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北方不宁

    在海边游玩了两天，颜澪做了两顿海鲜盛宴，不敢给大家多吃，毕竟闹肚子是小事，得了痛风可就麻烦了。
    尝了鲜，看了海，一行人改道向西，向真定府进发。
    出了辽东，很明显的就是路上的行人增多，城镇和城池也不少，所以在外野营的活动也就停止了，基本上都可以找到房屋居住。
    一路到了霸州，颜澪决定在这里休息几天，除了补充饮水和粮食，还要准备秋衣。
    这时候只要入秋，北方的气温就会很低，相较于辽东，河北东路与河北西路的气温略微高一些。
    进城后找了一家客栈，定制了几套冬衣，颜澪凭借记忆带着凝雨等人在城里游玩。
    霸州的花灯很有传统，或繁或简，有大有小，种类也很丰富，人形、花鸟、植物、风物、建筑等等，到了晚上当真是争奇斗艳，色彩斑斓。
    捧着小吃，在花灯中穿行，凝雨等人手中提着花灯，开心的东张西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颜澪虽然数年没来，倒也是轻车熟路，先是领着几人逛夜市，等花灯中的蜡烛燃尽，众人过够了瘾，便前往城西一家食铺吃饭。
    这家食铺是两名老人开的，颜澪以往总来光顾，时隔三年，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二老还在不在。还能不能认出自己。
    招牌还是老样子，颜澪走到门口时往屋里扫视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给顾客端饭食的一名中年人，不由得微微一笑，换上霸州方言道：“一盘金丝小枣，十二碗藕粉。”
    那中年人听到后，还没转身就已经开始唱名，转身时看到微笑着正看着自己的颜澪，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颜澪笑着行礼道：“赵五郎，别来无恙。”
    赵五郎哎呀一声，惊喜万分迎上来道：“颜小哥？当真是颜小哥！”
    颜澪道：“多年不见，家里可还安好。”
    赵五郎激动的热泪盈眶，连称都好都好，当下将颜澪等人请进后院，招呼着伙计摆放桌椅，又将父母请了出来。
    赵老汉看到颜澪，也是激动的呵呵直笑，魏氏拉着有些害羞的凝雨直夸奖。随后几个人纷纷坐下，赵五郎让伙计照顾好生意，也请出妻子和颜澪见面。
    小小的后院一时间热闹起来，颜澪简单说了这三年的经历，又询问了赵老汉的身体情况，家中现状。
    赵老汉道：“当年多亏了颜小哥，如果不是你教会了我们如何做藕粉，种枣树，哪能有现在的衣食无忧。”
    赵五郎道：“多年不见颜小哥，我去把老少爷们都叫来。”
    颜澪不想多打扰，连忙拒绝，赵五郎却一个劲让他安坐，跑出去没多久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大群人。
    这一下可是更热闹了，颜澪急忙起身与大家一一叙旧，年纪大的叫一声叔伯，年纪小的便称呼兄弟，一时间小小食铺里挤满了欢天喜地的人群。
    叙旧之后，迎接颜澪的自然是铺天盖地的感谢，说的颜澪不禁有些脸红，当年只不过帮他们出了主意，随口提了一些建议。
    凝雨等人越听越震惊，实在没想到颜澪在霸州也有一些声望，而且帮过这么多人。
    赵五郎干脆也不做生意了，店门一关，和几家商户一商量，直接在店里摆宴设席，说是要为颜澪接风洗尘。
    这样颜澪心里不禁苦笑，有些后悔来这里了，此时也不好推脱了，只好对着凝雨等人歉意一笑。
    凝雨等人但是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有些兴奋，虽然听说颜澪交友广泛，可没想到这么广泛，看着一屋子最少三十多人，人人对颜澪都是恭敬有礼，不禁觉得与有荣焉。
    颜澪正和几名老者聊天，其他人时不时少来敬酒。气氛正热闹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赵五郎大喊道：“今日有客，不做生意。”
    谁知门外一人爽朗大笑道：“赵五郎，好不晓事，你设宴款待颜小哥，为何不找某家？”
    颜澪听到这声音便想起来是谁了，看赵五郎正笑着开门，当下大声道：“不带一坛羊羔酒，不许进来。”
    大门此时已经打开，只见一名壮汉大笑着，拎着酒坛走进来道：“颜小哥既然回咱霸州了，当年约定吴某自然遵守，羊羔酒在此。”
    颜澪笑着起身行礼道：“吴同知，多年不见。”
    壮汉闻言一愣，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不必如此称呼，私下还是叫我吴恒就好。”
