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喜欢猫吗？

    “那么，关于《线上》的总作画监督工作，就由天野先生接替齐藤小姐担任了。”
    “各位没有其他意见吧？”
    projectno.9会社的会议室里，社长看着包括矢野茜在内的五位原画师。把目光定格在一位头发有些斑白，戴着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身上。
    “没有意见。”
    “没有。”
    “我觉得这样很妥当。”
    “这样挺好。”
    抿了抿嘴唇，矢野茜看了看身边，一脸笑容发表意见的原画师们。
    迟疑了片刻，才回答道：“没有意见。”
    毕竟，为了商定这件事情，这几天已经开了六次会了，在拖下去确实很不好。
    只是说出口的下一秒，她就有些后悔这么说了，内心更是被惭愧的情绪所占据。
    身穿白衬衣和黑西裤，眼角都是皱纹的眼镜中年男人。对在场众人谦虚的笑了笑，鞠躬行礼道：“谢谢各位的信任，也谢谢社长的器重。总作画监督的工作我会尽全力负责，往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中年男人名叫天野阳太，在社里的职位是原画师兼作画监督。是社里工龄最久、工作经验最老道的两人之一，跟社里其他原画师相比，工作经验那是要多好几倍的。
    至于另一个跟他能力都相当的人，就是此刻躺在医院中修养的齐藤佳音。
    对于这样的前辈担任总作画监督一职，矢野茜本来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撇开她不过是从业时间还不到三年的新人这点不说，她甚至都不是projectno.9会社的正式员工，而是会社外聘的自由原画师。
    她压根没有资格介入会社的工作安排。
    只是……这样一来，她又如何对得起前辈的期望呢？
    要知道，原本是总作画监督的齐藤佳音，可是希望矢野茜来接替她，担任总作画监督的工作来着。
    散会之后，在办公室里画了一会儿原画。感到有些口渴的矢野茜在茶水间冲了一杯牛奶，来到公司走廊的窗边，边看窗外的风景边喝着牛奶。
    此时此刻的窗外天幕，就好似她的心情一般乌云密布，一副随时都会降下大雨的模样。
    我现在……该怎么去面对前辈啊？
    在心里苦恼的哀叹着，矢野茜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贫如洗的胸部，一时间没忍住又哀叹了一声。
    入夜，天空一如之前天色暗示的一样，下起了黄豆大小的倾盆大雨。街道上往日的嘲杂声，如今都被哗啦啦的落雨声给覆盖。
    撑着雨伞，一路小跑着冲进樱景亭。矢野茜把雨伞放在门口的雨伞架上，不悦的低头看了看被雨水溅湿的裙角。
    “欢迎光临，客人这边请。”
    不一会儿，在满是说话聊天的喧闹声音中，一位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来到矢野茜面前，引领着她在吧台入座。
    此刻的樱景亭正是客流的高峰期，放眼望去不管是餐桌还是吧台，都几乎坐满了男女老少的客人。就连矢野茜坐下的位置，都是马尾辫女孩让客人挤一挤让出来的。
    眼角余光扫视着店里的客人，矢野茜拧了拧眉头和两侧正喝着酒的地中海上班族大叔，尽可能的拉开一丝距离，以防对方和自己产生身体上的碰触。
    倒不是说反感这种场合，只是矢野茜本能的不喜欢遇到，陌生人和自己有身体触碰的事情。
    等到在其他桌忙碌完的女孩过来，矢野茜在对方歉意的说着“抱歉，让客人久等了”的话语之后，立马开口道：“请给我打包一份蛋包饭和煎饺套餐，谢谢。”
    “好的，客人请稍等一下。”
    记好矢野茜点的餐，女孩鞠了一躬转身跑入厨房。
    不多时，女孩从厨房回到收银台。目睹女孩和几位客人结好账后，矢野茜这才注意到店里就只有女孩一位服务生在忙前忙后的事实。
    奇怪？
    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怎么不在？
    “请问一下，你们店里不是有一位男服务生吗？他今天怎么不在？”
    趁着女孩暂时有空的机会，矢野茜向对方搭起了话。
    这并不是说，她在意那个令人讨厌的青年。只是单纯想掌握其动向，好方便和对方避开而已。
    女孩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幕，眉头微微一皱解释：“客人是指方吗？他今天因为医院要加班，所以来的会晚点。”
    原来是这么回事。
    知晓这个情况后，上一秒还有点担心和青年会碰面的矢野茜，这一刻彻底安心了。
    然而，她高兴还没超过五分钟。一个眼熟的青年，就在她喝着女孩送来的乌龙茶时，右手抱着揉成团的方格衬衣，左手拿着雨伞气势汹汹的冲进店里。
