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超生游击队

    “……”林逸辰手一抖，矿泉水便灌歪了，一股清澈的小水流，顺着他的唇角流向大汗淋漓的白皙脖颈。
    “你说什么？”林逸辰伸手一擦嘴角的水渍，转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凌云。
    凌云耸耸肩：“我说，我不喜欢胡丽晶了，我也喜欢上罗莉了。不过，幸好你已经不喜欢她，否则我们俩就会变成情敌了。”
    林逸辰的桃花眼中泛起一浪浪不明的涟漪：“谁说我不喜欢罗莉？”
    凌云拧开矿泉水的瓶盖，一口气喝了小半瓶水，这才疑惑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和王娟交往了吗？”
    林逸辰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微垂下眼，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眸子里一闪而逝的疼痛：“以我现在的条件，我只能跟小娟交往，莉莉是肯定看不上我的。因为枭翔和安然的家庭背景都太强大了，而我家里不仅没钱没权，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你想想，我读大学需要钱，我弟弟和我妹妹读书也需要钱，我哪里还有钱去讨莉莉的欢心？”
    凌云愕然：“那你到底喜不喜欢王娟？要是不喜欢她，就不要跟她交往，不要耽误她的学习了。她现在还小，才读高一呢！”
    “这不是我喜不喜欢小娟的问题，”林逸辰叹了口气，“问题是小娟很喜欢我，对我很好。我考上大学后，没钱交学费，我爸妈迫不得已就打算卖房子。结果小娟知道这件事后，就背着我，把她的三万元私房钱塞给我妈，还说不需要我们还。我妈特别感动，从那以后就经常在我耳边唠叨，说小娟是个好女孩，对我真心，家里的经济条件又好，让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她，一定要跟她交往。”
    “你妈居然鼓励你和未成年少女交往？”凌云表示接受不能。
    “嗯，我爸妈都非常喜欢小娟，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想撮合我和她。”
    “那你妈收下王娟的那三万元钱没有？”凌云的好奇心刷刷地高涨。
    “收了，不仅收了，我妈还把那些钱还给债主了，所以几个月前小娟请我当她男朋友时，我才没办法拒绝，唉！但是直到现在，我们家还是欠了两万元的债。”
    凌云嘴角抽搐：“你们家怎么搞的？怎么欠了那么多债？”
    “没办法，我爸妈一共生了4个小孩。我妈没有工作，我爸一个月只能赚600块钱，我们家不穷的话，那才叫奇怪了。”
    凌云哭笑不得：“你爸妈还真是‘超生游击队’哪，既然没钱，那干嘛生那么多小孩？”
    林逸辰苦笑了一下：“他们喜欢小孩，只顾着生，完全没想到生下来的后果，宁愿自己和孩子一起吃苦，也要再生。”
    凌云黑线又黑线，抬头望苍天：“还好，你爸妈没把你扔掉。虽说你的日子苦点，但总归比我好多了，我一出生就被我亲生爸妈抛弃了。”
    “切！你算了吧，”林逸辰眉心紧拧，“我问你，你是宁愿在莉莉家当养子呢，还是愿意换到我现在的位置上？假如我爸妈就是你爸妈，你从没有被亲生爸妈抛弃，但是将来你工作后，就要和我一样，上要养痴呆的姐姐，下要养年幼的弟弟妹妹，中间还要养爸妈……你愿意和我交换人生吗？”
    汗！凌云听得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赶紧摇头如拨浪鼓：“我才不愿意跟你交换人生，莉莉的爸妈待我就像亲生儿子一样！逸辰，你太可怜了，假如我是你，搞不好已经郁闷得自杀了。”
    顿了顿，凌云又忍不住质疑：“既然你家那么穷，为什么你妈妈不去上班？”
    林逸辰连连叹气：“我妈身体不好，更何况她都五十多岁了，所以我爸不让她去上班。”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凌云感慨道，“难怪你平时那么节约，经常去做兼职，原来是因为你爸爸的工资根本就养不活你们全家人。”
    “是啊，我爸养不活我们，”林逸辰的表情中带着一丝绝望，“所以我妈劝我跟小娟在一起，因为小娟会给我们家经济上的支持，今后小娟的爸爸还可以给我安排个好工作。”
    看到好友林逸辰如此伤心，凌云的心里也不好受，他想了想，终是无奈地道：“你家不是还欠债两万吗？这样吧，我借给你一万，等我缺钱的时候你再还我。但是你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不能让莉莉知道。”