    这吴恒是霸州同知，三年前颜澪路过霸州时，除了帮助了一些贫苦乡民外，还帮霸州解决了河道堵塞，当时就是和吴恒一起完成的。
    吴恒为人豪爽仗义，相处下来也和颜澪做了朋友，本来今晚在街上打算到城南吃口饭，结果听闻颜澪到了赵五郎的食铺，当下买好了酒便赶到了。
    吴恒是官，自然坐在主位，和颜澪叙了旧，听闻颜澪新婚，责怪一声为什么不早说，便要去准备贺礼。
    颜澪急忙劝住他，连忙说自己只是路过，还要赶往真定府，带着贺礼有些不便。
    颜澪从后院请来凝雨，和诸位见面，自然迎来一阵道喜，凝雨不曾见过这种场面，有些害羞，但还是大大方方回礼。
    一直闹到很晚，宴席这才散了，颜澪喝的有点多，被阿甲等人一路搀扶，吴恒找来马车，将颜澪和凝雨送回客栈。
    第二天颜澪酒醒的时候，精神有些萎靡，霸州的酒很甘冽，喝多了很上头，回想昨天的热情，颜澪当即决定，今天带着凝雨等人去龙泉寺。
    龙泉寺在霸州城外，风景优美，安静祥和，很适合游玩，也很适合躲避打扰。
    古代人很相信神佛，凝雨等人都很恭敬的对佛像行礼上香，颜澪也恭恭敬敬的，还捐赠了不少香油钱。
    随后颜澪等人就在寺庙闲逛，接连看过了大佛殿，千手观音殿，感受着佛像的庄严肃穆，欣赏着寺庙周围的景色，身心舒畅了许多。
    颜澪有意躲避吴恒和赵五郎，所以带着凝雨等人转了一大圈，在太阳落山后才慢悠悠回到霸州城内。
    当晚在客栈吃了一顿晚饭，连夜取回定制好的秋衣，决定明天就启程出发。
    人，热情起来，有时候确实很难招架，如果颜澪不走，只怕这几天一定会每天喝的大醉。
    在别人的地盘，颜澪实在不好拒绝，留下两封书信，告知吴恒和赵五郎，真定府有事，原谅自己不告而别，有时间便来真定府，到时再把酒言欢。
    第二天清晨，留下书信，拜托客栈伙计帮忙转送，颜澪带着凝雨等人从西门悄悄离开，告别了热情的霸州。
    继续游山玩水，算算日子，离开辽东已经一个多月了，距离真定府也越来越近，颜澪突然有些心潮澎湃。
    真定府的产业是自己最用心经营的，三年来虽然人不在，但是半个月就有消息汇报，而且张栎予也经常帮忙看管照顾。
    一路过了保州，颜澪在望都休息了两天，在一次补充了物资，让众人好好歇歇，消除赶路的疲惫。
    算算路程，再走七天就可以到真定府附近了，这时候应该好好休息，旅途劳顿导致疲劳积累，会生病的。
    幸运的是一路上自己一直担心的说服不服没有发生，众人除了有几人得了风寒，倒也没有什么病症，路过城镇在医馆买些药也就是了。
    幸好这里城镇之间的距离不远，村镇也不少，买些鸡鸭，钓鱼捕虾，也不愁吃喝。
    从望都向西南方向出发，走了两天便到了定州，本来颜澪不打算进城，而是想继续前行，可是路过定州城门时发现有好多人正在城门口聚集。
    去看看，不知道又有什么热闹。颜澪带着阿甲阿乙走过去，只见城门口张贴告示，没有急着往里挤，而是在围观人群中打听了一下。
    原来门口告示牌上贴的不是官方告示，而是一些可以公开的谍报，众人关注的正是刚刚贴出来的最新消息。
    颜澪打听了一下，又让阿乙挤进去详细看了看，两相确认，颜澪面色有些阴沉。
    契丹有行动了。
    就在上个月，契丹出兵二十万，雷霆之势席卷了西北的几个小国后，不断袭扰吐蕃各部落，但就是不推进，反而和吐蕃形成了胶着状态。
    谍报很短，可是颜澪却感觉不太对劲，契丹近几年的操作有点迷。实在猜不出真实打算。
    今年的动作有点大，先在辽东用离间计，又在西北吞并小国，继而袭扰吐蕃。
    没有固定目标的四处为战，契丹到底要做什么？这让颜澪一头雾水，皱眉沉思了半晌。
    阿甲和阿乙也不敢打扰，直到凝雨走过来轻声呼唤，颜澪才回过神来，然后决定进城住一晚。
    晚饭的时候，颜澪始终提不起精神，其他人也从阿甲阿乙口中得知了谍报的消息，知道颜澪是在担忧这件事。
    军国大事颜澪自然不会多操心，因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之所以担忧是因为一旦发生战争，北方各地都会收到波及，真定府作为府城，一定会筹集兵粮，商人自然首当其冲。
    回到房间，颜澪取出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凝雨收拾行李后，坐在颜澪身边轻声道：“夫君，你到底在忧虑什么？”
    颜澪道：“契丹在西北和辽东都有动作，我在想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凝雨道：“这是军国大事，自然有朝中大臣决定。”
    颜澪道：“这个道理我知道，可是我朝正北方与契丹接壤，真定府是河北西路的府城，一旦有战事，真定府就不会安宁了。”
    凝雨吃惊道：“难不成会打过来？”
