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思考力量 上

    这一夜，小唐云做了一连串奇妙的梦。
    他梦到六个出手大方的美丽阿姨、两个精打细算而又盯着他秤杆看怀疑他会缺斤少两的大娘、五个面容慈祥的婆婆，每逢集市都到他的荠菜摊位上买荠菜。
    他梦到赵家庄小学后面的鱼塘里突然飞出数不清的小鱼苗，这些数不清的小鱼苗一飞出水面，就变成一个个花枝招展的美人鱼小姑娘，她们在碧波荡漾的鱼塘上翩翩起舞，看得小唐云如痴如醉……
    然而他看着看着就流泪了，原来他知道，自己虽然挖了六个水坑，用西大路水沟里的水救活了这些美人鱼小姑娘，可当她们长大，就再也无法在鱼塘水面上自由自在地翩翩起舞，因为他会把她们卖了。
    然后她们会被活生生宰杀，待用水洗干净，要么下油锅爆炒，要么清蒸、要么水煮熬汤。
    不管哪一样，都令小唐云难过。
    仿佛间，小唐云有着无力之感，即便他能想出办法救她们，可最终还是自己将她们送上断头台！
    “人为什么要吃鱼呢？”
    他问出一个白痴的问题，但却有人回答他。原来他已经不在鱼塘边，正襟危坐地坐在赵家庄小学教室里。
    楚老师一手拿着教棒，一手拿着粉红色粉笔说：“这是物竞天择的结果，当一只老虎吞了一个人，难道你也会问它：你为什么吃人呀？”
    教师里同学们哄堂大笑。
    但小唐云没笑，楚老师也没笑。
    楚老师挥挥教棒，同学们吓得立时鸦雀无声。
    他说：“这个问题等你们到了高中，生物老师会给你们详细解释，我今天只能告诉你，在强者眼中，弱者只能是食物。如果你们一个个地不好好学习，那么将来也会变成那些鱼，任人宰割，懂吗？”
    “不懂！”同学们和小唐云齐声大叫。
    楚老师脸一冷，挥起教棒恶狠狠地砸教桌，“不懂就对了，那就好好学习考上高中去问生物老师。下课！”
    小唐云模模糊糊、似懂非懂，他站起想追楚老师细问，可他“扑通”一声摔倒，睁眼一看，自己却躺在床上，原来竟然是一场梦。
    现在茅草屋里亮亮的，显然到了翌日早上，奶奶已经烧好早饭等着他。灰白纱布盖着的熟山芋飘出诱人的香味，特别是那黄绿相间的棒黍野菜稀饭，更诱人，令小唐云肚子咕咕直叫。
    坐在小桌旁的奶奶转头，“你又做梦了？昨夜还特多，老说梦话。”
    小唐云眨眨眼，忽然问：“奶奶，我们鱼塘里的鱼能不卖吗？”
    “为何？”奶奶不明所以。
    小唐云没回答，难过地似乎又要流泪……
    奶奶顿时懂了，她颤巍巍地站起，走过去坐到床边，抬手摸了摸孙子的小脑袋，“你不会是梦到那些小鱼苗都变成漂亮的美人鱼小姑娘了吧？”
    “没事的，奶奶小时候也经常梦到稀奇古怪的梦。你把她们卖了，不用心有愧疚，这是她们的宿命，无人可以更改，即便无所不能的佛祖来了，他也没办法。”
    “那……”小唐云吞吞吐吐还想问为什么，被奶奶打断，奶奶说：“奶奶小时候看到不懂的也喜欢问为什么，偶尔地也会小脑袋想啊想啊，想得小脑袋都要炸了。可是你知道嘛，有些事情的确需要我们思考，可有些既定的事，你就不必非要弄明白它的真相，因为你这个年龄，不管长辈如何告诉你，你都无法理解，准确地说，你无法接受。”
    “所以，小云，你该把心思集中到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上，比如如何积攒两块钱上学。”
    “我知道，奶奶。我去看看我们的小鱼苗。”
    小唐云穿好破衣破裤，跳下大木床，，一溜烟地跑出茅草屋。
    他来到鱼塘边，仔细地放眼望去，可惜除了一些翻肚皮死透的小鱼苗，竟然不见一条在游泳。他小心地走下鱼塘坡，扒开毛草，看看他挖的水坑里情况咋样。
    不想他一看到里面状况，却是揪心地痛……
    原来昨晚争先恐后游进水坑，撒欢的那些小鱼苗，如今大多翻肚皮了，唯有少许的在无精打采地张着小嘴巴吐泡泡喘气。
    “怎么会这样？”小唐云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昨晚它们不是好好地吗？怎么过了一夜就翻肚皮了？”
    他小心地弯下腰，伸出小手拨动一条翻肚皮的小瓜子片，他发现，这条小瓜子片并没死掉，似乎还在强撑着。
    这令小唐云不禁站起来双拳紧握：等着我，既然你们能强撑着，那我就一定能想出办法再救你们！
    小唐云顺着鱼塘坡，走上岸，他一边往家走，一边在思考。
    “我已经把适合它们生活的环境搬过来了，而且那水还是大沟里的水，比之地头小沟底的水要好多了，它们一开始不是也很兴奋嘛？怎么后来就不行了呢？”
    “我明白了，我把水坑和鱼塘相通，即便两边水位持平，但两边水质不同，会悄悄地融合，随着时间推移，尤其是过了一个晚上，小小的水坑里的水，一定会被大鱼塘里的水同化，几乎和鱼塘里的水没什么区别。”
    “唯一区别就是这些小鱼苗看到了希望，它们在适应新环境，它们在强撑！”
    “奇怪，不是说鱼在水底下都可喘气吗？现在天又没要下雨，晴朗得很，它们干嘛会在水面吐着泡泡大口地喘气？难道说这新环境让它们很压抑？”
    “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应该是这样，生命力弱的，就被压抑死了。可惜我能做的唯有给它们加点西路大沟底的水……对了，它们吐泡泡大口喘气，我干嘛不给它们弄点空气？”
    小唐云一思考到这里，小脚步不由加快，他跑到家里就说：“奶奶，昨晚游进水坑里的那些小鱼苗虽然没死掉，可不少也翻肚皮了，我想找个气筒给它们打点空气，你能帮我借来一个吗？”
    奶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相信孙子的办法，她颤巍巍地离开茅草屋去赵家庄借气筒。
    赵家庄只有三个气筒，一个是村支书家，一个是村长家，还有一个是村会计家，因为他们家都有一辆凤凰牌自行车。
    小唐云则是背对着万道朝霞，提着木桶往西大路跑，他要去拎路旁沟底的水……
    当他拎到第五趟水时，孩子们陆陆续续上学来了。
    小唐云再次路过赵家庄小学南大门，他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一间间教室传出脆脆的朗朗读书声。
    不过有一处声音不同，不知道是教室里，还是教室外，但他听出那是楚老师的声音，这“读书声”令他焦急紧锁的剑眉忽然舒展。
    原来这是朱自清的一篇散文：《荷塘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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