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第一世道器

    水波漾漾，湖面内天地入口之下。
    天地分为黑白二色，柳风来到一处好似水墨画的天地。
    大地上白茫茫一片，仅有一岛，岛上草木庭院皆可见墨迹。
    柳风能察觉到阴阳二气，没有在空中多留，径直飞落到小岛上。
    岛屿边缘有小径，径旁一阴阳道袍中年男子、一白须白衣老者，二人已在等候柳风的到来。
    两人看着柳风落在近处，以他们心境也不禁面露喜色，老者准教主层次修为，主动上前。
    “时隔数十万载，道虚子前辈有缘回故地，实属因果循环，晚辈姜清玄祝前辈早回昔日巅峰。”姜氏当代老祖姜清玄老脸上神色恭敬。
    其身后，家主姜铭也拱手垂首，执晚辈礼。
    一个二身仙圆满，一个悟出部份化道之法的准教主，竟是诚心认柳风为前辈。
    柳风简单回礼，姜氏对他第一世道虚子的恭敬，多少令他有些意外。
    但一细想，他又能领会大概。
    道虚子与夏阴圣朝牵扯极大，很可能有大因果遗留至今，需他去了结，因此才被姜氏始终记挂着。
    “二位唤我道友即可，寒暄就免了，还请带路去见神阴神魂，想来唤醒了她后，另有大事要解决吧？”
    柳风说着目光略过二人，圣者之后的通眼能窥破岛上云雾间不少禁制，他看到了云雾内的一座庙。
    姜清玄点点头，挥袖示意家主姜铭除了岛上禁制，他自己则亲自为柳风带路。
    云雾往两边分开，小径穿过亭台房屋，尽头是一座黑色神庙，其上遍布暗红色游鱼图纹。
    “神阴庙。”柳风本能认出这座庙。
    家主姜铭守在庙外，姜清玄与柳风缓步进庙，庙内除了一尊人头鱼身神像外，别无他物。
    而当柳风来到庙内的瞬间，沉寂多年的神像颤动，墨色如水潮自神像内四溢而出。
    整座神庙变得模糊，转眼庙内两人仿佛置身黑色深洋之中，磅礴灵压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是属于道器的灵压。
    柳风能感应到一股强大灵性在苏醒，比洞虚岛兵库器灵更强。
    他的到来，没有立马唤醒神阴娘娘神魂，倒是先唤醒了一件道器。
    似是认出柳风，灵压稍纵即逝，滚滚黑色浪潮中一尊棺椁被推出，送向了柳风这边。
    棺盖色泽通透，能看到棺内被黑潮占满，并无尸身，只有一条沉浸其中的乌鳞赤须鱼。
    “道器，画仙笔，还有本体阴鲲的……神阴娘娘。”柳风脑海中涌现的前世画面更多。
    他的视线一眼就被鱼目吸引，因鱼身整个皆是神魂，唯独鱼目内有两滴教主层次精血，一滴应该是属于他第一世，另一滴气息陌生。
    到了眼下，鱼目内的两滴精血看不出多少神异，近乎耗干了生机。
    “柳道友，可有法子唤醒娘娘？”姜清玄见柳风驻足不动，低声开口。
    “我姑且一试。”
    柳风因前世记忆有限，对唤醒神阴娘娘神魂毫无把握，只能试试。
    他不愿在此多耽搁，眉心太阴神雷和太阳神火齐出。
    神魂炼入了先天圣灵衍化的两灵，能拿来撼动疑似教主层次神魂的，也只有这两灵带给他的手段。
    与坐道人斗法的三家准教主，以及遗迹内得罪的大势力，随时可能算计到他头上，他须得尽快处置了这里的事。
    雷火狂闪，交织成一道巴掌大小的阴阳符箓。
    这一幕看得姜清玄老眼一跳，嘴皮抖动，忍不住发问：“柳道友……前辈神魂已不比好些二身仙后期差，施展此法会不会伤到娘娘神魂？”
    毕竟，神阴娘娘神魂留存到今日今日，早就不复生前巅峰。
    如今神魂陷入沉睡，被来上一记融合大半圣灵的神魂法门，指不定要出事。
    柳风神情淡淡，没有废话解释，翻手间掌心出现一精血所化道袍小人，另一手直接掀开棺盖。
    教主精血伴随着通玄之法“阴阳箓”，一起被按到小鱼身上。
    棺内黑潮顿时剧烈波动，小鱼身上爬满雷火，隐约间身子竟在变淡，显然是真被打伤了。
    姜清玄眼角跳的愈发厉害，眉心涌出精纯灵力，就要送入娘娘神魂内。
    不过，下一眼再看，小鱼转淡的形体重新凝若实质，左侧鱼目由暗淡转亮。
    不等姜清玄露出喜色，棺内小鱼消失不见，四周黑潮也在消失。
    晃眼间，周遭恢复为神庙内的景象。
    人头鱼身的神像前多了一名宫装女子，青丝如瀑，肤白如雪，柔美面容满是疲惫之色。
    在她身边，有一空了出来的棺椁，及一浮空而动的墨色画笔。
    女子神色略有茫然，先是双眸上望，看破此方内天地，打量一眼外界，接着才将眸光落在身前紫发紫袍的男子身上。
