婢送给主子，大概也是因为一时兴起，恰好奴婢又在身边吧。”
    尹老夫人仔细的打量了柳小小，知道一时也问不出什么，终于像是没了其它的兴趣“痴儿，你带她下去吧，既然是振遥送的，就让她留在你房中伺候好了。”
    尹笑痴很是惊讶，要知道从小到大自己身边的人都是经过母亲严格调教，绝对百分百优秀的‘奴才’，为什么会为柳小小破例，难道就只是因为她是陆振遥送的？她到底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
    柳小小可不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说法，就只是庆幸没有让她留在老夫人身边，那样她一定会落跑，宁愿去当乞丐也不要在‘殡仪馆’住。
    被分到尹笑痴那里至少还有一个认识的人，可以常常打听一下陆府的近况，也不会像这里这么沉闷，应该也没有很多人看着她。而且看起来尹笑痴比陆振遥善良多了，犯错了也应该也不会受太严重的惩罚吧，应该不会像在陆家那样常常‘挨饿’吧。
    反正到尹家的第一关就这么马马虎虎的过去了，还算顺利。
    ***
    当天，陆府。
    陈安在府里忐忑不安的等了好久，少爷第一次带小小上街，不知道这对冤家会不会在街上随便因为什么莫明其妙的理由就旁若无人的吵起来，那样少爷在东城的形象可就全毁了，尤其是柳小小还是个男孩打扮，千万不要让人以为他有断袖之癖才好。
    “少爷您回来了，今天过的怎么样，小小没闯什么祸吧？”
    陆振遥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不会是知道我的想法吧？陈安很是紧张。
    不对啊，气氛好怪，怎么跟少爷出门的这些人很没精神似的？对了，小小那，那调皮的丫头今天一定过的很开心，怎么没蹦出来和自己说她都见识了什么稀奇玩意。
    “少爷，怎么没看见小小啊？”
    “送人了。”陆振遥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陈安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不会吧，一定是听错了，不可能是自己想的那样“少爷，老奴上了年纪，耳背了，没太听清楚您刚才说的话，能不能请您再慢慢的说一遍。”
    “我把她送人了。”陆振遥的脸上挂满了笑容“今天碰到尹笑痴，我看他们俩挺合适的，就直接把人送给他了。”回想起尹笑痴吃瘪的样子还真是大快人心。
    陈安定了定神，反复的回想陆振遥说的话，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已经既定的事实。再看看陆振遥脸上毫无掩饰的笑容，陈安打心底里产生了一种无力感“你，你，你，唉”
    陈安好想点醒他，让他知道每个人都看出来他很喜欢柳小小，可偏偏他这个愣头青自己就是不明白。可最终陈安还是没说，因为他知道，除非陆振遥自己想明白，不然自己说什么都白费。
    他只能叹息，只能自己把气憋在肚子里，被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可以预见陆振遥一定会后悔，因为他选择的偏偏是尹笑痴，那个‘尹老夫人’的儿子。用不了多久尹笑痴也一定会喜欢上柳小小吧，因为她身上的热情是任谁都抗拒不了的，到那时后悔就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
    “安叔，你怎么了？”看着陈安头也不回的走了，陆振遥内心受了很大的打击。
    本来应该是很开心的事，那个大麻烦精走了，再也不会有人搅得陆府上下鸡飞狗跳，大家也无需再为帮她善后而忙碌，一切都恢复原样，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大家好像都在埋怨他呢？
    一路回来家丁们都不是很愿意理他，大家都安静的可怕，回来后陈安也不理他了。真的想不到柳小小的影响力竟有这么大，看来自己是犯众怒无疑了。可那又能怎么样，他也不能去把人要回来啊，只有在大家面前死撑了。柳小小，你真是害人不浅啊你。
    不过自己心里那一摸隐隐的不舍是从何而来呢？
    ***
    当天晚上，尹府。
    餐桌上只有尹笑痴和柳小小两个。
    可惜柳小小的胃口不是很好，离开了陆家好像食物都不那么好吃了，是因为尹家的厨师没有陆家的好吗？
    “我和你坐在一起吃饭好吗，我是你的丫环呀？”她没发现自己的话多不合理，在陆家也天天和陆振遥一桌，她可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关系的，就当我给你接风好了，反正我也没把你当丫环看。”
    尹笑痴这么多年的花花公子可不是白当的，这个柳小小轻易的就可以挑起陆振遥那个‘老和尚’的情绪，这可不是简单的事，况且还有柳小小那个要‘有待求证的事’。这一切都说明这位‘贵客’是不能怠慢的。
    主人都不在意了，自己又何必在意，坦然的坐着好了。柳小小随遇而安的个性让她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环境。
    她看着这个足以围坐十个人的大餐桌，又看看满桌子的丰富菜肴，还是没有动筷子的欲望“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其它人呢？”
