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没有优纳凡·威尔的日子

    杨辰指着此刻处于关闭状态的由破旧配件组成的巨型电脑，头上依旧扣着那是傻傻的古典式头盔，满是对智人们的不解。
    “我们并不排斥机器，只是我们认为，机器要为人类所用！机器不能凌驾人类之上，不能操控人们的所作所为……”黑人老者的声音一贯的语重心长。
    “……优纳凡·威尔……操控我们？”杨辰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样说并不准确，”黑人老者说，“应该说，是神人自己把自己操控了，优纳凡·威尔是由神人创造的，是神人的工具，但神人把自己完全交给了工具，一切皆由神人自己而起，悲哀之处正在于此。”
    杨辰望着穹顶之上密密麻麻的废品陷入了沉思，夏娃拍了拍他，示意他跟她走：“这是我们的另一处避难所，距离午餐还有一段时间，在那之前你跟我。”
    “你觉得智人世界和你们的神人世界有什么不同？”夏娃问道。
    “几乎没有什么相同的，”杨辰如实说道，“智人生活的地底很昏暗，也很简陋，似乎活在与科技绝缘的地方，这在神人世界是不可能的，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由云端安排，没有半点错漏。”
    “我们这里看不到太阳，所以昏暗，但是我们渴望光明，”夏娃冷冷地说，她指着穹顶，又放下了手，“至于你们毫无错漏的生活，我们一点都不向往。那，不该是人该有的生活。”
    夏娃继续往前，而杨辰则站在了原处，不知何时，身边空无一人的废墟中，出现了零零散散的智人们。一个男人从一个集装箱里出来，他拉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一起从废品中爬了出来，小孩被女人小心地放在了地上。
    夏娃显然认识他们，她蹲下去抱起孩子，女人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他们都温柔地看着孩子。他们谈论着什么，孩子大笑起来，女人从夏娃手中抱过孩子，亲了亲孩子的脸蛋，男人则抱过女人，亲了亲她的额头，三人与夏娃告别，往废墟另一边走去。
    杨辰看着三人离去，心里涌动着从未有过的情绪。他想起来他的父母从来没有如此亲昵过，母亲也没有怎么抱过他，更别说亲他的脸蛋了，虽然他的父母被云端认定为是百分之九十九配对的一对男女。
    “他们在地底认识，在地底相爱，他们从来没有去过地面，但是……”
    夏娃对杨辰说，“我们想让孩子可以看到太阳。”
    “在神人的世界，不需要家庭，但如果真的想要组建家庭，可以向优纳凡·威尔申请，它根据每个人的资料，从身高血型到家庭职业性格来给申请的人进行配对……”
    杨辰回忆说，“但我的父母似乎感情很不好，虽然他们很‘配’，但是他们生下了我，而非是繁育中心中通过基因手段制造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我的基因被云端判定为不够完美，所以改造也出了问题……”
    “因为你父母之间没有爱吧，机器可以抹杀情绪，可以创造出虚假的感情，但是无法长久欺骗各自的灵魂。灵魂的吸引，是机器无法模拟的东西，”夏娃耸耸肩“但是……我实在不认同你们神人世界的完美。”
    “……爱这个概念我不是很懂，完美的概念神人和智人也各有说法，但是灵魂被科学界证明并不存在！”杨辰反驳道。
    “我相信它存在。”夏娃望着废墟的一处，那儿闪烁着光芒，“这正是人类成为人类的关键，而你们的灵魂已经被那个该死的机器给控制了。”
    杨辰不想反驳，他也注意到了废墟中的光亮。杨辰走近，废墟中慢慢传来了笑声，是纯粹的，快乐的，甚至于夸张的。这是杨辰从未听到过的笑声，因为从小到大，他身边的人笑起来都是矜持而内敛的，神人们似乎不能大笑，也不会大笑。
    原来是两个小孩对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的游戏机前边打游戏，他们拿着磨损了的游戏柄，对着磨花了的不时雪花的屏幕笑得正是开心。
    “夏娃姐姐，你也来玩吗？你是新来的哥哥吗，游戏机借给你们玩吧。”两个小孩把游戏柄递给了夏娃和杨辰，夏娃和杨辰坐在倒下的插着天线的电视机上，看着显示屏上的“game start”字样。
    是一款对战游戏。杨辰很快就掌握了玩法，杨辰这种玩惯了全息虚拟游戏的人，玩起这种简陋游戏实力远不如夏娃，不一会儿杨辰血条见底，“game over”！杨辰不信邪，又打了一局，又输了，夏娃气定神闲地看着杨辰，杨辰又再次挑战……终于在第十次，杨辰打过了夏娃，打赢了的杨辰扔下游戏柄，往后倒去，倒在露出弹簧的沙发上，大笑起来。
    “你这样看起来就像我们智人了，”夏娃说：“不过，还是不同。”
    夏娃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杨辰不解地看着她。
    “你看，离开那个伟大的什么威尔，你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生存。“夏娃拉起杨辰：“你的肚子叫了，可你都没意识到你饿了，这是很简单的常识，但是你被优纳凡威尔控制的太久，一切听从于它的安排，连吃饭都不知道了。跟我来！”
    两人走到了废墟中间去，人们也纷纷聚集过来。人群变成队伍，队伍的最前头，是一位老婆婆在分发面包，杨辰咽了咽口水。夏娃直接走到了老婆婆身边，耳语了几句，就拿着四个面包走了过来。
    “我们这里资源不够，但是保证会给你最大的供应。”夏娃把三个面包都递给了杨辰，自己只拿了一个。
    “谢谢你。”杨辰接过面包，开始还想保持矜持，后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是你没有优纳凡·威尔的第一天，”夏娃低声说，“你要快点适应，因为你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得摆脱它……”
    “说真的，你们不试试看一天，就一天，活在有优纳凡·威尔的世界？”杨辰小声地问，“说不定你们会互相理解？优纳凡·威尔也许会允许你们存在，甚至给你们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而不是追杀你们……”
    “快吃吧，待会克拉斯他们要见你。”夏娃转过头，废墟中没有风，她的长发静止不动，让她看起来像一座优美冰冷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