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观雨

    天，阴沉沉的，下起了小雨。
    谢莫轩远远站在宿舍楼下，他旁边站着的是他的发小——白凝。大半个伞罩在白凝头顶的那方阴云密布的天空上，像是无形的保护屏障。而谢莫轩留在伞外的大半个肩膀早已湿透了。原来和风细雨也是可以打湿衣衫的。
    “她出来了。”谢莫轩双眼紧紧盯着宿舍楼门口现出的身影，语气中带着难以言明的喜悦。
    白凝扭头看了一眼身旁双眼璀璨的谢莫轩，这才开始细细打量起了那个女孩。她很普通，若是非要说她有什么地方值得赞美的话，那便是她的笑容和眼睛了吧，虽然心中很排斥这样的赞美。不得不说，这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的确很漂亮。
    白凝撇撇嘴，用胳膊肘子碰了碰一边的谢莫轩，语带不屑的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孩子？你眼光什么时候变这么差了？”白凝重重咬着“差”字的音，发泄着心中的不快。“再说了，你看看她的身高，你俩站一块儿，你也就比她高那么一点点吧。你受得了？”
    发觉白凝今天话中带刺，谢莫轩不懂这是为什么？明明只是单纯的想要与发小分享一个自己的小秘密而已，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的情况。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她就很高兴。”谢莫轩认真的回答。
    看着眼前男子认真的模样，白凝气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抽离了身体一样，自己却没有办法抓住它。从小他总是在身边护着她，像极了护犊子的母鸡，而她也喜欢赖着他，看着他，陪着他。总是感觉他太过优秀，令她不曾敢讲出“喜欢”那样的字眼，总想着这样子在他身边，也挺好。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他也有了喜欢的人，他也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了。那她呢？
    远远地一出宿舍门便看到了谢莫轩。本是想上前打招呼的，却在走向他时，生生止住了将要向前的脚步......因着与谢莫轩脾气相投，本想要送他一些家里带来的特产的。现在看着在雨中身姿挺拔的谢莫轩为别的女生打着伞，心中突然感觉这样的画面真的很扎眼。虽然他们看起来那样的和谐，不论是身高还是周身的气息。
    真是可笑，一个天天叫唤你“母老虎”的人，怎么可能会想要了解你？一个天天与你嘻嘻哈哈粗枝大叶的人，怎么会细心的为你在雨天撑一把伞，遮挡这漫天的雨意？一个说话毒舌毫不留情的人，怎么会站在你身旁陪着你看雨景，即使早已湿透衣衫？那样的女生才是他真正想要寻找的吧。
    楚暮璃顿住脚步，随即果决地走向了另一个方向。那是走向远方的方向。在不远处，徐哲正微笑着等着她走近。牵起嘴角，朝着徐哲挥挥手，算是打招呼了吧。
    “怎么不拿伞？”徐哲略带责备说着，却又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大半个伞罩在了楚暮璃的头顶上。
    “嘿嘿，又不是天上下刀子，我又没有那么金贵。”楚暮璃又恢复到了没心没肺的状态。在“雨停”的时候，心中闪过一丝丝失望。为什么呢？谁知道。
    “你就是不知道照顾自己。”徐哲看着她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体的样子，直接一锤定音的下了“判决书”。
    “我是来给你送特产的好么，哪有你这样的，好处都你占了，我还得担一顿骂，只是想表达一下我对你的感激嘛，谁让天不凑巧呢！”看到徐哲又要开启唐僧模式进行长篇大论，楚暮璃先发制人的讲明了来意。语气有一点委屈，又有一点不忿。
    看着眼前女孩沾着雨水的乱乱的发丝，以及被塑料袋勒的红红的手，徐哲心里甜甜的。又立刻责备起自己来了。人暮璃冒着雨也要给你送特产，你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进行批评，你拿着人家的东西，嘴里说话还要斥责人家几句，真不应该啊。虽然你是关心她，你不会温柔点么？你不会委婉点么？你怎么不看看她被雨淋湿了，手勒红了都是因为给你送特产！
    这样一想，徐哲肠子都悔青了。
    “徐哲，这是给你的，我还有事，就先回宿舍了。”瞥了一眼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人，楚暮璃匆匆说完这句话，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看到他们俩就烦。
    “哎，你着什么急啊，怎么有两个袋子？”徐哲看着火烧屁股似的跑向宿舍楼的某人，无声的笑了。看着头上方雨伞的颜色，是蓝色，天空的颜色。大概是想要代替今天的灰蒙蒙的天空吧。
    “一包是给你的，一包是给你舍友们的。”远远传来楚暮璃模糊的回答声。
