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一千零一生

    赵继游原本的记忆已经被清空，自然不再记得克里斯蒂娜，但有些情感即使把记忆消除也无法抹掉。
    "唔，奇怪的神裔。"莉亚——一个精灵女孩抱怨着。
    神裔再一次拒绝了精灵女孩们一起玩的邀请，专心地在古老的生命之树下冥想着。
    他总觉得自己本应该知道很多事，但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被拒绝的精灵女孩们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一边在林间漫步，一边窃窃私语。
    "神裔...真讨厌。"莉亚轻轻地咬着嘴唇，看起来十分不甘。
    "是的呢，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也许...压根就不喜欢女孩子？"
    "不会吧？也没见他和男孩子多么亲密。"
    "算了算了，我认命了，还是去找翠叶之林那边的男孩子玩吧。"
    "哦？听说那边有个很帅的家伙呢。"
    "是吗？一起去看看吧！莉亚，你也来吗？"
    沉默了许久的莉亚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
    "唔，不了...我还是回去采一些果子吧。"
    "又要给神裔做好吃的呀？何苦呢，人家又不理你。"
    "要你管！"莉亚羞恼地别过头。
    "哈哈哈哈~走啦走啦~"
    ...
    精灵女孩们的心思，神裔不了解，也没兴趣去探究。
    他只想了解，他内心里的不安与挣扎，究竟是源于何处。
    至于精灵的裁决惯例和历史判例，他早已烂熟于心。
    祭司们都相信，当他继任为裁决者之后，一定会是最公正、最博学的一位。
    美好却又有些纠结的生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并不知道到底有多长。
    精灵们生活的地方四季如春，根本感受不到季节的变换，而无忧无虑的精灵们也不会刻意地为日出日落计数。
    即使经过多年的冥想，神裔也完全没有找到一点儿线索。
    而莉亚做的果子料理却越来越好吃了。
    就在赵继游准备认命，过好神裔与裁决者的人生时，宁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一群体格魁梧、人身猪面的异族攻入了精灵们世世代代生活的森林中。
    猪头人普遍身穿革甲，使用金属武器，组成的军队也堪称组织严密、纪律森严——显然，他们的背后，是一个古典的军事帝国。
    而精灵们天性散漫，靠自然馈赠的馈赠就过得十分惬意，哪有发展组织、技术的动力呢？
    他们的体格远不如猪头人，完全没有防具，也没有金属武器。
    更糟糕的是，他们完全没有战争的经验——即使反抗，也只能是无组织无纪律的散兵游勇，对猪头人而言不堪一击。
    森林中的一个个精灵聚落相继被猪头人攻陷，精灵们或被屠戮，或被掠为奴隶。
    仲裁者与祭司们在生命之树前祷告了许久，也没有得到神的任何启示。
    绝望的长老们只能悲叹着：
    "这是...天罚吗？"
    "看来，我们该受此罪..."
    随后，他们以神之名，号召精灵们放弃抵抗。
    "天罚？所以要放弃抵抗？"
    收到了通告，神裔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的，神裔大人，我们应该投降。"信使毕恭毕敬地说道。
    "可笑，我们的神降下惩罚，却需要一群异族作为执行者？"
    "可是，这是神的启示啊！"
    对于神裔的"渎神"言论，信使有些惶恐。
    "难道，我们的神告诉了谁，要我们放弃抵抗了吗？"
    "这..."
    信使迟疑了——这个问题，祭司与长老们也没有明说。
    "哼，神根本就没有任何启示吧？那么，为什么这不能是一场考验呢？"神裔反问道。
    "..."
    信使沉默了，祭司和长老们没有解释清楚神的意思，而他的心底里又非常认可神裔的意见。
    "我们一旦屈服，就真的会...被神抛弃了吧？"
    ...
    精灵们分裂了，认为生命贵于自由的，纷纷向猪头人投降，成为了他们的奴隶；而认为自由比生命更可贵的，则加入了神裔的反抗者阵营。
    投降的祭司们将赵继游宣布为"渎神者"、"生命之树的逆子"，一部分祭司甚至为猪头人充当向导，打击反抗者。
    广袤森林中的战争持续了不知多久。
    神裔觉醒了灵能，让反抗者们信心大振。
    而投降的祭司们则宣布神裔彻底堕落，投靠了邪神，得到了恶魔的力量。
    随着对森林攻略的深入，猪头人补给线也日益漫长起来。
    反抗者们抓住了机会，神裔也运用了他的灵能，成功地劫到了一些金属武器和防具，具备了与猪头人战斗的能力。
    对于这些不愿为奴又不愿去死的精灵，猪头人也毫不留情地集结重兵，发起了无数次林间扫荡。
    ...
    "莉亚！"
    认出了那个奄奄一息的精灵女孩，神裔飞奔过去，一把将她搂在怀中。
    "神裔...大人..."
    "你别说话，我这就给你治疗。"神裔一边说着，一边使用灵能试图治愈伤势严重的女孩。
    "没用的...别为...我费心了..."莉亚十分吃力地摇了摇头。
    "我一定会让你得救的！"神裔拼命地将灵能转化为她的生命力，泪水却已经从眼中满溢而出。
    莉亚生命力流失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能够补充的程度。
    "还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莉亚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以后...一直陪着我，好吗？"神裔还在勉力地用灵能维持着她的生命。
    "如果可以...我想再陪你一生..."
    ...
    黑暗山脉的绝壁之前，垂垂老矣的神裔被猪头人的大军围住了。
    反抗的战争太过残酷，而神裔的灵能对于战争来说有些杯水车薪，超负荷地使用灵能，让他反而比普通的精灵老得更快。
    对于猪头人的统治而言，神裔是最危险的存在。只要神裔存在一天，只要神裔的传说还在奴隶中流传，精灵反抗军的后备力量就源源不绝。
    "渎神者！""叛徒！""恶魔！""堕落者！"
    充当猪头人向导的祭司们激动地痛斥着曾经的神裔。
    猪头人军士们则乐呵呵地看着精灵内讧的笑话——不管怎么说，一个曾经的威胁很快就会解除了。
    神裔笑了笑，完全没有嘴炮的意思——他知道，装睡的人是永远叫不醒的。
    用尽了所有的灵能，神裔引发了一场剧烈的山火。
    谁也没想到，火会从山脚烧起来，谁也没想到，神裔会对精灵们挚爱的森林放火。
    三千猪头军士与七个精灵祭司全都没有逃出去，神裔也在烈火中消失了。
    ...
    回归虚境之后，赵继游再次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又陷入了仿佛无尽的生命轮回之中。
    一生又一世，直到一千零一生。
    每一世的记忆都会消散，但灵格中的执念、遗憾、愤怒、悲凉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