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大功告成

    户部巷的管理大楼建于二十世纪前半叶，整体结构为木板砖，听说是某个弹丸岛国遗留下的产物。
    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吱呀作响的声音回荡在了整座大楼里。
    “尽管来了这是第三次，可我还是觉得这个地方有些阴森恐怖。”
    初夏季节，李英杰仍旧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周鑫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你这存粹是失败的阴影在作祟，这座楼确实空旷了点，也老旧了点，只是通风环境好所以才让你觉得阴气很重。”
    撇了撇嘴，李英杰无所谓道，“随你怎么想，反正以后我是不想重游此地了。”
    周鑫拍了拍他的后背，“那就争取这次拿下。”
    走到三楼，李英杰带头右拐，靠走廊右边的第二个房间里，一行人见到了紧咬牙关的童经理。
    “你好，我是…”
    正要上前伸手的周鑫却被无视，坐在沙发上的童经理皱着眉头看向了李英杰。
    “你怎么又来了？”
    饶是李英杰最近跟着周鑫学厚了脸皮，听到这句话脸上瞬间染成了猪肝色。
    “那个，这位是我家里的表哥，周鑫，周哥。”
    消除尴尬的最佳办法就是左顾言他，岔开话题。
    正如周鑫此前所想，童经理对于李英杰初次登门造访是秉五五对半的态度，甚至听到对方的名头后还存有一丝幻想。可再听身旁那位介绍完自己的身份后，立马翻了脸。以至于第二次来了位名声更响的，也更加落实了童经理心里的猜疑。
    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也没明着说出来撕破脸皮，本着对方家大业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想，童经理还是起身回应。
    “你好，我是户部巷管理部的经理，单姓一个童话的童字。”
    周鑫老早悬在空中的手也终于有了个着落，“你好，我是英杰的表哥，童经理可以称呼我小周。”
    尽管周鑫出门前刻意扮老了自己，还准备了一身成熟的西装，可青春洋溢的面孔依旧让童经理打疑着实际年龄。也得亏这个时代的二世祖们名声不太好，多是些嚣张跋扈之辈，别说外人，连自家势弱的亲戚也时常不给好脸色，更加不会轻易认外人当哥了。
    前面听到李英杰极为自然的喊这位叫哥，童经理当然不敢怠慢，“那我就倚老卖老，喊你一声周老弟了，还望见谅。”
    “没事，没事，你是前辈，该敬的礼数我们还是不能忘的，就是刚才上楼的时候遇到了点小插曲，不免对贵公司的人事安排有了点小小的疑惑。”
    本想打太极，趁着对方年轻，把这次的谈话忽悠过去。没曾想，对方开门见山的提出了意见，虽然不是合作的问题，可依旧让童经理升起了一丝警惕。
    这人外表着实年轻，可不能当做泛泛之辈来对待。
    打起十二分精神的童经理跟着问道，“哦，难道说之前有人为难了你们？”
    为不为难，周鑫相信童经理比谁都清楚。能够维持住户部巷的经营发展，没点真功夫也轮不到童经理当家做主。对方很明显想借题发挥，把自己带往偏离主题的方向。
    前世身为销售员，大的商业谈判没经手过，可每天的小客户不断，这也让周鑫面对如今的场景显得得心应手起来。
    当初之所以能够成为金牌销售员，这和周鑫自己琢磨出的谈判技巧不无关系。他将此前所有成功与否的案例归纳总结后，分为了两种谈判类型。一为友好，二为进攻。
    就和古时诸葛亮舌战群儒一样，开口之前先要了解清楚你要开喷的人性格如何，换算成今天，就是你想要约谈的公司背景如何。如果坐在你面前的人是个莽夫，例如张三张翼德那般，恐怕话不投机半句多，不等你叨叨出几个字，小命都难保。如今的商业谈判也一样，对方要是个资金雄厚态度强硬的公司，不摆正好态度转头人家就会联合起来生吞了你。
    语言是门艺术，说话是种技巧。本来以为户部巷的衰败要在城市整体规划之后，可之前无意间听到保安们的对话让周鑫有了全新的认知。
    看来随着自己的到来，历史或多或少有了些许的偏差。至少看似强大的户部巷也不过是只声色内荏的纸老虎。这也就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一谈合作，一看到万年地产的金牌经理人，童经理的反应会如此剧烈的原因了。
    实力本就不如人，资金缺口加速了公司的危机恶化，一旦户部巷有人把合作的事捅了出去，到时候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灭亡景象。
