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1811年11月27日 一

    第二天，简英的脚虽然还有点红肿着，看起来却没有那么严重了，对于这样轻的外伤，简英不敢多做处理以免被人看出端倪，也因为脚伤，她的早饭是在二楼的起居室里吃的，这间屋子离她的卧室很近，也不用下楼，方便简英无聊了看看书。
    不过吃过早饭起居室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柯林斯表兄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向简英求婚了！他的假期到这星期六就要满期，可能是他不想再耽搁时间的缘故。
    关于求婚这件事，凡是柯林斯先生认为必不可少的正常步骤，他都照办了，比方说先征求了班纳特太太的意见：
    “太太，今天早上我想和令媛简跟我做一次私人谈话，您赞成吗？”
    “噢，当然可以！”班纳特太太虽然答应了，但是语气却并不那么欢快，只是迟疑的看了看简英的房门，然后心事重重贴在了房门口——偷听！
    简英在柯林斯表兄打断她的早餐，并且往桌子上放了一束鲜花之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果不其然，柯林斯先生开始了他那漫长而又自说自话的求婚前言：
    “简小姐，请你允许我告诉你一声，我这次跟你求婚，是获得了令堂大人的允许的。尽管你天性羞怯……差不多一进这屋子，我就挑中了你做我的终身伴侣……
    [我所以要结婚，有这样几点理由：第一，我认为凡是象我这样生活宽裕的牧师，理当给全教区树立一个婚姻的好榜样；
    其次，我深信结婚会大大地促进我的幸福；
    第三（这一点或许我应该早提出来），我三生有幸，能够等候上这样高贵的一个女施主，她特别劝告我结婚，特别赞成我结婚。
    蒙她两次替我在这件事情上提出了意见（而且并不是我请教她的！），就在我离开汉斯福的前一个星期六晚上，我们正在玩牌，姜金生太太正在为德·包尔小姐安放脚蹬，夫人对我说：‘柯林斯先生，你必须结婚。象你这样的一个牧师，必须结婚。好好儿去挑选吧，挑选一个好人家的女儿，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人要端庄稳重些，要能做事，不求出身高贵，但要会算计，把一笔小小的收入安排得妥妥贴贴。这就是我的意见。赶快找个这样的女人来吧，把她带到汉斯福来，我自会照料她的。’
    好表妹，让我说给你听吧，咖苔琳·德·包尔夫人对我的体贴照顾，也可以算是我一个优越的条件。她的为人我真无法形容，你有一天会看到的。
    我想，你这样的聪明活泼一定会叫她喜欢，只要你在她那样身份高贵的人面前显得特别稳重端庄些，她就会特别喜欢你。大体上我要结婚就是为的这些打算。
    现在还得说一说，我们自己村里多的是年轻可爱的姑娘，我为什么看中了朗博恩，而没有看中我自己村庄的呢？事情是这样的：往后令尊过世（但愿他长命百岁），得由我继承财产，因此我打算娶他的个女儿作家室，使得将来这件不愉快的事发生的时候，你们的损失可以尽量轻一些，否则我实在过意不去。
    当然，正如我刚才说过的，这事情也许要在多少年以后才会发生。我的动机就是这样，好表妹，恕我不揣冒昧地说一句，你不至于因此就看不起我吧。现在我的话已经说完，除非是再用最激动的语言把我最热烈的感情向你倾诉。说到妆奁财产，我完全无所谓，我决不会在这方面向你父亲提出什么要求，我非常了解，他的能力也办不到，你名下应得的财产，一共不过是一笔年息四厘的一千镑存款，还得等你妈死后才归你所得。因此关于那个问题，我也一声不响，而且请你放心，我们结婚以后，我决不会说一句小气话。”]
    之前简英一直没有机会阻止他滔滔不绝的往下说，但说到这里就有些过分了，她不喜欢被人这样几乎是明打明的说道班纳特夫妇的去世，以及他们的遗产，甚至他还这样心急的说到了结婚以后，天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她认定这个人绝不适合当她伴侣的时候！
    “你太心急了，先生！我并不打算答应你的求婚，谢谢你的夸奖，可我必须要拒绝你！”
    柯林斯先生却只是顿了一下，便郑重其事的挥手回答道：“年轻的姑娘们遇到人家第一次求婚，总是会心口不一，有时候甚至会多拒绝几次，因为他们知道，这并不会叫人灰心，我希望不久就能领你到神坛跟前去。”