    由于上夜班的一位同事，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情。所以护士长安排冬阳，暂时顶替家里有事的同事值班，直到那位同事忙完事情来上班为止。
    对此，冬阳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另一位上夜班的同事就不一样了。
    护士长在的时候她神色如常，可等到护士长一走，这位同事就对冬阳摆起了脸色，还是那种充满怨念的脸色。
    尽管心里很是无奈，但冬阳没有把这份无奈表现在脸上。反正，这又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好不容易，家里有事的同事在临近八点过的时候来到科室。得到解放的冬阳立马换下工作服，就着方格衬衣和棕色休闲裤的打扮，快步走出医院大门。
    可惜，天公有些不作美。
    走出医院，登上前往原宿的公车时，天空降下了连绵不断的豆大雨滴。
    幸好早上出门之前，冬阳有看过手机中的天气预报知道今天可能会下雨，提前准备了一把雨伞在背包里。
    在原宿的车站下了车，撑着雨伞快步走向打工的樱景亭。因为知道店里少了自己，会给另一位当班同事带来不小的负担，所以冬阳现在有些着急，恨不得马上能够瞬移到樱景亭去。
    喵……。
    嗯？
    有奇怪的声音混杂在哗啦啦的雨声中，突兀的传进冬阳耳朵里。为此，冬阳不惜停下了赶路的脚步。
    然而，当他仔细去听时，听到的却只有雨滴声、路人的说话声、街边店铺里的音乐声、汽车的引擎和喇叭声。
    是错觉吗？
    喵……。
    刚走出两步，奇怪的声音再次穿透重重声音的干扰，传进冬阳的耳朵里。
    因为奇怪声音很小声，可谓是接近针落地。所以，冬阳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就在这时，奇怪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喵……。
    这一次，冬阳勉强听清了声音的来源，是身边的一条阴暗小巷。
    喵……。
    又一次，声音顺着有些微凉的雨夹风，飘进耳朵里。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冬阳带着半分好奇半分犹豫，来到阴暗小巷里。
    不多时，寻着声音的他在堆着垃圾桶的小巷角落，看到了一个棕色鞋盒子。
    因为小巷不比街道有灯光照耀，阴森又黑暗的环境只能勉强看清东西。所以，冬阳蹲下身打开了传出奇怪声音的鞋盒子。
    一只两个手掌那么大，闭着眼睛发出弱气叫声，趴伏在盒子里的黑色幼猫，呈现在冬阳的视野中。
    很显然，这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幼猫。
    这个瞬间，一只灰色虎斑猫的身影，在冬阳的脑海中一闪而逝。
    于是乎，本能的站起身。冬阳转动身体面向小巷的入口，就要准备离开小巷。
    不是他对动物没有爱心，连带幼猫去动物收容所的念头都没有。
    要知道，日本的流浪猫狗在动物收容所里。要是七天以内都没有人收养的话，就会被实施二氧化碳安乐死。
    这跟把猫丢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至于冬阳自己收养幼猫的选项？
    很抱歉。
    他目前的生活，也不过是勉强还过得去而已。养宠物这种奢移的生活方式，他现在还负担不起。
    喵！！
    黑色幼猫，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有人来了。突然发出有些急切，甚至是凄厉的尖叫。
    就仿佛是在说：“救救我！”
    喵！喵！！喵！！！
    尖锐且显得凄厉的喵喵声，不间断的在身后响起，将几欲离开的冬阳的心房拉住。
    他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想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的去打工。
    但是……。
    严格来说，冬阳其实挺喜欢猫狗这类宠物的。以前，家里也养过一只猫和三条狗。
    可是，也许是冬阳家天生和猫狗八字不合吧。家里饲养的猫狗没有一个善终的。后来，冬阳亲手饲养的灰色虎斑猫，外出溜圈被摩托车撞死后。
    冬阳就不再饲养任何宠物了。
    因为，他再也不想看到任何宠物的生命，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喵！喵！喵！喵！
    他身后，求救似的猫叫声未曾断过。
    小巷中，淅沥沥的雨也一直下着。