    童经理今年也只不过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大好时候。本想满怀抱负的施展拳脚，却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说句老实话，户部巷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改头换面，这也是时代的大潮，不是他这个小小的经理能够螳臂挡车的。
    可大权在握的快感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割舍的。拼命的挽留，苦撑了数年之久，户部巷的强弩之末童经理比谁都心中有数。无数次的想要顺应本心，也有无数次的合作机会，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大权独揽的威风就像吸入骨髓的毒药一般，侵袭了全身，麻痹了大脑。
    于是，等一等，再等一等的想法就这样延续了下来。这一等就是数载。
    “或许，是时候放手了吧。”看着周鑫异常年轻的面孔，再想想这几年自己无谓的坚持，到底是在图个什么？难道自己真的老了？
    从童经理反问出那个问题周鑫没有回答开始，二人就这么静坐了许久。
    随着墙上挂钟的准点报时声响起，童经理这才恍如大梦初醒一般回归到了现实。
    “怎么回事，我怎么发起痴来了？”童经理拉响了心中的警报，这让他有一种掉入陷阱里的感觉。
    李英杰之前还有惊扰的举动，在周鑫的劝阻下这才按捺住了冲动，目前看来，貌似是周鑫略微领先了一筹！
    “童经理，想必最近你已经很久没有过舒适的睡眠了吧？”
    一语中的，童经理尽管不想承认，却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小周果然生了双慧眼，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自己的苦只有自己最清楚。因为外面谣传户部巷将要面临拆迁整改的消息，租户们兴起了赔退租款的浪潮。如果只是一家两家还能接受，可户部巷的租金都是三年一收，一收就是三年，这几十家商量好了抱团退款，公司上哪去找这么多的流动资金。这一波未平，李英杰又带着万年地产的人续上了另一波，能够安然入睡，恐怕也只有与世长辞才能够做到吧。
    以退为进，之前看似无言以对的周鑫成功的利用了童经理此刻患得患失的心理。让本就精神不佳，精神高度紧绷的童经理突然有了胜利后的一丝懈怠。这人一旦从上紧发条的状态下放松下来，不免就有些想入非非的念头。
    说白了，童经理的头上堆积了万斤巨石，只不过靠着坚韧的意志死咬着牙关硬撑了过来。周鑫只不过把他头上的挡板那么轻轻一推，童经理瞬间就被自己种下的果给无情吞没。
    “刚在楼下和你们的保安有了一些言语上的冲突，无意间打听到了贵公司此刻面临的一些困扰。当然，我不是上来跟你告状的，小学时候的我都不愿做这背后下黑手的下乘手段。在我看来，老师事后的表扬和那朵小红花更像是当面的侮辱，童经理你认为呢？”
    正如上面所说，语言是门艺术，说话是种技巧。很多话是要结合语境来听得。
    从周鑫上面的话语中，童经理听出了几层意思。和保安的冲突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保安透漏出了公司此刻面临的窘境。这让童经理没有了硬气起来的余地。接着，周鑫直接挑明了自己的诚意，不愿意背后下黑手，有事当面谈。最后就更好解释了，你要是继续和我打马虎眼，我就视为你对我的侮辱，既然大家没了商量的余地，那接下来就是各凭手段，各显神通的时候了。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简单的几句话，就让童经理没了丝毫还手的余力，这让心有不甘的童经理赤红着双眼问道。
    “你究竟是谁？到底几岁？”
    什么表哥，一个姓周，一个姓李，更何况李家在江城没有亲戚是有目共睹的事实。童经理更情愿相信周鑫是李万年手下隐藏颇深的一张王牌，跟着李英杰更像是太子陪读的意味。这样，也能很好解释出年级偏小的问题。
    眼看离成功就差临门一脚，周鑫也乐于慷慨解答，“重现认识一下，鄙人姓周，单名三金一个鑫，并不是英杰的表哥，而是他正牌的同班同学。”
    童经理再问，“可是李家培养之人？”
    周鑫和李英杰先是一震，随后二人拍手大笑，“童经理，这大中午的，可别犯困说出此等梦话出来贻笑大方啊。”
    脸上青红交错的童经理先是握紧双拳，随后颓然的瘫坐在了漆黑皮革的沙发上。
    “说吧，具体合作的方法。”
    李英杰和周鑫相互对视了一眼。
    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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