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旧事

    已是入夜了，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两个佣人一样的人快步走过，在鹅卵石扑救的小路上发出飒飒的脚步声，树上的花瓣慢慢飘落，偶尔落在湖面，打破一池平静的春水，池塘里的金色尾鱼像是被惊醒了，抬起头冲着水面吐小泡泡，金灿灿的鳞片在清澈的湖水里扭动着，宛若一曲无声的华尔兹，沉静、华美。
    “大小姐，夫人在餐厅呢，老爷今晚回来了，云姨娘和三小姐也都在。”清秀稚气的小丫头穿着一件淡青色的布裙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像个交换情报的小间谍，一副贼兮兮的样子。
    这是陈姨的小女儿，单名一个绿字，大家都管她叫做小绿，小绿比洛芍要小几岁，是陈姨的独生女，陈姨历来娇惯。陈姨是陪着洛芍的妈妈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说是主仆，情份上倒更似姐妹，她的阿娘出嫁后，陈姨一起陪嫁过来伺候，是洛妈妈身边的一把手，这些年，地位上也等同半个管家了。
    洛芍记得上一世她的娘亲自杀后，是陈姨护了她许久，后来知道一切的元凶竟是洛茹，陈姨便一直悔恨自己有眼无珠，护主不力，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最后一次听到陈姨的消息却是小绿带来的，陈姨突然就那么去世了，小绿一直哭，却是什么都不肯透露了，其实她又有什么不清楚的呢？陈姨不过是怕她不自量力去找洛茹报仇罢了，她也是蠢，找不到她，洛茹一定会去找她娘亲亲信的麻烦，她原想着自己离他们远点，也能保他们后半生平平安安的活着，谁曾想那洛茹尽心狠至此。
    洛芍带着小绿一直逃一直逃，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讨饭、奔波、露宿街头，两个人每天看着太阳升起，唯一的念头大概就是活着吧，活着才有机会报仇啊，她们的亲人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她们能好好活着啊，只可惜，老天爷似乎连一点希望都不打算留给她们了…小绿为了救她被人拿枪打死了，倒在了她面前，而她也被洛茹抓到了…
    眼前的人稚气未托，看着一脸狡黠，眼睛亮晶晶的，脸上看着有些担心，上一世的那个木然死寂的女孩还没有出现。
    洛芍慢慢抬起头狠狠的闭了下眼，心底暗暗道“对不起，小绿”，强忍汹涌而出的泪意，爱她的人都还在，她还没有输。
    “大小姐——大小姐!”女孩儿好像急了，一脸大小姐好不争气，我都把情报给你了，你怎么还一点都不重视的表情。
    “噗——”她竟是忘了，这个时候的小绿好像天生和洛茹以及云姨娘犯冲，整天跟完成什么重大事业似的盯着那两人，还时不时来跟她汇报，洛芍倒是说了她几次，可没多久，她又故态重萌，之后，想着盯就盯呗，也不是什么大事，洛芍就懒得管了，至于现在…这项事业很有进行的必要！
    笑着安抚了一下面前的小丫鬟，洛芍拿出了手提包里的玉耳坠，这是她之前在万福街买的，透亮的坠子被雕成牡丹的样子，玉质很不错，光滑细腻，像是一汪春水在流动，镶嵌在银质的耳环下，一动一动的，格外好看。
    “外面逛街的时候看到的，很适合你，拿着。”握着小绿的手，把玉坠子放在她的手心，洛芍无奈的笑着，看着面前悄悄吐舌头的女孩，低声说道，“日后也小心些，那位云姨娘最是会装柔弱，若是让她抓了什么把柄，她撒个娇，我爹再耳根子一软，就算栽不了大跟头，也有你的小苦头吃。”
    “小姐放心吧，我就看了她们几眼，她们知不知道不说，证据却是绝对没有的。”小屁孩看着很是喜欢手里的东西一脸欢喜，胸有成竹的说道。
    洛芍无语，便又不打算管了，这姑娘前世几乎在挑衅了，那母女死死忍着，也没怎么动作，至于这一世，她总是会想法子让她们处在劣势的，她可不想活的跟那两个贱人一样憋屈，她便是要随心所欲的活着，让那些害她的人，看一眼就会气死。
    “天色不早了，回房去吧。”她似乎总能被这姑娘弄的哭笑不得。
    推开房门，华丽的水晶灯高高悬挂，枣红色的楼梯蔓延而上，宽敞大气，上面铺就着暗色的柔软地毯，明亮温暖的灯光照亮着整间屋子，洛芍顺势扫了一眼，几个佣人在客厅里来回打扫着，餐厅里依稀传来说话的声音。
    她的家里便是这般，里面的装饰和外面的风格似乎完全不搭，可在这里生活却是那么安静温馨，这大厅和餐厅是她的父亲洛邑主持设计的，当然里面也有母亲的手笔，木制的家具，西洋古典混搭的风格，看着矛盾又和谐，她不懂这个家的建筑风格，一如她始终不明白父母之间的感情一样……
    “爸妈，我回来了”，打过招呼，洛芍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将包里的手枪放到枕头下藏好，洛芍简单洗了把脸，打算换件衣服。
    洛芍的房间是她的母亲亲手布置的，里面有一扇精美的屏风，那是她的母亲亲手绣出来——一副百花争艳图。
    洛芍的外婆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绣娘，绣活儿精美大气，外婆却很少动针线，成品更是稀少的一直手便能数的过来，许多有身份的人家出高价却是求而不得，以致到后来，隐隐被炒成了无价之宝。外婆总说，刺绣是一种技艺，更是一种艺术，有点人苦心孤诣几十年也没能找到灵感，可有的人，灵光一闪，一副传世佳作便是将要成了，这个要靠天赋。
    洛芍的母亲遗传了好天赋，再加上平日里的细心琢磨，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只是，平日里，她一样不怎么爱动针线，只是偶尔给洛芍衣服上绣些图案，给洛邑绣制锦囊…
    这副百花图便是娘亲唯一的刺绣成品了，花团锦簇，蝴蝶翩翩飞舞，活灵活现的，远处看，似乎还能问道屏风上花朵的淡淡清香，真真合了那一句乱花渐欲迷人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