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各怀异梦

    四国诸侯联席会议在秦国洛阳行宫隆重举行。
    高大宽敞的会议厅堂，显然事先精心进行了布置，以迎接四国君主的来临。四壁是簇新的帷幕和彩练，巨大的北墙上绘制着秦国著名丹青家孟尚的巨幅画作－－－－－周穆王西行朝贺图，描绘的是周穆王去昆仑山瑶台朝拜西王母的场景。
    但见，彩云缭绕的“阆风”苑中，西王母在众仙子簇拥下，神情肃穆地接受周穆王的朝贺，并赐给他长生不老的蟠桃。空中的群仙或驾着祥云、或乘龙、或驾驭天马飞车，份至沓来。昆仑仙山之上，宝光照耀、仙女奏乐、舞蹈。祥云之下，华夏山川壮美、妖娆，明媚葱茏、宇内升平。东方的大海，烟波浩渺、楼船隐约，直描画得人间、天上融为一体、美不胜收。画中的一轮皓月，竟是由一块镶嵌其中的美玉制成！只是那画中的王母娘娘没有今日这般慈眉善目－－－－－－《山海经》曾描述西王母的相貌：“豹尾，虎齿，善啸，蓬发戴胜”，看来比加入美国国籍干洗脚工的凤姐漂亮不了多少。不过，人家是专门管仙女的啊！什么巴望过鹊桥的织女、一心下凡的白素贞、沉香他娘“三圣母”、猪八戒单相思的嫦娥等等，都归人家管！
    “瑶台”大家都盼望啊，那里美女如云！连李白当年给杨贵妃拍马屁，都赞叹说：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面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西行朝贺图》两侧摆放着巨大的青铜彩绘祥云彩鹤香薰和龙凤耳、花瓣首错金青铜方壶。
    会场中央，百花簇拥着一方巨大的青铜巨案，那是一幅巨大的华夏攻防要地图，胶泥彩绘、立体堆垒，华夏诸国的山川、河流、城邑、关防尽显其中，一目了然。
    四国君王就座的蟠龙纹青铜鎏金案几上，摆放着银盘、金盏、玉杯和果蔬珍馔以及精美的青铜工艺品。
    秦钟悠扬、玉磐萦回、鼓乐和鸣！
    秦王嬴政、魏王曾、齐王建和代表韩王安出席会议的韩非，以及四国陪同要员陆续入座。
    那座位按照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的方位排列，秦王有意选择了朱雀位就坐，左手边是魏王、右手边是齐王、韩非坐在秦王对面，各国大臣尊卑排班就位。
    首先，秦王宣布向三国赠送礼品，那是三架彩绘花鸟图，金丝楠木座架，嵌螺钿、透雕玉屏风，精美绝伦。
    诸王谢过秦王，也纷纷拿出本国的礼品来相互回赠。
    齐国展示的礼品是：兽足四夔龙勾连云纹青铜宝鼎，鹤立神龟座、百鸟朝凤青铜支架编钟（乐器）以及纹饰华美繁复的百兽云纹虎足大铜盘。
    魏国拿出的礼品是：纯金松鼠嬉春多枝连盏烛台，银错金驷马指南车以及仙人骑鹿盖青铜三足鼎。
    韩国回赠各国的礼品比较寒酸，分别是大型云龙纹十二生肖青铜镜、镶玉彩绘木漆盒、蟠螭纹铜缶。
    秦王大喜，又赏赐给出席会议的三国嘉宾以及秦国诸臣，每人一件蓝田玉雕双面“云纹饰谷纹”玉佩，皆大欢喜。
    这些古代的东西，无论哪一件，要让今日观复博物馆见多识广的马先生看见了，他肯定四目放光、评点个滔滔不绝，一准儿让你眼馋得走不动道了！
    秦王起身致辞：本王代表秦国欢迎齐王、魏王阁下、还有韩国特使韩非足下的到来，鼓掌！
    －－－－－－今日，春和景明、牡丹盛开。诸位能克服各种困难，倾情来到这里聚会，本王感到十分荣幸！
    魏王魏增心里想：得了吧！－－－－俺连遗书都写好了！那韩国君主韩王安，索性就不敢前来－－－－－－－
    秦王继续说道：召集友邦聚会，就是有军国要事，需要彼此来协商。本王为什麽要赠给友邦各国玉屏风？就是有些担心祸起萧墙（古代屏风的别称）啊！
    当前燕国、赵国、楚国、越国密谋合纵，企图不轨，这是对我们重大的威胁！敌人分为南北两个割裂的集团，它们要打通南北战略通道，就一定会袭击韩、魏、齐国！
