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客

    “哒、哒、哒——”
    漆黑皮鞋与高档餐厅内绯红大理石地面的接触声响起，无数侍者从厨房方向的门中涌出。
    他们手中端着银制餐盘，陆陆续续放在每个人的面前，餐盘圆盖上的纹无比精致，但透过倒影看来，盯着它们的人只会感觉自己的脸被那些繁杂的纹扭曲成成千上万份。
    里亚一行人当然也收到了这样的美食，当盘子被放在里亚面前不远处的桌上时，侍者像是完全看不见里亚的异常般对他露出笑容。
    “先生，请您用餐。”
    “这就是主食？”
    “是，货真价实的——天使，为了这份万众瞩目的食材，各位需要支付出身上所有的财产。”
    里亚闻言，以手杖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朝着那边走去，然后在万众的目光中，率先掀开了纯银制品的盖子。
    他的所有“积蓄”瞬间归零。
    七十多亿的资金顷刻一空，而盘子中，也露出了贪婪门中久违的主菜。
    一个圆形的事物，像是无色透明的果冻一般，但却清晰地倒影出了里亚的脸，而后他的脸就彻底被印刻在了其上，无论他转向何处，那倒影中的视线都会死死盯着他。
    里亚忍着模因污染的反噬盯了那东西许久，才试着伸手去触碰它，而在这时，那东西也睁开了无神的眼睛，张口说了一个单词。
    “快……跑。”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群也纷纷发出了尖叫声，大概是会说话的倒影简直闻所未闻。
    侍者的面容更加喜悦：“这都是上好的食材，只需要把它吃了您就能获得永生，这不就是像您这样的富人来到这里的根本目的？”
    克拉登已经拿起了刀叉：“克尔查大人您不吃吗？”
    “你敢吃这东西？”
    透明的原材料不明的诡异食材，正常人根本不会对这种东西升起食欲。
    但大概是对于永生的欲望过于强烈，里亚能看到许多人在惊恐过后便开始战战兢兢地走到头颅前，拿起刀叉割下它们，放入口中满脸陶醉地品尝。
    大概这像果冻一般的事物味道还不错，大部份人在品尝美食时的面容无比陶醉。
    克拉登也在努力做着心理斗争：“克尔查大人，吃了这个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这一关只要克服黑商本能后就没什么难度——但是，这通关条件也太恶心了啊啊啊！！！”
    “我最讨厌史莱姆了，看着半点食欲都没有。”
    他一边哀嚎一边嫌弃，银盘中的倒影愤怒地咒骂着他为什么要吃自己，敢吃了自己他就诅咒他一辈子孤寡，克拉登闻言也愤怒地和自己的头对骂起来，先前的恐惧荡然无存。
    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越不让干什么就越想干什么，现在的克拉登心目中的愤怒情绪大于恶心，反而想赶快把这东西给处理掉。
    里亚也看向盘子里的圆球，那倒影同样看着他，双眼无神且微微下垂，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像是十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一脸的颓废样。
    “你不想再跟我说点什么吗，比如说点什么激怒我的话让我吃了你？”
    里亚比划着银色餐刀，缓缓抵住“自己”的眉心。
    那颗脑袋无比疲惫地瞥了他一眼，又神经兮兮地飞快扫视了一圈周围，哀叹：“我就是你，我知道你有多想活下去，我也很想活下去。我才不会像周围的球一样那么愚蠢，我比它们中任何一个都聪明，那群没有什么脑子的蠢货只会诱导别人杀了自己，但我可不会，我有着真正的自我意识，甚至有着自己的价格观。”
    “我甚至有着自己的名字。”
    说到这时，那颗圆球骄傲地露出了更加神经质的笑容，像是熬夜过度的患者在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支撑。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我叫做【白痴】。”
    白痴——
    这句话成功触动了里亚的杀意，那颗头颅见此，笑容也越来越大，不过它耐心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到刀刃切割自己，顿时，那面容变得失望。
    “啊，你为什么不动刀啊？你不除掉我我就会污染你的模因，让你变成我现在的模样，其实我觉得我现在也挺好的，自从当了白痴感觉这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了，你也应该来试试。
    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你应该把我除掉，这才是最优解。”
    “啪！”
    里亚反手把盖子扣了回去，同时也制止住克拉登用餐的动作。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克拉登扫视着那群吃得满脸乱七八糟的人，嫌弃得仿佛在看一只只牲口：“只要把这东西解决掉我们就能出去了啊。”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在这里没有见到索非亚？”
    “索非亚？”
    克拉登本来还在疑惑，不过反应过来后，一股寒意顿时自脚底而升。
    对啊，这些都是索非亚的记忆，索非亚不可能不在，这里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让他们通过。
    “说不定他其实出现了，只是我们没有察觉到呢？”
    里亚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有谁能逃离我的感知？四周的阴影都可以遍布我的眼睛，而我的眼睛告诉我，这里根本没有索非亚。”
    “其实真的很奇怪不是吗？明明说着在这里可以享用天使，然而盘子里的东西却跟人的脑袋无异，而且是倾家荡产费自己所有资金后才享用到的“脑袋”。
    那天使不在，索非亚也不在，反而是……”
    里亚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有人哀嚎一声，他转移目光朝着那边看去，便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成片倒下又成片站起。
    他们的身躯变得半透明，与此同时，那些位于餐盘中的圆球发出尖锐的笑声，一下子缠绕住自己的“主人”拼了命般将他们取代。
    而它们的“主人”还在挣扎，完全抑制不住行为地边哭喊边进食，从食客到食物、从食物到食客。
    食物终将成为食客，食客也终将成为食物，两边的身份相互交换，而最终存活下来的食物替代食客的身份，享用他们的记忆、人生、家庭和财富地位，获得永生。
    最终，原本的主体彻底化作如水般的圆球，又化作一摊清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