    脑海中，灰毛虎斑猫的身影不断闪现。
    阴暗的小巷里，冬阳咬紧牙关，默默握紧了空着的右手，手指关节甚至被他捏到发白。
    “可恶！！”
    “方，你总算来了！”
    横冲直撞的冲进满是客人的店里，迎接冬阳的是部分客人递来的好奇目光，以及当班同事天泽一美如释重负的放松神情。
    对马尾辫同事送去一抹苦笑，冬阳匆匆对同事留下一句：“抱歉，我来晚了。”的道歉。
    就护着方格衬衣，快步走入男更衣室里。
    在他身后的吧台处，某个娇小玲珑的女孩。自他进门开始，就一直用敌视的目光打量他的事情。因为注意力都在方格衬衣上，所以他完全没有发现。
    合上更衣室的门，不顾方格衬衣会被打脏的轻轻放在地上。冬阳看着从衣服里钻出的黑色毛绒小脑袋，露出喜忧参半的苦恼表情。
    终究，冬阳还是没能敌过幼猫的“求救”，将它带到了打工的樱景亭。
    他知道这么做的自己有些愚蠢。
    把幼猫带进料理店，很可能会发生幼猫偷吃食材的事情。
    但是眼下，他也没有办法。
    现在才不到晚上九点，距离他下班的时间凌晨，还有三个多小时。
    让一只走路都颤巍巍的幼猫，独自待在无人的房间里，冬阳还没有那么心大。
    看着颤巍巍走出衬衣，吃力的抬着头打量新环境的幼猫。冬阳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对幼猫说：“你就在这里待一下，等会儿我给拿牛奶过来。”
    听不懂人语的幼猫顺着声音看向冬阳，冲他龇牙咧嘴的叫了一声：“喵！”
    样子看起来奶凶奶凶的，就好像对自己的待遇感到不满一样。
    收起衬衣，换上工作服。
    冬阳为了方便空闲时间可以看看幼猫的情况，仅仅是掩上而没有关上房门就离开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很快就会为这个欠缺考虑的决定付出“代价”。
    矢野茜按耐住对青年的不满，耐心等待着自己的餐点，谁知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
    期间，青年为了送餐在她面前晃了好几次。每次，她都要忍住给对方一脚的冲动，发动“用眼神杀死你”的技能，敌视着浑然不知情的青年走远。
    就在她快按耐不住打人情绪的时候，厨房里的厨师终于在招呼服务生拿她的餐点了。
    “吧台，3号客人的餐点打包好了。”
    正招呼两个客人在餐桌坐下，马尾辫女孩就立马回答道：“好的！我马上过来！”
    微微叹了一口气，矢野茜看了一眼女孩满额的细汗，起身准备自己去拿东西。
    看到这一幕，马尾辫女孩连忙小跑着赶在矢野茜之前，来到厨房门口接下餐点。
    矢野茜：“…………”
    微微喘着气，马尾辫女孩转身面向到来的矢野茜，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说道：“抱歉客人，让你久等了。”
    说罢，双手递出了两份餐点。
    矢野茜一边露出微笑，一边伸手正要去接。
    突然！
    呀——！！
    “什么东西在蹭我！”
    马尾辫女孩惊慌失措的尖叫一声，就像被烫了脚一样，一步跳到了矢野茜身边。
    被女孩吓得缩了一下肩膀的矢野茜，正想对女孩投去不满的目光，却突兀的把脑袋低下面向女孩之前站的位置。
    被女孩的尖叫和跳脚吓了一跳的人不止矢野茜，还有旁边几桌吃饭正香，人数是十几的客人。
    不悦的看了一眼马尾辫女孩，有人正要说话，却被女孩身边的矢野茜吸引了目光，选择了沉默不语。
    有人在看自己的事情，矢野茜现在没心思去注意。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地上的黑色幼猫身上。
    很明显，马尾辫女孩刚才肯定是被幼猫蹭了一下脚踝。
    一步上前。
    不顾幼猫浑身散发着酸臭的异味，黑中带黄的猫毛还有些打结。矢野茜一把抱起冲她喵喵直叫的幼猫，目光飞速打量着四周想要找出幼猫的主人。
    下一秒，某个人惊慌失措的从厨房小跑着出来，双眼直勾勾的锁定住她怀里，正在用爪子和牙齿“撕咬”她手指的幼猫。
    看了看站在她面前，脸上混杂着震惊、不知所措、苦涩等等情绪的讨人厌青年。
    矢野茜对青年本就差的印象，现在变得更差了。
    若说在此之前，青年在矢野茜心里就是个臭流氓。
    那么现在，青年在矢野茜心里就是个苍蝇幼虫。
    “这只猫……是你的？”
    压抑着几乎要爆炸的情绪，矢野茜冷漠的问。
    青年瞬间脸色一红，右手急促的抓着后脑勺，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儿，见青年只是着急的抓耳挠腮，就是不说话。
    矢野茜也不想再给对方时间了，干脆的右手抱着幼猫，左手从来回打量她和青年的马尾辫女孩手里拿走餐点，转身就要离开。
