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分支（三）

    “殿下，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你就是命运的偏差本身。”
    老卢对小露露说道：“唯有你存在，我才能通过这个虚假结局苟延至今。”
    他停顿了一下，露出叹息：“可惜，也因为有你的存在，我无法让整个旧日之城毁灭，彻底颠覆命运。那位‘博士’很爱你啊，他用你作为支撑旧日之城存在现世的锚，只要你活着，旧日之城就能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被旧日侵蚀的现世。但我也不能杀死你，因为杀死你，这个虚假的结局就将维系不下去。”
    后者只是冷着脸：“我猜到了。”
    相比正牌露露，她是被人工制造出来的半旧日。
    即意识属于历史中的虚无幽灵飱鸽心心念念的“大夏女帝”，而身体和灵魂属于本人——小露露。
    老卢从虚假的历史中将她带出，制造了新的结局规避自己死亡。
    同样也承担她的使命——继承父亲的意志，维护旧日之城。
    如果到此结束，那老卢完全可以洗白成正义的伙伴，就此一直存活下去。
    但事情自然不会那么简单。
    一般而言，命运是允许有偏差的。
    毕竟不是程序，没有死板到既定的地步，种种不同的偏差就好比同一游戏的无数种不同通关方式，没有游戏会逼着玩家一定要按照严丝合缝的流程进行。
    可命运无论过程经历多少曲折，偏差最后总会弥合。
    游戏进行下去，所有玩家都会走到同一结局，那就是通关。
    boss总归要死，勇者总归要胜利，过程曲折一点，结局也不会变，这就是“世界线收束”。
    即便是虚假的“存档”，将游戏流程无限期延长，老卢的命运最后也应该是这样。
    ——作为反派boss，在彰显主角们的正义后被艰难打败，迎来应有的审判。
    所以他想“掀桌子”，只要旧日之城毁灭，游戏的载体也就不复存在，但他杀不了小露露，这就让一切都成为悖论。
    小露露把分析出来的情报小声讲给其他人听，露露愣了一下：
    “那我也是露露啊，怎么不来杀我？”
    “别说胡话！”
    白吹雪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
    “.....不愧是殿下。”
    老卢赞叹地献上掌声，不带任何保留的表示出了自己的赞赏：“你的智慧让我钦佩。”
    “所以呢？你的假故事讲不下去，又跑到这里准备讲个新故事么。”小露露对赞叹没有感到丝毫的欣喜。
    “在我求生的漫长生涯中我领悟到一件事。越是想颠覆命运就越会被其玩弄，所以我准备认命。”
    他面前残破的游戏ui很快有成堆的数据开始运转：“旧日之主‘卢来’必须要死去。”
    大露露总算聪明一次，想到什么：“难道你！”
    老卢已经不再说话，场景开始刷新，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露露等人一路退到火炬塔的门口，而被白吹雪制服的卢来则漂浮到他面前，木然站立。
    “还记得我说过要给你付报酬吗？”
    老卢静静望着“自己”。
    “原本只是让你在‘旧日之主’的各位和那只蠢鸟的格位里二选一，但现在鉴于你工作中任劳任怨，同时又受了工伤，我觉得必须支付双倍工资。”
    他手中浮现两个小小的光团：“现在它们是你的了。”
    .......
    在昏沉之中，卢来感觉自己跌落了深渊。
    灰白但神圣的光芒自脚下无垠的黑暗中向上上照耀，带着无尽的威严和肃冷；金红的流光从天穹垂落，裹住他的身体，带来温暖和温暖背后清晰锐利的恶意。
    最细微的声音都已经消退，寂静里，只有他痛苦的呻吟。
    他艰难的喘息着，狼狈地挣扎，伸出颤抖的手掌，像是想要握住什么一样。
    “爸妈...”
    走马灯般的回忆碎片开始播放，从记忆的初始，和谐又温馨的家庭....随年龄增长逐渐频繁的争吵....学会自我安慰时，令人窒息的分道扬镳....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
    “啪！”
    无形的绳索断裂，金红色的流光乘虚而入死死缠绕把他勒到呼吸困难，深渊中有灰白的手探出，将他往下扯落。
    逐渐地，走马灯开始加速。
    “欧国玉....樊沧澜.....”
    新的绳索重新拉住他坠落的速度，更多的记忆开始播放。
    与朋友们开心的日子，上课一起偷偷谈论学校的女孩、课间躲着摄像头和班主任随时随地的巡查玩手机、运动会一起翻墙去网吧打游戏.....
    蓦然间，方嘉熠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如一记重锤锤在他心头。
    绳索陡然一松。
    “班长...”
    挣扎中，卢来最后看到的，是那个时候白可丁失望且冷淡的表情。
    他松开手，任由自己坠落。
    拥抱深渊。
    ......
    卢来睁开眼瞳，看到了破碎的蜂巢式天花板，如墨的雨打湿他的鬓角，他重新回到这一片阴暗的天穹之下，状态却出乎意料的好。
    力量在身体中流淌，仿佛无所不能。
    “还是不准备放过我么？”
    他听见自己脱口而出，这样的话，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心中警铃大作，想都不想比钢铁更加坚硬的羽毛就如臂使指射出在半空中陡然扩大，悍然滑落。
    “轰！”
    羽毛如刀切掉半边火炬塔的塔身，最后被一面凌冽的寒冰盾牌挡下。
    “旧日之主，这就是你的目的？”
    盾牌后，白吹雪一马当先，冷冷望向远处的露台。
    “我们之间何必那么生分，叫我老卢就好。”
    他又点上了一支烟：“况且现在我已经不是旧日之主了，他才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杀旧日之主，关我老卢什么事。”
    “干的就是你这个瘪三！”
    露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跨越阴影，从老卢头顶跳出，手中天青之矛火光迸射，但子弹却从老卢身体中穿透而过。
    他居然只是虚影！
    他面朝的方向，卢来已经火力全开，羽毛每一次飞射都掀起狂风。
    空气被血肉之躯撕裂，卢来奔跑时气浪轰鸣迸发，冲击席卷扩散，瞬间将周围的残存的玻璃幕墙尽数推平。在这极致的速度之前，就连这完整的旧日之城都狭窄不堪。
    与白吹雪她们之间的短暂空隙，转瞬即至。
    宛如流星那样，他从天而降，自无数笼罩过来的冰雪之中跳跃，漆黑的羽毛划出一道转折锐利的轨痕，与白吹雪的冰晶悍然碰撞。
    白吹雪脸色严肃，三段后跳从白可丁手中拿过青铜剑“春申”。
    “接我用用，待会还你。”
    蓦然间，雷霆云气之龙从天而降，混着凛冽的寒风一起将这里变成寸草不生的极地。
    露露又朝老卢开了几枪。
    “没用没用，老卢我升职啦。”他吧唧吧唧抽着烟：“从旧日之主升职成时间海本身，旧日的源头，算半个玩弄命运的玩家，人怎么能和大海抗衡？与其在我这里浪费功夫，不如去帮帮忙，也许你们胜算还要多一分。”
    人怎么能和大海抗衡？
    还想当玩家，就凭你也配？
    陆弥暂时放下手柄，脸上面无表情，随着手指滑动，1000金币从他账上划走。
    然后他拿起电话：
    “喂，希尔是我。”
    “有人想康点好康的，你不是说能蒸发时间海么，两秒内，表演一下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