    齐国受到燕、赵、楚国的三面围困、背后是大海，处境最为凶险！
    韩国、魏国的地域，隔绝了赵国和楚国的联接，极易受到攻击，恐怕也面临着严重威胁。
    友邦有难，唇亡齿寒，秦国不能坐视不管！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友邦、安全无虞。可是，秦国国土地处西域关外，灾祸来临，有些鞭长莫及啊！－－－
    所以，秦国方面提议：筹建四国联军，每个国家出兵马0万，共计80万军马驻扎关外，随时可以抵御敌国可能的军事进攻！－－－－诸位来看山河地图。
    秦王领着众人来到巨大的立体沙盘面前，指点关内战略态势，他却突然蹙起了眉头。
    原来，沙盘上秦国控制的地区、城邑、关隘都插着一柄丝绸制成的小红旗。地图上关内诸国的城池、要隘，插得都是一水儿丝绢制成的小白旗。
    韩非若有所思地说：谁是敌人，谁是友邦，这地图上看不清楚呀－－－－－－
    秦王十分难堪，心里暗骂：该死的下属们，怎么竟然没能发现这个小疏漏？－－－回头定要严惩！
    李斯见状急忙上前，坦然对众人解释道：嗷！－－－－－－这红旗是说，秦国的每一寸国土都是用鲜血换来的，战争是残酷的。交战双方实际上都不是胜利者，所以不可轻易放纵战争发生。秦国是要牢记住这血的教训啊！－－－－－－
    魏王、齐王故作明白了，给了秦王嬴政一个台阶下。
    韩非眼尖：那关内各国的国都，陈郢、新郑、大梁、邯郸、临淄、蓟，还有越国的会稽，怎么都画着个红圈？只有咸阳没有！－－－－－
    李斯不动声色地说：秦王对咸阳太熟悉了，对其他地方不太熟。那红圈，只是为了地图上看得更清楚些，并无它意－－－－－－－
    魏王魏增：秦王也不了解邯郸城吗？
    李斯脑门冒汗：吾王年幼时，可恨那赵国曾困顿秦王和尊太后在邯郸，足不出户，如何可知啊？－－－－
    李斯其实心里想－－－－－－－百密一疏，真应当把这该死的山河地图砸个稀巴烂！
    秦王说道：友邦不必多心－－－－－来人，将地图上韩国、魏国、齐国的标注白旗更换为红旗！
    地图也顾不得看了，众人先落座。
    魏王：秦王陛下，秦国提议拟组建的80万联军，数量是否过多呢？大军所需，日费千金。若是敌国不来侵犯，保持这样一只庞大的四国联合军队，徒费粮饷，却无用武之地，那么－－－－还有这种必要吗？纵使敌国来侵扰，驻扎在秦国河东郡、上郡、三川郡的兵马也可以出击燕赵两国。而驻扎南郡、汉中、南阳、三川、黔中五郡的兵马，也可以时刻出击楚国，更何况还有巴郡、蜀郡囤积的兵马！
    当前，楚国正倾力向江水（长江）以南发展，攻取百越之地。而燕国正驱逐东胡，向东北发展势力，而赵国一直在疗治战争创伤。本王以为，四国结盟，其意不在谋攻秦或韩魏，而在于保持天下均势以自顾也！
    齐王建也疑虑：建立这样大规模的联军，如果不是为了征战，而是备战的需要，似无必要吧？
    韩非：燕赵、楚越四国之军南北分隔，未曾联接起来，也没有建立起统一的军队序列。拆散四国联盟的最好办法，就是我们齐心协力－－－－－－－当秦国攻击赵国的时候，韩国、魏国、齐国顶住楚国北上救援的军队。若是秦军攻打楚国的时候，三国友邦可以钳制赵国军队南下。如此，则四国联盟也难有实效！
    秦王闻言，抬头看看李斯。
    李斯拨弄着魏国刚赠送给秦国的银错金驷马指南车，待那车上铜人的手臂正指南方、纹丝不动了，才缓缓地说：
    “各位君王、韩非殿下，忘战必危呀！秦国和友邦不主动去侵略别人，却时刻要小心提防。所有的军事同盟，都有军事目的。－－－－－”
    李斯此言非常对！如现代美国控制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为控制石油、维护霸权利益，几乎年年打仗、欺凌弱小、围堵中俄，竟将中国团团包围。上海合作组织高唱和谐世界之歌，前景却是难以揣测。