    林逸辰楞了一下，震惊地问：“你哪儿来的钱？”
    凌云微皱眉，坐到看台的座位上：“我爸妈开了很多‘衣之恋’的分店，上大学后我经常去帮忙打理其中两家。每个月月底我爸都会给我提成，因此最近这半年来，我存了一点钱。”
    “原来是这样。”林逸辰恍然大悟，因为他知道凌云口中的“我爸妈”其实是指罗莉的爸妈，而凌云由于是罗家的养子，所以就跟着罗莉叫罗天佑和赵芸叫“爸妈”。
    “对，”凌云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所以我这次借给你钱，你不要告诉莉莉，不然……你知道，现在我自己都在靠莉莉的爸妈养着，假如他们知道我把钱借给别人，肯定会觉得我不知好歹，说不定还会把我赶出家门。”
    “凌云，谢了！”林逸辰激动地拍上凌云的肩膀，“你放心，我知道你的难处，我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顿了顿，林逸辰又满怀希望地看着凌云：“你打理的那两家‘衣之恋’分店需不需要兼职人员？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去你的店里做兼职，可以吗？”
    凌云摇摇头：“抱歉，虽然偶尔会需要兼职，但是莉莉定了一个规矩：不招熟人。也就是说，为了便于管理，亲朋好友之类的熟人，统统不能到罗莉家所开的‘衣之恋’分店去工作；至于我，由于我是莉莉家的养子，所以他们才把分店的事务交给我打理。”
    不招熟人？林逸辰一头雾水，但后来想了想，倒也明白了。
    像亲朋好友之类的熟人员工，的确不好管理，不仅工资要多给，而且还不能多分配工作。你对他们好，看在双方平日的情谊上，他们会认为是应该的；假如他们犯了错误，而你摆出老板的架子指责他们，那么他们背后肯定会不高兴。这样一来，反而落得吃力不讨好，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还不如一开始就申明不招熟人做员工。
    想通这一点后，林逸辰更佩服罗莉了，于是便对凌云的话表示理解，还不住地向他道谢。
    “没事，”凌云笑起来，从座位上起身，“走，去我家洗澡，洗完澡我就去取钱给你。”
    凌云没有食言，一小时后，他果然从银行里取了一万块钱，借给了林逸辰。
    出了银行后，凌云打算送林逸辰去公共汽车站坐车，因为今天是周六，林逸辰要回家过夜。
    这时，凌云挎包里的“大砖头”手机突然响了。
    现在是1995年，大部分人都选择使用寻呼机，而一部大哥大手机需要2—3万元，只有有钱的大老板们才用得起，拿在手里就像贵族身份的标志一样，牛b哄哄。
    至于凌云，他之所以买个寻呼机，也是为了便于打理“衣之恋”分店的事务，便于跟合作商随时联系。
    话又说回来了，凌云接起手机一听，原来是胡丽晶打的电话，她问他现在在哪里，她想来找他。
    凌云告诉了胡丽晶自己的确切方位，声称会在车站等她，然后收起手机，继续和林逸辰往前走去。
    然而，走了没几步，凌云就想起林逸辰刚才的那些话，同情之心不禁油然而生：“逸辰，那你以后怎么办？既然你还喜欢莉莉，但又不得不跟王娟交往，你总要确定一条路吧？你不可能一辈子都‘人在曹营心在汉’，这样对王娟也不公平。”
    林逸辰叹了一口长气：“走一步算一步了，其实我还是喜欢小娟，只是相对而言，我更喜欢莉莉。”
    “好哇，你小子太花心了！”凌云哈哈大笑，一把搂过林逸辰的肩头，“我看你还是好好珍惜王娟吧，愿意倒贴的女孩子，现在简直就是凤毛麟角；至于莉莉，你就不要跟我抢了，我可不想跟你成为情敌。”
    林逸辰的脸乌云密布，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道：“我也不想跟你成为情敌，可是……”
    说到这里，林逸辰怎么也说不下去了。他的确很喜欢罗莉，可是同时他也知道，她不可能看上他，更不可能像王娟一样死心塌地地爱他。
    几天前，债主们催债催得实在厉害，所以林逸辰就和他老妈一起，打算去当铺当掉老妈的一个金戒指和一条金项链，希望能够换一些钱，解决燃眉之急。
    当他们走到当铺门口时，恰好碰到罗莉在当铺旁边的建设银行取钱。
    他心里一喜，想到罗莉平时对自己的态度也还不错，所以就硬着头皮去找她借一千块钱。当时，他还天真地想着：罗莉已经是亿万富翁了，想必一千块钱对她来说就像是九牛一毛，她应该会看在他们俩是同班同学的份上，答应借给他的，说不定还会多借他一点钱。最重要的是，假如她愿意借他钱，老妈就不用把结婚的金戒指和金项链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