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林骁的路

    天色逐渐黯淡，依旧没有任何一组动用响哨。
    仿佛田豹凭空从牛头山消失了一般。
    山谷之间，两道身影升起火堆。
    在火堆上，一根木棍串着两只烤的金黄酥脆的野兔。
    油脂滴在火堆里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浓郁香味扑鼻。
    “师父，你说这个田豹为什么杀人？”林骁疑惑道。
    楚云翻烤着火堆上的野兔，淡然道：“你问我，我问谁？”
    林骁沉默了几秒钟，道：“师父，其实对这件事我有所耳闻。”
    “哦？说说。”
    楚云解下腰间酒葫芦，从旁边砍了两个竹筒倒上酒。
    给林骁也递过去了一杯。
    “我前两天听说郡城发生了一件大事，豪族王家死了一个二少爷和七八个旁系子弟。”
    “你是说，这个田豹杀的就是王家的人？”
    林骁点了点头，接着道：“不过师父你知道田豹为什么杀人吗？”
    “不知道。”楚云道，“不过他肯定有自己的苦衷，对吧。”
    “师父您老果然料事如神。”林骁嘿嘿一笑，“这个田豹原本是在郡城开武馆的，有个女儿叫田小娥，长得漂亮……”
    “长得漂亮，结果就被王家二少看上了，然后强抢民女，甚至下药使坏，然后田豹为女报仇，杀了王家二少爷和那些旁系子弟？”楚云随意道。
    “师父，您怎么知道！”林骁吃惊道。
    楚云瞥了他一眼：“你去看看咱们捕房往年的卷宗，这种事儿没有一百件也有八十件。”
    林骁露出惊愕之色，他没想到这种事竟然这么多。
    “师父，那您觉得田豹做得对吗？他该不该被杀？”林骁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真正当了捕快后，他才发现这个职业和他想的并不相同。
    一个为女报仇的父亲，如今却遭到通缉，还要被众捕快追杀。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要是人人都自己报仇，那还要律法有什么用？要是没了律法，那天下岂不是要大乱了？”楚云道。
    “也对，确实如此。”林骁点了点头，不愧是师父，随口一句就将自己给点醒了。
    楚云话锋一转，却又开口道：“不过我支持田豹报仇。”
    “师父，您刚刚不是说要按律法行事吗？”林骁又懵了。
    楚云淡然道：“你觉得王家二少爷强抢民女，律法会管吗？王家是飞云郡城豪族，别说飞云郡的案宗，就是咱们泾阳县不少案宗都和王家有关，但哪一个律法管用了？”
    “所以王家有关系啊，只要这关系在，律法就限制不住王家，王家就可以肆意行事，强抢民女，杀人放火，都不会受到惩罚。”
    “如果不出意外，田豹要是不出手，王家二少这辈子都会逍遥法外。”
    说话间楚云撕下一只兔腿吃了一口，酥香至极，人间美味。
    只是林骁却没了胃口，他眼神有些茫然。
    如果真如楚云所说，那他当捕快是为了什么？
    倒不如去做一个江湖客，肆意逍遥，任性妄为。
    一只兔腿下肚，再来一口梨花白。
    辛辣味和肉香味混杂在一起，一口郁气从楚云口中吐了出来。
    胸口闷涨的感觉全然不见，有的只是对红尘的淡然。
    长生者，身居天地之间，坐看潮涨潮落，云卷云舒。
    万世朝代也不过是过眼云烟，顷刻消散。
    王家这种豪族多了，最终结果也不过是一国衰败，在历史长河中土崩瓦解。
    “小子，你想什么呢？”楚云笑道。
    林骁双眼迷茫：“师父，我在想我为什么要当捕快。”
    “他们放肆，强抢民女，杀人，报复，与你何干？”楚云反问道。
    “与我何干？”林骁有些反应不过来。
    “笨！”楚云骂了一声，“管他是王家大少还是为女报仇的田豹，你捉了他就是，他们可以肆意妄为，你只需要坚持你的律法就够了。”
    林骁那灰暗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晰。
    对啊，他们违反律法与自己何干，只要自己坚持律法就是了。
    “师父，我明白了！”林骁激动道。
    楚云道：“不过你要考虑清楚了，这种捕快也不是好当的，而且你需要有权！有足够的权力和实力，才有资格主张你自己的律法，先定个小目标，成为六扇门的四大名捕吧。”
    六扇门中，除却金银铜三种捕快之外，还有四人独立于其外。
    为四大名捕，他们实力非凡，每一个都是一流高手。
    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富商豪强，一旦涉案，都逃不出他们四人的手掌心。
    可以说四大名捕就是六扇门的牌面，这四人代表了六扇门的巅峰。
    “四大名捕。”林骁眼神坚定道：“师父放心，我一定会成为四大名捕！”
    “行了，先吃兔子吧，再不吃就没了。”楚云嗦了嗦手指，他的兔子已经吃完了，目光望向了林骁的。
    “师父，这是我的。”
    林骁见状连忙将兔子抓过来，拽下一个兔腿就往嘴里送。
    “你小子，一点都不知道孝敬师父。”楚云骂了一句。
    就在此时，一阵劲风突然飞掠而过。
    林骁低头一看，手中烤好的兔子竟消失不见了。
    他一扭头，自己身旁不知何时竟坐了一个胡子拉杂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手里还抓着一个竹杯往嘴里送，看样貌竟是田豹！
    这下不止是林骁，就是楚云也惊呆了。
    就烧个烤，怎么还把通缉犯给烤出来了。
    田豹也不客气，一口兔子肉一口梨花白。
    “嘶~好酒！”
    林骁目光看向楚云，眼神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吹响哨摇人么？
    楚云摇了摇头，他目光落在了田豹腰间那漆黑如墨的伤口上。
    是个硬汉子，那伤口足有四五寸长，皮肉外翻，透着一股墨色。
    吃了几口酒肉，田豹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
    “你们怎么不吃啊？这兔子多美味。”
    楚云看着他那脏兮兮的手，默默道：“我吃饱了，林骁你陪田哥吃点吧。”
    “好的，师父。”
    林骁下意识点了点头，扯下来一块兔子肉就吃了起来。
    “喝酒！”田豹道。
    楚云将竹杯推过去，林骁忙端起竹杯喝了一口。
    一个通缉犯两个捕快就这样席地而坐，一同吃喝了起来。
    肉不多，但酒没了楚云立刻就添上。
    起初田豹还畅快淋漓，喝着喝着泪水却浸湿了眼眶，两股从脸颊滑落。
    他大笑着，却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