    “哎，想不到这个楚暮璃还挺有魅力的的嘛。你看看，多有心啊，知道送特产感谢人呢！原来她就是这样追男人的啊。”白凝酸酸的说着，既有为谢莫轩的不平，也有对楚暮璃的嫉妒。虽然，她知道不该这样说。谢莫轩已经够窝火的了，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说。可能是希望谢莫轩可以早早看清事实：他们不合适；也或许是存有私心，希望谢莫轩看看身边的人吧。
    不论是出于哪种考量，她知道，她的话戳中了谢莫轩的痛脚。因为谢莫轩瞪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以后我不希望在你口中听到诋毁楚暮璃的字眼，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插手。”说罢，将手中的雨伞塞到她的手中，冒着雨扬长而去。
    “别人？”她白凝，从小到大与他一起上山捉鸟，下河逮鱼，同挨骂，共受罚，经历春夏秋冬的她，竟成了他口中的别人。呵！原来是这样的，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存在过感情，哪怕是友情。用手摸了一把脸，是湿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谢莫轩走在路上，出离的愤怒。
    为什么他对她那么好，却换不回她家乡的一袋子特产？甚至她给了那个男人两袋，这让他心里极不舒服。谢莫轩当即就掏出手机给楚暮璃拨打了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手机里嘟嘟的几声后，传来系统回复的声音。她拒绝接听他的电话。
    为什么？
    是心虚了，因为没有给他送礼品。还是不想听他的电话。亦或是看到他和白凝在一起误会了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他想听楚暮璃的声音，他想知道楚暮璃为什么不送自己一份哪怕是小小的礼物，他想知道楚暮璃是不是吃醋了，还有，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是谁。
    虽然他不缺那不值钱的东西，说白了，那些特产吃进肚子里去趟厕所也就化为乌有了。但只要是有关楚暮璃的，只要是她送的，他都在乎，他都想要斤斤计较。呵！什么时候他谢莫轩也这么的小肚鸡肠了。这个电话，他必须打，必须和她说上几句话。
    经过n多次的拒接循环后，终于，楚暮璃接起了电话。
    “谢莫轩你什么意思？”想起刚刚见到的一幕，楚暮璃冲着电话厉声责问。
    “什么什么意思，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接起来就是一通乱吼，楚暮璃，是你脚踏两条船，你还有理了？”听着电话那头楚暮璃带着火药味的声音，谢莫轩也火大起来。
    “谁脚踏两条船？谢莫轩你给我说清楚”楚暮璃只感觉胸腔中一团火烧的猛烈，直冲到脑袋顶，脑中似是有猛兽一般的横冲直撞，寻着那个发泄的出口，话语间夹枪挟棒的呛了回去。谢莫轩，他说她脚踏两条船！
    “说清楚？难道你没有给一个男人送东西？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被你玩的团团转，很有意思？觉得你可以同时掌控两个男人，很有成就感？是不是。”想到对着那个男人温声细语的楚暮璃面对着自己不是冷言冷语就是冷嘲热讽，谢莫轩一股脑的倒出了自己脑袋中翻腾着的一句句愤怒的话语。
    “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他帮了我很多，我只是想要对他表示感谢。算了，我不想和你多说了。”一下子，在听到谢莫轩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楚暮璃便冷静了。心也冷了，脑袋也静了。她累了，不想去想现在他身边的女孩是谁。不想去想徐哲是不是如谢莫轩口中说的那样，喜欢上了自己。不想去想谢莫轩。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听着耳边传过来电话挂断后特有的嘟嘟声，谢莫轩一下子楞了神。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啊！
    他居然那样子说她。他说她脚踏两条船。他居然把她想成了那些朝三暮四的女人。谢莫轩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女孩子，那个天真的选择中文专业是因为以后可以不用学数学的女孩子，那个调皮的自恃身高够高要和自己比个子打赌的女孩子，那个……他伤了她。
    谢莫轩甚至觉得在听到楚暮璃说“我不想和你多说了”的一瞬间，他觉得心口被人狠狠砸了一拳，硬生生的疼。
    是他活该，是他莽撞，是他咎由自取。但，即使在反悔也来不及了。说过的话像吹过的风，吹过就散了。有谁能让吹过的风再跑回来呢？
    这注定是许多个人的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