    “我是独子，我父亲多年前就过世了，母亲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用饭。”这个别人也包括她唯一的儿子，说到这里尹笑痴显得很悲伤，瞬间消退了他那玩世不恭的样子。
    柳小小也察觉出了那凝重的气氛。“啊，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脸上是满满的苦涩。
    好像很是尴尬，赶紧转移话题“你是怎么认识陆振遥的？”
    “你和他在一起也这么直呼他的名字？”
    “有什么问题？”
    “啊，没有”才怪，他那个人是极其讨厌别人连名带姓的叫他，有一次尹笑痴这样叫他，还被他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我和他从小就是朋友，我们的父母在他们结婚前就认识。”
    “那一定很有趣，你们一动一静的，相处起来一定很妙。你没被他冷掉真是幸运。”
    “其实不是的，小时候我们俩的个性正好相反，他动我静，应该说他没冷掉才是幸运。”
    “不可能吧？”
    “是真的。小时候的我很孤僻，见到谁都不说话，每天的游戏就只是捏泥人。”
    “听起来挺特别的，那他呢？”
    “他？简直就是个小魔星，每次见面都把我整的七荤八素的。”
    “怎么可能？就他？”
    “真的，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恶，在我的马桶里放马蜂窝，害的我整整十天都下不来床。还有他曾经趁我睡着了在我脸上画乌龟，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颜料，我怎么洗都洗不掉，为此我哭了好几天。
    还有一次我在捏泥人，他用迷葯把我迷昏，脱光了我的衣服，把我满身都涂满泥浆，只露了眼睛和鼻子，然后就把我放到财神庙里，直到三天后家人才找到我，而那时我早成雕像了。”
    “呵呵呵，哈哈。笑死我了。”太绝了，比我还绝，真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尹笑痴看到柳小小笑的毫无形象可言的样子竟觉得很可爱，平时和那些大家闺秀在一起，就算再开心的事，她们都只是笑不露齿的装蒜，倒足了胃口，不像这样爽朗的笑，看着也让同行的人一起开心。
    “你也算了不起的了，他这样整你，你还能和他成为好朋友。要是我一定一辈子都和他势不两立。”
    “起先我也是发誓要和他势不两立的，可后来有一次我们相约出去决斗，我不小心掉进湖里，完全是旱鸭子的他竟然奋不顾身的去救我，还因此整整发了三天的高烧，差点变成傻子，那之后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尹笑痴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的笑。
    “我想他之前整你也是因为喜欢你吧，小孩子的时候，为了引起喜欢的人的注意都会作些很过分的事。”不过这种事通常发生在异性之间，你们俩，呵呵。
    “应该是吧，就因为他的恶作剧，我感受到了周围人对我的关心，也开始学着改变自己的性格，学着和周围的人交谈，学着微笑。”
    “看来他还真的改变了你不少东西。”
    “那是当然，要不是因为这些，这么多年我早报复了。”
    “你们的感情这么好啊，那我在你面前说话可得注意点了。”
    “那倒不用，我还是很愿意和你一起分享在背后说他坏话的快乐的。”
    “呵呵，好啊，那我就放心了。不必担心那天会被报复，你会挺我对不对？”
    “对。”回答的很溜，直觉告诉他，这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那他呢？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么闷騒的？”
    “五年前，陆伯伯和陆伯母乘船出游，不幸遇海难身亡。从那以后他就变的很深沉，不太会对人笑，也不太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他一定非常的爱他的父母。”柳小小突然觉得很心痛。
    “是啊，在那之前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天天都缠着陆伯母，可从那件事开始，他突然就变成了大人，每天拼命的做事，五年来他的眼里就只有赚钱两个字。”
    餐桌上静的可怕，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另一个人的变化。
    过了好久，等待收拾桌子的家丁实在受不了了“少爷，饭菜都凉了，要不要给您热一下？”
    “啊。嗷，小小你还要吃什么？”
    “不用了。我饱了。”
    “那收拾下去吧。”
    就在同时，陆府里也发生了同样的一幕。
    陈安冷着脸“少爷，您的饭菜凉了，要不要热一下。”
    “算了，我没胃口，撤下去吧。”
    “是。”陈安开始吩咐大伙收拾碗碟“这几样都是小小最爱吃的，平时早就见底了，唉，也不知道她在尹家吃的好不好？”他故意的说给陆振遥听。
    陆振遥假装没听见，可他的心还是轻轻的抽动了一下。是啊，原以为再不用看着某人不雅的吃相而倒胃口了，谁知道自己的食欲反而更差，没人跟自己抢东西吃，竟然觉得吃什么都不香，见鬼了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