    颜澪叫她语气惊恐，急忙柔声道：“哪有那么容易，但是一旦开战，真定府就要负责筹集钱粮，调集兵马，商人自然会收到很大影响。”
    凝雨这几年经过颜澪培养，加上耳濡沫染，已然懂得不少生意场的事，仔细分析，自然明白了颜澪担忧什么。
    战事一起，筹钱筹粮，自然先对商户进行征调，商路也会截断，北方为避战乱，也会向南迁徙，真定府一定是要容留流民的，城里粮少人多，难免不会发生动乱。
    颜澪想的更远，一旦这些都发生了，自己的产业自然不可能保全，更严重的情况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恒州和真定府都是很容易被战乱波及的，虽然颜澪在江南西南也有一些产业，但是这两地的重要性可是其他地方不能比的。
    如果有银行就好了，最好是国际银行。颜澪叹了口气心里不由得有些苦涩，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新拿起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凝雨见他不再皱眉，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甜甜一笑便起身出门，到另一个房间和三名女婢聊天去了。
    颜澪确实有了盘算，只是实施起来有些繁琐，而且还不确定契丹的下一步行动，便简单写了一份草案。
    匆匆写了一封信，让阿甲送去邮驿，多给一些钱，尽快把信送去真定府交给张栎予。
    做完这些，颜澪看着桌子上自己画的地图，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神色坚毅地自言自语道：“就让我们斗一斗吧。”
    没错，颜澪做事，就要掌握主动权，一旦被动，处处都是掣肘，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颜澪没有翻云覆雨的本领，也没有只手遮天的地位，那么自己能做的，就是根据情报，预判对方的行动。
    辽东目前不着急，辽王也不是昏庸无能的二世祖，此时正在满城搜捕契丹密探，相信契丹暂时不会剑指辽东。
    过定州，到新乐，真定府越来越近，颜澪总算有了些好脸色，毕竟他有了回家的感觉。
    张栎予又来迎接了，参加完颜澪婚礼他就先行一步，比颜澪早九天到了真定府，收到颜澪的信他大吃一惊，匆匆出城先来找颜澪了。
    颜澪不再坐车。而是骑马和张栎予带头前行，同时开始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张栎予听完了颜澪的分析，道：“三郎，你分析的有道理，可是会不会杞人忧天了。”
    颜澪道：“所以我才没有进行大动作，幸好辽东现在安全，恒州又在后方，不然可是够我喝一壶的。”
    张栎予还是有些怀疑：“可我总感觉不太可能，这几年契丹也接连受灾，能出动二十万进攻吐蕃已经不易了，怎么可能对我朝出兵。”
    颜澪叹了口气道：“难道我朝北方就没有受灾吗？”
    张栎予愣了一下，然后沉思道：“北方各地受灾的确严重，可是圣上已经救灾赈济，免了赋税，免了徭役，受灾的影响正在不断消除。”
    颜澪道：“如果我是契丹君主，就不会放弃现在的机会。同样缺粮的情况下，先把有粮的抢了，然后吃顿饱饭去抢更有粮有钱的。”
    张栎予道：“你的意思是，契丹吞并西北各国，就是吃了一顿饱饭，和吐蕃胶着是不让他和自己抢食，而他真正的目标就是我朝？”
    颜澪笑着道：“或许是我想错了，但是我还真想不出别的可能，现在看来利用反间计让圣上对辽王猜忌，提出在辽东互市互通，都是阴谋。”
    张栎予不解道：“哦？为何这样说？”
    颜澪分析道：“一切都是铺垫，一旦契丹从西北出兵，那之前的反间计就会更加成功，因为往年辽东都是契丹进攻的目标，可是都被辽王反击回去。”
    “如今圣上猜忌，又转而进攻西北，圣上更会确认辽王和契丹有勾结，不然为什么契丹会轻易放弃辽东？最好再做出一些对辽王不利的事，传播一些谣言，勾结一些奸臣，你说圣上会不会将辽王调离辽东？”
    张栎予面露惊色道：“辽王离开，辽东就危险了。”
    颜澪点头道：“不错，到时候兵分两路，西北辽东同时进军，刚刚恢复元气的北方各州县能不能挡住恶狼的刀锋？”
    张栎予闻言心惊，这要是真如颜澪所说，北方各地如何抵挡得住？河北西路的北部防线一旦崩溃，真定府自然首当其冲。
    越想越心惊，张栎予急忙道：“三郎，如是真的，我们就要提前准备了。”
    颜澪道：“所以，我要情报，所有关于契丹的情报，越多越好，越祥细越好，这样我们才能掌握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