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路线

    办公室里，纪云昕走到流里台旁，低头：“喝什么？”
    阳光落在她侧脸上，线条流畅，精致，只是神色微微冷了点，再加一丝不苟的表情，平白让人觉得严肃，纪云昕穿着米色的小西装，内搭浅色衬衫，领口是花边，解开一颗扣子，露出弧度漂亮的锁骨，还有一根银色项链，项链折射出莹莹之光，跃在黎微卿眼角，她眯了眯眼。
    “坐。”纪云昕泡好两杯咖啡端过去，递了一杯给黎微卿，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找我有事？”
    黎微卿抿口咖啡，微烫，糖加的少，还有些苦，她拨弄勺子道：“也没什么事，听说你和罗编剧合作过？”
    纪云昕听到罗编剧蹙起秀眉，她五官细致，略深邃，双凤眼，这样的长相，应该是偏明艳的，但她神色惯来严肃，又不爱笑，眼角还习惯性挂着凌厉，就给人一种非常迫人的感觉，黎微卿还记得以前上学时同学起哄选每届最漂亮的人，首推就是纪云昕，但真和她搭讪的却没几个，她性子冷，有种与生俱来的淡漠和威严，再加上她有超出同龄人的成熟气质，让人在她面前不敢随意造次。
    “罗编剧，罗三日？”纪云昕反问，黎微卿点头：“对，是罗三日编剧，我听说她有个剧本最近准备开拍，你之前和她合作过，能不能帮我问问，还有没有角色没定的？”
    “你知道的，我刚回国，圈内的人都还不熟。”黎微卿耸肩，看着纪云昕：“所以只能麻烦纪总了。”
    纪云昕思忖几秒：“微卿，你应该知道，她一向不参与选角的。”
    这是圈内都知道的事实，罗三日和其他有知名度的编剧不同，她从来不参与选角，只对剧本上心，除此外，她对导演非常挑剔，往往一个剧本写好很久，找导演要用半年的时间，这些事黎微卿当然知道，她这么说只是想博个特例，毕竟，没有人会不给纪云昕面子。
    可纪云昕，要打自己的脸。
    黎微卿点头：“这个我倒是忘了，那就当我刚刚的话没说，中午了，一起吃个饭？”
    纪云昕站起身：“我要回家一趟，午饭就不吃了。”
    黎微卿放下咖啡杯拎着包：“那一起下去吧。”
    两人一起从办公室出来，秘书室的众人正在忙碌，键盘声敲的噼里啪啦，她们一脸严肃，目光都没挪到出来的两人身上，直到两道倩影消失在门口她们才叽叽喳喳开始讨论。
    “黎微卿哎！好漂亮！”
    “我也觉得，她胖了点似乎更好看了！”
    “有我们纪总好看吗？”
    被问话的秘书不假思索的摇头：“那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好比女人是水做的，那纪总就是纯天然无污染标价一万一滴的矿泉水！”
    “黎微卿呢？”
    “自来水。”
    办公室内哄笑，靠墙的一个秘书瞥眼众人，拿起手机发消息：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纪涵正走到拐角处，接到闺蜜消息，她指腹摩擦屏幕：谁啊？
    ――黎微卿。
    纪涵脚崴了下，差点撞到简烟，后者手快的扶住她，避免她和平地相亲的命运，纪涵转头就看到简烟关心的神色，她心口一软，说道：“谢谢嫂……”
    “纪总监没事吧？”简烟打断她的话，目光笃定，嗓音清脆，纪涵回过神站直身体，忙摇头：“没事，没事。”
    她说着伸手：“我送你们出去吧。”
    林木和苏子期还在商量节目的事情，没注意到两人的交流，简烟垂眼跟在纪涵身后走出拐角。
    到大厅时纪涵转头问：“该吃饭了，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
    林木听到这话巴巴看着简烟，立刻介绍道：“公司附近有家西餐厅还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纪涵拍手：“那就去看看？”
    她都这么说了，苏子期看眼简烟，点头：“那就麻烦了。”
    “麻烦什么啊。”纪涵对林木：“你先去定桌子，我们随后到。”
    林木哎一声立刻颠颠跑开了，简烟看着他拔腿就跑的样子有些欢，不由浅笑摇头，唇角刚刚扬起，就听到身后有声音：“你先和他们熟悉吧，有其他问题联系我。”
    冷静，淡漠，说话咬字清晰，声线平缓，是纪云昕的声音。
    简烟早就将她的音色刻在耳膜里，一听便知道，她没回头，只是腰身挺得笔直，表情有些僵硬，她听到，没理由其他人听不到，纪涵转头，见到纪云昕身边站着黎微卿，她掩饰眼底的不屑，对纪云昕喊道：“姐。”