    简英的脸有些绿，但她知道柯林斯先生的难缠，因此只能更加坚定的拒绝。
    “先生，请相信我，我的拒绝绝对是严肃的，你不能使我幸福，我也绝不会是使你幸福的那一个，我很严肃并真诚的告诉你，你并未看到我的内心，我绝没有你所说的那样可爱！”
    柯林斯先生却严肃的说道：“正是你的谦虚使得我认定你比我先前所言的还要可爱，请你放心，我并非是被小姐们拒绝了就灰心丧气的人，若我下趟再有幸跟你求婚，我希望你能给我我们都希望的那个答案！”
    简英简直要笑了，‘他们都希望的答案’？她这下子忍不住了，刚刚听着柯林斯先生说那一大堆求婚理由，她就有些啼笑皆非了，不过是认为三观不同，所以忍了，但看来这家伙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那就索性字字句句说个明白，也让他知道知道她的三观。
    “说实话，柯林斯先生，你的求婚誓言里的每一句我都不赞同。假使你认为我是个随便什么，只要条件好的绅士就能打动的人，那么你就错了。你所说的一切，恰恰说明了我们的思想南辕北辙，绝不融洽。
    首先，你是个牧师，为了给教区树立榜样，所以想要结婚，但我不需要给人家树立榜样，因此只能顺从我的心意拒绝你了。哪怕你在教区的地位再高，你的经济再宽裕，我都必须拒绝你；
    其次，我绝不愿意为了结婚而结婚，时间到了，该结婚了便去找一个人结婚，这样决定婚姻的行为在我看来实在草率，哪怕一辈子都不结婚，我也不会如此草率的将自己绑到另一个人的人生里；
    第三，我的婚姻也决不能建立在一个从未见过我的人的劝告中，而非发自求婚者的内心，我可不愿意改变我自己的性格和喜好，只为了迎合身份比我高贵的人；因而，无论你有多么‘优越’的条件，我都不能答应你。
    最后，尽管你说的诚恳而现实，但我不希望我的婚姻只是一个所谓的补偿，只为了减少损失，因为我还并不是个那么现实的人，也没到必须把自己的婚姻交易出去的程度。
    先生，我的拒绝很诚恳，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之间的观念思想全然不同，所以尽管你是个正派的绅士，条件也相当不错，我却还是必须得拒绝你，因为我们之间绝不可能有幸福。”
    柯林斯先生张目结舌的听着简英说这一大段话，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表妹一条一条的驳斥了他求婚的理由，就差没直接声明因为不喜欢他所以不接受他了。他的神色惶惑又难堪，不能理解表妹为什么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但他识趣的沉默了，没再继续纠缠下去。
    简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感到了抱歉，但她只是恳切而歉意的看着自己的这位表兄，没有说话，以免又给他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柯林斯表兄默默的向简英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打开门离开了。班纳特太太以及其他的姐妹们都在门外打探着消息，他们看着柯林斯表兄的脸色，又看向门内的简英，简英摇了摇头，她们便都知晓结果了。
    奇怪的是班纳特太太看起来虽然有些遗憾，但却也并不打算纠缠，要知道她为了自己家的产业以后要交给柯林斯先生继承忧虑了很久，生怕有一天突然给人家撵走了。
    如今这样的一个，能让自己一家人光明正大的留在这个家的好理由消失了，她竟然只是遗憾？
    简英以为她会像原著那般责备她，威胁她不从的话以后都再也不要看到她，非逼着要把她嫁给柯林斯先生呢！
    这场求婚风波就在柯林斯先生和班纳特太太有志一同的偃旗息鼓中落下了帷幕，简英的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对于柯林斯先生如此知情识趣的表现，简英猜测跟班纳特太太的态度有很大关系，而班纳特太太的态度，就不得不让人联想到那个年收入至少一万英镑的达西先生了，此刻的达西先生虽然名声同样不好，但韦翰此时的行为还有所收敛，他还没到被韦翰诋毁得人人都讨厌的程度，他大财主的身份，就足以令班纳特太太以及附近的很多人家都对他心生天然的好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