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苏溪总是能读懂江丹橘的想法，江丹橘的身份除了是一位新警，还是一位网络小说写手，如果不是因为读了警校，她可能会去上中文系，成为一名专职的文字工作者，她偏爱古风，那种风韵、那种意境和那些文字。有时候她会突然厌恶现在这种粗糙的生活，可是却无法摆脱，她总在幻想那种青衣素素、舒缓精致的生活，可惜只有在笔下自己才能享受得到。
    “我今天来可不是讨论我的小说的。”
    苏溪突然开始专注地端详江丹橘，好似打量一个陌生人，让江丹橘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确定现在这个你是真实的自己吗？”
    这话话更让江丹橘摸不到头脑。
    “也许是你的外表迷惑了你，你照镜子的时候，镜子会告诉你你是多么美丽的，你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书卷气，举手投足都是古典美，可你却是一名警察，你的内心理智坚定，你的眼光犀利敏锐，你的思维条理清晰，甚至连你的感觉都超过常人，当然你总是极力否定这些，可是事实就是客观存在的……”
    “等等，你在发什么神经？看来你是真的遇到什么状况了，你现在都有些走火入魔了，我代表不了别人，别人也不是我，不要用个体来分析普遍现象好吗？”江丹橘虽然不是非常清楚她在想什么，但大体猜到她遇到的那个人有些问题。
    苏溪慢慢冷静了下来，突然又笑了起来，江丹橘摇摇头说道“爱情真的能让人变成傻瓜，如果你疯够了，是不是可以把前因后果说出来了。”
    后来想想，当时真不应该这么好奇，可是自己怎么知道苏溪的爱情会如此曲折离奇，甚至还带着一丝阴谋的味道，她讨厌这种事情，苏溪说得没错，她总在极力否定那些存在于她内心深处的理性逻辑和超于常人的直觉，那不是她想要的，她现在的工作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梦想，她不希望连自己的生活也被卷进去，可是她又怎么能够拒绝苏溪呢？
    苏溪的爱情开始得颇为浪漫，她去书店买书，差点被书架上的书砸到，结果被岳凯瑞英雄救美，英俊挺拔的外貌，尤其是一双飞扬不羁的眼睛，让苏溪砰然心动，可惜岳凯瑞的疏离也让苏溪很是恼火，本来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对方又没有任何表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从那天起，岳凯瑞却像幽灵一般时不时出现在苏溪周围，这让苏溪很是烦恼，但矜持和受挫的心理让她假装对此视而不见，直到岳凯瑞自己忍不住摊牌，向苏溪要了手机号，傻乎乎的苏溪自我安慰地向自己解释说要报复岳凯瑞的冷傲和后来的骚扰，让对方打爆电话也不接，以此折磨对方来报复，想想苏溪还真是傻得可爱，如果不是自己也有此意，怎么会给一个陌生人手机号。
    事情也就这么巧，苏溪小小的愿望还没实现，事情就有新的后续，二姨无意中说漏了嘴，竟然让人在实习单位注意苏溪的一举一动，还有她的交友情况，这下彻底惹恼了苏溪，她恨透了被父母攥在手心里的感觉，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自由呼吸的空间，像是一个傀儡和玩偶，被人操控，完全处于一种病态的成长环境，于是她就有了一个冒险的举动，因为岳凯瑞是一个意外，一个不被母亲掌握的意外，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怂恿她去冒险，去脱离母亲的掌控，就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魔鬼在引诱她，给她施了魔法。
    于是爱情就这么开始了，爱情的门一旦打开，就容不得你像玩一场游戏一样，随时都可以关机走人，他们两个人被彼此深深的吸引，难分难舍，但是他们的爱像是空中楼阁，离开了现实的土壤，直到被苏溪的父母无意中撞到两个人，确切点说是苏溪才开始意识到一些非常现实的问题，对方的家庭、工作、学历和社交，自己一无所知。
    “我知道那天回到家会面对什么，所以我问凯瑞，可是他给我的回答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只要他保证自己能配得上我的爱就可以，不辜负、不背叛、不欺瞒，我看到的他就是原本的他。”
    “你被他的说辞打动了？”
    “我确实有点动摇，可是我知道当时我并不是完全为了应付父母的质问，我也想知道，我不是要门当户对，也不是在意他的身份，我相信我的爱有多坚定，我不会因为任何事动摇这份感情，我只想要一份坦白。”
    “那你就告诉他你的想法。”
    “我做不到。”苏溪的脸上突然浮现一种淡淡的哀伤，这是江丹橘从来没在苏溪脸上看到过的表情，从小到大，苏溪都那么开朗和快乐，江丹橘突然觉得也许父母的所作所为并不完全是错的，他们或许从孩子们身上剥夺了一些自由，但是他们也是努力让自己的孩子远离伤害和痛苦，只是长大了的孩子再也无法了解这一点了。江丹橘继续安静地听她说下去，“我都能感觉到他周围的温度在变冷，他变得非常敏感和脆弱，他似乎在逃避但却不想放开我，他的眼睛里流露出让人心碎的痛楚。”
    “那你怎么面对二姨和姨夫？”
    “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专横，她反正认为我是大错特错，觉得我让她失望透了，我根本没办法和她交流，这倒更坚定了我爱凯瑞的决心。”
    “姨夫总会理智一些吧，他给了你什么建议？”
    “爸爸说，爱情有时候会让人盲目，他会给我时间让我想清楚，如果凯瑞爱我，把我视为自己的责任，就会对我坦诚，不论什么样的感情，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和坦诚都应该是最起码的底线。”
    江丹橘没有感到意外，二姨夫确实总能抓到重点，二姨则是对私事以外的事才能理智客观。
    “我把这话告诉了凯瑞，他说他知道父母的顾虑，也知道自己应该对我坦白一些，只是他还在逃避自己，他还需要一点时间，他承诺不会以爱的名义伤害我。”
    “如果你们只活在二人世界里，这没什么问题，甚至还非常浪漫，可惜你要面对的将来很现实。”
    “是，我知道，我的感情告诉我不管他曾经是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我爱得是他的现在和未来，可是理智却告诉我不应该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如果他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伪装呢？”
    江丹橘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苏溪一见到自己就开始分析、质问，原来在她的内心深处，理智的警告并不那么起效，她始终希望即使对方真的存在另一面也是自己能接受的另的一面，一个可以宽容的缺失，一个可以接受的隐痛。
    “你希望我做什么？”苏溪找自己绝对不是单纯的吐吐苦水，她一定是有其他什么想法，一个貌似江丹橘并不希望出现的状况。
    “你帮我看看他，看看你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或者有什么不对劲，我知道你很善于观察，姨夫曾经说过……”
    “打住，你知道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他只是想在别人面前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我做不到，我更了解自己，而且我对岳凯瑞一点都不了解，只凭我看几眼，说几句话得出什么结论，这本身就是不负责任的，你知道吗？”
    苏溪好说歹说了半天，江丹橘都没有松口，她知道这绝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她不能用自己的片面看法去决定别人的命运，而且她根本不相信自己有别人认为的那些能力，不，绝对没有，她只想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地工作，抽时间做自己喜欢做得事情。苏溪很失望，但是江丹橘只能这样果断地拒绝，不然到最后她可能会被迫妥协，然后带着后悔和不情愿的心态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最后，江丹橘告诉苏溪，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猜测和幻想，不是偷偷摸摸地旁敲侧击，而是面对面的坦诚，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