    纪涵从小便和纪云昕亲近，虽然后来她出国一段时间，但和纪云昕的联系却没断过，所以她说话间走到纪云昕身边，挽着她胳膊：“你怎么下楼了？今儿不忙吗？”
    黎微卿见过纪涵几次，笑着伸出手：“小涵。”
    纪涵目光从她身上掠过，没理睬她，兀自对纪云昕说：“姐，我们要出去吃饭，你不忙就一起呗？”
    简烟腰杆挺得更笔直，她袖子被人拽住，苏子期说：“是纪总，我们也打个招呼吧。”
    她说着带简烟走到纪云昕面前，低头道：“纪总好。”
    简烟手心出汗，身体僵直，在纪涵面前她可以毫不在意的说，她和纪云昕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但终究是放在心坎上的人，是她喜欢了七年的人，那些过去不是一句话就能带过的，简烟张张口，发现声音卡在嗓子里，她抬起眼皮，见到纪云昕身边的黎微卿，卡在嗓子口的声音倏地就释放出来了，还带着微微冷意，她伸手：“纪总。”
    神色寡淡，声音微低，偏冷，伸出的五指修长，皮肤白皙，细碎阳光落在她手背上，剔透到有些反光。
    纪云昕没料会在这里碰到简烟，在她印象中，简烟从未踏入过公司，她就像贤妻良母的标杆，每日窝在她的那套别墅里，养花品茶，学习烹饪，爱煲汤，几乎不出那套别墅半步，这样的人出现在公司里，还是让她微微诧异的。
    她失神没几秒，苏子期解释道：“纪总，这是我刚签的新人，简烟。”
    刚签的新人？
    纪云昕略微点头，伸出手握住简烟，她目光不经意和简烟眼神碰撞上，心底划过异样感觉，从前简烟并不爱和她对视，她只要看过去，简烟总会撇开视线，眼神飘忽，而此刻和她对视的那道目光很平静，眼底无波澜，似乎就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纪云昕握住她好几秒没松开，简烟收回手，冲她淡淡笑。
    纪涵将两人互动看在眼底，眼睛一转，说道：“姐，还没吃饭吧？走走走，我们刚定下桌子，一起去？”
    简烟听到她的提议蹙了蹙秀眉，她没躲过自己的坏运气，碰到纪云昕，现在更躲不掉纪涵这个猪队友！
    让纪云昕去和她们一起吃饭？她能吃得下去就奇怪了。
    纪云昕肯定更吃不下去。
    果然纪涵说完纪云昕摇头：“不了，我还要去爷爷那，你们去吃吧。”
    纪涵不甘心：“爷爷是吧，我来搞定，你跟我们去吃饭就对了！”
    “小涵。”纪云昕生气时并不会咆哮，怒吼，她只会淡淡的喊你名字，语气和嗓音皆让人头皮发麻，不过纪涵这次没怕她，硬着头皮道：“干嘛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听我的，去吃饭，爷爷那里我现在就打电话！”
    她说着真立刻开始拨打电话，纪云昕手快一步抢走她手机，点头道：“算了，爷爷那里我来说，走吧。”
    纪涵立刻笑起来：“这就对了嘛，走走走，吃饭去。”
    纪云昕被她拽着往前走，她回头对助理和秘书挥挥手，黎微卿看她们离开喊道：“云昕，那我……”
    “一起吧。”纪云昕丝毫不避讳道：“吃过饭再回去。”
    黎微卿笑开，点头伴在纪云昕另一边：“那好。”
    简烟看着三个并排的人眸色闪了闪，手垂在身侧，刚刚和纪云昕相握的那只手掌心出了很多细汗，被风一吹，凉飕飕的，好似从胸口吹来的冷意，冻得她忍不住打个寒颤，身侧苏子期问：“怎么了？”
    简烟低头，掩饰不自然的神色，启唇道：“有点冷。”
    苏子期拍她肩膀：“等会吃完早点回去。”
    简烟嗯声。
    西餐厅就在公司对面，林木安排了一个小包厢，他没料到多了两个人，还是公司老大，见到纪云昕他愣住好半晌，纪涵推他：“发什么怔？”
    林木这才恍然回神，忙道：“纪，纪总，您怎么来了？”
    呸！他真是不会说话！
    林木改口：“您请坐。”
    纪云昕偏头和纪涵道：“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进去。”
    黎微卿紧跟道：“我也去一趟。”
    看着两人往卫生间走的背影，纪涵嘀咕一句：“不要脸的狐狸精。”
    简烟闻言只是从纪涵身边擦过，进去后林木已经拉好椅子了，她同苏子期坐下，开口小声道：“苏姐，我想好走什么路线了。”
    苏子期屁股刚碰上凳子，侧头小声道：“什么路线？”
    简烟垂眼，云淡风轻道：“狐狸精路线。”
    苏子期脚后跟一滑，整个人差点滑到凳子下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