    “当年齐国险些被燕国灭亡的教训不惨痛吗？魏国前年在秦国的帮助下夺取了楚国的土地，楚国会善罢甘休？还有韩国－－－－－－－当年与楚国征战不休，那楚国大臣郑强曾经携带800金入秦，请秦国帮助讨伐韩国。秦国大臣冷向曾说过：你们楚国怎能指望用黄金来收买秦国，去讨伐自己的手足盟友呢？－－－－－－唉，不幸那郑强竟趁机构陷了秦相张仪，害得他逃亡呀－－－－
    （历史上，张仪诡计多端、巧舌如簧欺骗六国，其下场却很滑稽。楚国大臣郑强出使秦国，没有能够说动秦国跟楚国一道打击韩国，回国后感到此行没有啥功劳。他突然听说张仪到了楚国，立即让楚国方面想办法拖住张仪，马上动身又去了秦国。郑强对秦武王说：张仪要把上庸之地割让给楚国，楚王两次派我前来，询问秦国何时办理此事呢？秦王大怒，派人召回张仪。张仪在朝中还有公孙洐等强硬的政敌，他惧怕被秦王不分青红皂白给处死，走了商鞅最终的道路，于是狼狈逃跑了－－－－－－）
    秦王也激动起来：那赵国若恢复了元气，韩国、魏国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不见那李牧肥下一战，竟致使我们损失了十万军马？！
    诸国人士默不作声，恐怕心里在说：活该，才死了十万秦军，老天爷不公道－－－－－－死太少了！
    齐王建：齐国国力、军力都偏弱，我们最多只能出5万，撑死出10万左右军马，再多了无能为力呀！
    魏王魏增：魏军可以出0万军马，可这要从各地抽调，地方上守备就空虚了。
    韩非：韩国总共只有0多万军队，若是调动0万军队参加联军，恐怕各地城池就无兵马去防御了。
    李斯：韩国的汜水关（虎牢关）战略地位非常重要，还需要加强戒备。秦军可以配合韩国驻守那里？
    韩非拒绝：汜水关是韩国的要隘，心腹重地，不劳秦国操心，我们也一定会守御好那里的！
    李斯：韩非你刚才说韩国只有0万兵马，恐怕不对吧？韩国人人操戈、户户戴甲，亦军亦民啊！怎能说兵马稀少呢？
    韩非：0万是正规军，00万是预备役，都在日夜操练。我们不去欺负别人，可也不会让人随意欺侮我们！韩国也可以准备出5万军马，为国家安全顾虑，不能派驻境外，但可以随时候命出征。
    秦王嬴政闻听，脸色铁青，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斯眼珠一转：既然友邦有困难，那你们能出多少，就出多少军马吧！－－－剩下不足数的，秦国也算大国，秦国方面可以多承担一些义务，80万不变，就让秦军多派出几十万军马去补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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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国君王、臣子议论纷纷，据理力争。
    秦王：联军所需粮草，就由诸国共同来分担为好。
    齐王：齐国国力弱小，军队向来都是驻扎屯垦，若是外派军队，则何以取食？
    魏王：想来各国军队都是如此，况且还要长期驻扎，然而土地何来？总不能与民争地吧？
    韩非：韩国多为山地，土地狭小贫瘠，大军驻扎、屯垦不便－－－－－
    李斯提议：齐国偏远，四国联军就驻扎在韩国、魏国交界地带，就地垦荒耕田吧。
    魏王急了：魏国刚把丽邑割让给秦国，那里挨着河水（黄河）、灌溉便利。联军驻扎军屯，就属去那里最好！
    四国争论不休，各怀鬼胎。其实，韩、魏、齐三国都是怕引狼入室！
    秦王和李斯悉心地观察着，他们早就明白“四国联军”根本就不可能建立起来，故意步步紧逼的目的，就是在演戏！是在试探韩、魏、齐三国的底牌和破绽。
    四国联席会议，都在装傻充愣!－－－－众人东拉西扯、大吃大喝、赏赏牡丹，不觉三日已过。这四国联席会议开的，还是毫无头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