    身边，一阵风急促的飘过，有人拦在了矢野茜面前。
    用核善的目光瞪了来人一眼，矢野茜冷漠的道：“让开！”
    拦住矢野茜的青年脸涨的通红，呼吸也急促起来，但还是没有说话。
    半响。
    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气。
    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青年缓缓开口道：“这，这猫不是我的。”
    呵！
    编！你接着编！
    不是你的猫，你跑过来干嘛！
    一个没忍住，怒极的矢野茜露出灿烂笑容。
    青年眼角顿时抽了抽，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之色，很显然是看懂了她笑容背后的心情。
    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话的青年。犹豫了一下，转身面向马尾辫女孩。
    “天泽，麻烦你再照看一下店里。”
    “哎？”
    撇下满脸呆滞的马尾辫女孩，青年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回头面向矢野茜。
    “这猫真不是我的，是我来的路上在小巷里捡的。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不过没关系。”
    “我这就带你去看证据。”
    虽说青年说话的表情很是义正言辞，但是矢野茜怎么可能凭几句解释就相信他。
    看就看！
    我倒要看看，你想拿什么证据出来！
    想到这里，矢野茜跟着青年先是来到男更衣室。
    看着青年拿出来店里时，抱在怀里的方格衬衣，指着幼猫解释：“之前来的路上，为了防止它被雨淋到，我是用衬衣把它包着带来的。”
    青年的话，让矢野茜想起十几分钟前，青年火急火燎冲进店里的光景。
    然后，青年打起雨伞领着她走出店里。来到距离店子大约七八分钟路程，街边一条阴森黑暗的小巷里。
    站在一个已经完全打湿，甚至都发泡的鞋盒子前，青年指着盒子道：“我就是在这个盒子里发现它的。”
    说罢，青年又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面对矢野茜，声音苦涩的说：“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因为小巷光线很差的缘故，哪怕冬阳和长发女孩就只有一掌之隔，他也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细致表情，只能大概看出女孩是处于面无表情的状态。
    “走吧。”
    轻轻对女孩说了一声，冬阳带头离开小巷。长发女孩默默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因为没有勇气面对女孩，虽饱含着怒意但完全不可怕的表情。所以冬阳返回店里的路上，全程都没有去看女孩一眼。
    直到返回店里放下雨伞，冬阳才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长发女孩。
    不等他先打开话题，女孩就低头飞快说道：“对不起！”
    说话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歉意。
    甚至，冬阳还隐约看见女孩面无表情的脸庞闪过一抹绯红。
    无奈的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冬阳正想说声：“没关系，我不在意。”
    女孩就抢白问道：“你喜欢猫吗？”
    哈？！！
    看着无表情的女孩，冬阳忍不住在心里惊道：“你这话题太跳跃了吧！前后根本没有半点联系啊！”
    想归想，冬阳脸上依旧带着无奈，认真回应道：“喜欢。”
    下一秒，用粉嫩舌头舔着嘴巴的幼猫，被一双手递到冬阳面前。顺着幼猫看去，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他的光景，随即跃入他的视野。
    “好！”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等我回来就去你家。”
    用甜美好听的声音留下这句话，幼猫被女孩塞进冬阳怀里。然后，就见女孩撑着雨伞，啪啪啪的跑出店里，身影消失在灯光照耀的街道人群中。
    “…………”
    冬阳一脸懵逼的看着女孩消失的方向，愕然的内心忍不住惊叹道：“去我家？没搞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