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期末结束后就是寒假。
    寒假一来，我就有了额外的收入，立刻还了姚顺钱。
    今年的春节特别晚，冬天也来的很迟。我和家人离开这里回老家拜访亲戚。
    大年初三的时候就回来这里，原以为城市里鞭炮的味道会淡些，然而没下车我就看到路面上红红火火一大片。在中国，无论是哪儿，年味气息都很浓烈。
    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眼姚顺家。没有押韵工整的对联，也没有出入平安的横幅，里面的防盗门也没有关上，可以看到室内没有一丝过年的气氛。相比我们这边热热闹闹的开门声，还有手里重的勒肉的年货，那边显得有些凄清。
    我妈拿着一箱水果和一箱饮料走过去敲了敲门。
    不一会，姚顺穿着校服裤开了门。
    “阿姨新年好。”沙哑的声音道。
    我妈笑得灿烂，“怎么就你一个人？”
    姚顺笑了笑当做回答，然后进去倒了两杯水给我和我妈。
    我妈放下东西，“我就不坐了，我让小沫陪陪你。”接着拿出一个红包给姚顺。
    姚顺接过红包看了眼我：“我这没什么好玩的哦。”
    我没来得及开口，我妈就替我做了决定：“小沫回家也是在那玩手机玩电脑，正事不干，还给我捣乱，在你这我也好收拾一下家里。你不介意吧。”
    姚顺这次笑得灿烂不少，白白的牙晃啊晃。
    “不介意，我正无聊着呢。”
    妈妈走了，剩我和姚顺在屋子里尴尬，应该说是我尴尬，姚顺本人倒是没有什么，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最后一脸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家里真没那些零食什么的。”
    我把妈妈刚刚留下来的水果拿出来，“有水果啊，水果好，健康。”
    他无奈笑笑，把水果洗了，然后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半眯着眼有些精神不济。
    “你爸妈呢？”
    “都回自己家过年了。”他面色平静，似乎觉得没有什么。
    “你很累？”我问。
    他立刻坐正，“这几天在家慵懒管了，一下子没转换过来。”
    我笑着点头。
    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姚顺也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一时间整个客厅都充满尴尬的气息，我终于忍受不了，站起来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也站起来：“你回去要干嘛。”
    “不干嘛，总比和你在这干瞪眼好。”
    “看电视？”
    “不想看。”最近几天电视都是春晚的回放重播，我估计姚顺看得都能把节目单倒着背了。
    他迟疑了一会问：“那……玩电脑？”
    “不玩游戏。”
    “呃……”他有些丧气，似乎无计可施。
    我怎么忍心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无所事事呢，于是我问：“你吃饭了吗？”
    他看了一眼钟，现在才十点，于是理直气壮地回答：“还没有。”
    “你这几天在家吃什么的？”
    这下他声音小了点：“…泡面？”
    我叹了口气。
    “你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回到家，我找了点多余的菜和肉，顺便问了一句：“姚顺他爸妈干嘛的？”
    我妈说：“姚顺他爸妈离婚了，之前姚顺在他爸那住，但是他爸再婚了，小林就把他接回来了。”
    我恍然大悟，“那林阿姨呢？”
    “回家过年了，小林的家里是不要这个小孩子的，哎，这个小孩子也是蛮可怜的。”
    “哦，挺惨的。”我心底生出一些怜悯，可怜他没有机会在被妈妈骂的时候找爸爸，被爸爸打时候找妈妈的机会。
    “你看看你自己多幸福啊。”
    我拿着冰冻的食材的手有些麻，于是加快了脚步直接去往姚顺家，我决定做一些好吃的给他。
    姚顺一开始很好奇地看着我在厨房忙碌，还想掺和一手，但我看到他连菜板正反都分不清时把他赶出了厨房。
    “外面好好等着，看两个小品我就出来了。”
    半小时后，我自信满满的成品出来了，姚顺抿着嘴在一旁看着我帮他盛饭，然后有些拘谨地坐下吃饭。
    “你不吃吗？”他问。
    “我回来的时候吃了一份分量挺多的早餐。”
    “哦……”看他有些失望，于是我又站起来，给自己添了一副碗筷。
    “不过陪你吃饭的胃还是有的。”
    吃饭的时候，姚顺异常的沉默。第一次和他单独吃饭，我也没有平时的狂放，而是细嚼慢咽，于是也就多了心思去看他的变化。
    黑眼圈消了不少，头发剪过，鬓角也剃过，人也显得精神了。
    我开启了老妈子模式，碎碎念：“你不要老是熬夜，你看你现在，精神了很多啊。”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他维持着被饭塞得鼓起来的腮帮子看着我好一会才说：“你怎么说话跟我妈一样？”
    “看着你我就母爱泛滥。”
    姚顺很无语，没有回答我。
    “你有没有打扫过家里？”
    “你要帮我大扫除？”
    “想太多。”
    “谢谢啊，正好我房间有点乱，帮我整理整理。”
    姚顺冲我笑着说。
    “谁说要帮你整理了？”
    “你不是母爱泛滥吗？”
    “哦！”
    我站起来，没有打算帮他整理。但是想看看他的房间，满足一下好奇心。
    一打开房门我就傻眼了，岂止是有点乱，简直无从下手。游戏机，耳机和各种电线数据线混在一起；书本东一本西一本扔着；几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短袖放在床头柜上，似乎是新的，连牌子都没剪；地上到处都能看见十块钱，五块钱，一块钱散落着。
    我把书一一捡起来，然后放在书桌，那杂乱的各种线也理好，放在一个篮子里，房间瞬间整洁了不少。姚顺已经吃饱，跑过来看看情况。
    “窗台和书桌落了太多灰，有空把这些地方擦一擦。”
    姚顺点点头，出去拿了一个抹布进来。
    我继续收拾东西，突然看到之前那个装钱的铁盒子被扔在角落，盖子不知所终。
    我突然想起来，问他：“我之前好像看你在存钱？”
    他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看到地上的铁盒子，撇了撇嘴，“没有，没有存。”
    “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姚顺抿着嘴，“有，但是现在不需要了。”
    姚顺明显不想再提了，我也识趣，不再问。结果姚顺突然开口，“是车票。”
    我心里立刻浮现几个猜测，是我还钱晚了让他失去买票的机会还是他想去见的人不欢迎他？我立刻低下头不吭声。
    他看我一脸纠结的样子，突然笑了，说道：“没买到票更好，不然就浪费了，我还得谢谢你。”
    “哦……”我看着他那并不能称得上是开心的笑，心里的愧疚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