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我懂事以来，我就待在姚家了。
    母亲服侍姚夫人一生，去世后，她的女儿依然为姚府做事。上至姚老爷，下至姚府厨房的小厮都叫我小穗。印象当中姚府上下喊我母亲叫张妈，也许我就叫张穗。
    我服侍的是姚家的大少爷姚子舜。姚府上下只有我能受得了姚子舜的脾气，别的丫鬟常常被姚子舜逼的想要逃离姚府，而我或许得姚子舜欢喜，他给我的刁难没有他们那么多。
    姚子舜热爱敬花楼的糕点，可敬花楼只在京城有。丫鬟小厮就坐个三天的马车给姚子舜带，三日后，糕点已不新鲜，姚子舜也已经没了新鲜劲，他不屑的将下人们千里迢迢带来的糕点随地一扔，然后叫他们把地上的糕点舔干净。我在一旁低头看着，心里寻思下一次该如何做。
    不久，老爷要去京城办事，我主动请去服侍老爷的行程，去了敬花楼，尝了糕点，请教了师傅，要了花枝带回府上栽种。
    某日，姚子舜突然又想起糕点，丫鬟小厮们立刻备好马车，做好回来在地上舔糕点的心理准备。
    我初次做并不完美，所幸厨艺天赋比常人稍好，做出来的东西也是可以唬人的。
    姚少爷吃到心念念的糕点，心情大好，银子首饰送了一堆。可是送上糕点的人不是我，那些东西自然没有我的份。
    姚子舜喜怒无常，看到毫无作为的我，差遣我去离这需要一日路程的地方带当地的特产水果过来。时间不限，但水果新鲜度有时间限。我要了一匹快马，看着目的地方向，只叹古有杨贵妃，今有姚少爷。为了路程不耽误，我只身前往，路上遇到劫色劫财的匪人，万念俱灰之际遇到了好人，将我送了回来。
    姚子舜不满，怒骂我没有半点用处，做事又没有脑子，活着就是浪费姚府吃食。我低头不语，姚子舜更加不满，拿起手边滚烫的茶就是一挥。那送我回来的好人立刻护住我，怒斥姚子舜毫无人性。姚子舜不怒反笑，客气送走好人还送上白银一袋。
    回来的姚子舜收起笑容，也不想再看见我，叫了别的小厮将我拖到柴房，不让吃饭不让喝水，劈上一个礼拜的材。幸好有关系与我不错的丫鬟会给我送饭递水，否则我活不到今日。
    姚子瞬爱美女，尤其爱美女们围在他的左右脱衣献舞。我对他的这个爱好深恶痛绝，原因其一是每每这个时候，姚子舜才会想起我来，要我替这些美女更衣打扮，然后要我穿上同样华丽繁复的衣服站在一旁做对比，然后各种羞辱我不如她们。
    姚子舜的恶劣性格在他不小心弄死两个下人后有所收敛，而那一次我也差点没有活路。
    丫鬟小厮受不了姚子舜的各种羞辱，更受不了姚子舜脾气古怪发起火来的时候的惩罚。惩罚是五花八门的，小厮一般是被各种打，受伤程度需要在床上躺上一个月以上。丫鬟虽没直接受到身体上的伤害，但姚子舜曾将某一丫鬟送去给一个性情残暴，无论男女都动手打的人做小妾。那日姚子舜将某一丫鬟脱了衣服绑在柱子上，叫其中两个小厮拿着藤条打。目睹这些，当日晚，服侍姚子舜的丫鬟和小厮们策划了一次逃亡。作为最得姚子舜心的我自然担了大任。我利用姚子舜对我的信任，送走了几个丫鬟小厮，然而逃亡还没结束，姚子舜便发现了。重怒之下，他当场打死了一个小厮，其余的人都被绑到一个房间，然后他放进一只恶狗。恶狗抵不了数位下人的攻击，光荣牺牲，死前也带走了一个丫鬟。
    而没有逃离之心却“助纣为虐”的我被单独叫到少爷房里，被他各种语言羞辱，气急还将手中物什，无论什么，直接扔到我身上，那癫狂的样子，看了让人害怕。之后我一跪就是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加之腿已经彻底麻痹，我倒在地上。而那时，姚子舜正在青楼寻欢作乐。
    姚子舜临走前将门锁了起来。大户人家的门怎么踢都踢不开，连姚老爷也没有半点法子，于是差人去找姚子舜，姚子舜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关在里面两天。
    奄奄一息被救活后的我并没有多高兴，仗着年轻，腿还能走路，就是有些后遗症。而姚子舜则被姚老爷罚到分家的商铺去做一个月平凡的谋生人。
    归来的姚子舜虽没有天翻地覆的改变，但不再玩那些无聊的游戏，对下人也有了一些谅解。但对我，却再也没有几分好脸色。曾经喜怒无常的时候还会对我笑，如今视我如陌生人。
    某日，姚子舜“大发善心”，有了新欢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我。
    姚子舜说：“明天你穿这个去醉香楼把这个香囊给文姑娘。”
    第二日我便穿着姚子舜给我挑的衣服去了醉香楼。这是我第一次穿那么华丽的衣裳，可惜姚子舜不在，他看不到。
    女为阅己者容，这话不是没道理的，虽然很失望但是还是得去。到了醉香楼大门前果然被人赶了出来。
    我对门口看门的小厮道：“行个方便，我家姚大少爷叫我送点东西给文姑娘。”
    老鸨这时走了过来，摆摆手让我进去。
    虽然烟花女子在姚子舜房间见得多，但是来这里还是第一次。周围人带着别样意味的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还有人招来了老鸨，问：“这是新来的姑娘吗？”
    我走的很快，想将那些污言秽语全部抛到身后。不一会到了二楼，然而二楼游荡在走廊的男人都是醉鬼，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冲上来就抱住我，手脚齐用，我还没来得及喊人，文姑娘便出来了，巧妙的将我往她身后一拉，“这是来找我的人。”然后把我带到她的房间。
    饶是被姚子舜整日喊出去办事，也不能这种地方应付自如，刚才的场面更加让我心有余悸。不知不觉，眼圈也红了。
    文姑娘看着我，咬着牙没说话。我向她问了好，便从怀里掏出护得完完整整的香囊。她接过，砸了咂嘴，转身出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文姑娘清脆的声音，“把你的人带走。”
    接着是那个我日夜思慕之人的声音：“香囊，喜不喜欢？”
    没有回答，不一会儿，门被推开，我迷茫地看着门外。
    姚子舜走了进来，似乎带了些狼狈。他看见我，不知为何，眉头皱了几分。我低下头，不去看姚子舜仔细端详我的视线，思忖着该说些什么，想了很久，还是沉默。
    姚子舜叹了口气，说：“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来这些地方了。”
    文姑娘此时也进来了，姚子舜对文姑娘道：“给她换件素净的衣服。”
    此后，姚子舜对我的态度又再微微改变，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改变，连高兴难过我都得思量思量。
    滴滴滴，闹钟响了起来。我揉揉眼，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昏昏沉沉坐在床边发呆，我做了什么梦来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全部忘记了。
    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面和浆糊一样，黏黏腻腻的，不舒服也无法思考。这一发呆，时间就过去了五分钟，妈妈的声音适时传来。
    “还没起床啊！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