    她看向柳风时，眼神中既有感叹，又夹杂着一丝埋怨。
    故人昔日不愿留下为圣朝继续出力，只身离去，后来再听到故人消息时，对方已经陨落。
    得知国师有残魂被一佛门佛陀带走，当年国主还曾为此登门过，但事后不了了之，具体如何她不知晓。
    今日再见故人，对方除了六七分相像的面容，完全判若两人，毫无道虚子那般一心向道的敬道之心，她感受到的只有锋芒，似乎大道也只是拿来用的器具。
    “道友别来无恙！妾身神阴有礼了。”神阴娘娘一头青丝自行绾起，话音轻柔如水。
    柳风回了一礼，道出自己这一世法号和本名，以神魂感应对方苏醒后的灵压，不由有些失望。
    当下神阴神魂的灵压还不如道器画仙笔，估摸着能抗衡一般准教主，不可能敌过几位准教主联手。
    换言之，神阴保不住他，若是永夜宫那位准教主带道器寻来，神阴说不得顶多能带着他逃走。
    因同样有道器，画仙笔沉寂多年，定然不比永夜宫那件道器强大。
    忽地，他又想到了什么，沉声道：“当年道虚子离开前留下道器，那件道器如今可还完好？”
    神阴娘娘脸上茫然之色尽去，恢复为昔日威仪之态，但在柳风面前明显已是刻意收敛。
    她迟疑道：“应该还完好，圣朝旧土需护持，后代国主必会悉心供奉他。”
    听到这话，柳风神色才好看了些。
    他目前两道破境，最多不过与二身仙后期较量，且无法维持太久。
    待蛊道破境，依仗异道蛊术强大，以及对蛊师肉身的改造，到时候他或可抗衡二身仙圆满。但一旦遇到准教主层次，若无外力插手，他还是连逃走都难。
    可若是他也能拥有一件道器，又是前世掌控的道器，配合他前世精血内属于教主层次的余力，他或许能与准教主层次过过招。
    再等到三道之一哪一道圆满二身仙，手持前世道器，方有了前去探查师尊昙叶之事的资格，不至于一接近就被人拿下。
    他心情好转时，对面神阴娘娘秀眉微蹙，话锋一转道：“道器炼阴镜多半还完好，但旧土子民恐怕离不开这件道器。”
    “当年国师陨落后，如国师推演的一样，圣朝遭劫，国主带旧土退到这片远古战场遗迹。”
    “数十万载过去，妾身也不知旧土具体如何了，当年国师与国主筹谋之事并未告知妾身，妾身只知炼阴镜极为关键。”
    柳风闻言沉思，他感应冥冥之中前世因果，也想不起这部分记忆。
    筹谋何事他不知，但十有八九与延续圣朝有关。
    一个气数走到尽头，注定消亡的大势力，非要强行延续下去，很难有好结果。
    “圣朝旧土藏在何处？”柳风问道。
    话到此处，一旁的姜清玄又喜又忧，喜的是他们这守在外边的一脉总算能回归故土了，忧的是时隔多少代人，那边情况不知是好是坏。
    神阴娘娘玉手抚落身边棺椁，色泽通透的棺身生出变化，成了一座白玉桥。
    “旧土就藏在这片遗迹外的虚空漩涡之中，凭此桥能前去。”
    柳风眼中一亮，接着又恢复平淡。
    遗迹之外是混乱空间，广袤不知几许，准教主都难以逆行出去，能通往遗迹外的虚空漩涡，照样无法安然离去。
    念及此处，他想到寻问遗迹真正能通往外界的出路，但没有急着问，当下得先了结了夏阴圣朝的因果。
    那片本该覆灭之地，至今到底如何了，需他去看看，前世筹谋之事无论好坏，他都该去收尾。
    神阴娘娘收起画仙笔，左手托起白玉桥，袅袅往庙外行去。
    柳风落后半步，姜清玄落在最后。
    三人走出神庙，等在外边的姜家家主姜铭却不如自己老祖这般期待，看出神阴娘娘神魂虚弱后，他和柳风一样失望。
    身为后世家主，对回归故土的执念不大，更看重当代家族安危。
    神阴娘娘不如料想中的强大，家主得思虑后路，那呼延氏蛮子老祖或许已在杀来的路上，而自家老祖又打不过对方。
    若不是对方顾忌姜家有道器，早就登门强抢神阴庙了，而今威逼索要，是等了这些年猜测姜家道器威势渐弱，才派族中长老多次试探。
    神阴娘娘看向姜家后辈家主，容颜清冷，不同于对柳风的客气。
    “你无需忧心，若有强敌来犯，正好将他们引入故土。”她语气淡漠，不难推演到姜家当今局面。
    以她所见如今遗迹天地，大道不完整，仙气也比虚界匮乏，几乎断了诞生教主层次的可能。
    既然最强也就准教主，进了道虚子和当年国主谋划布置的旧土，不说有去无回，叫对方重创必然不难。
    家主姜铭紧绷的脸色稍缓，恭敬一礼后，也跟在了娘娘身后。
    一行四人腾空，随着画仙笔即将脱离这片内天地，天地间的阴阳二气，连同漫天墨迹都在向神阴娘娘汇拢。
    柳风趁机感悟此地阴阳变化，蓦地想到虚界的神阴娘娘，他顺便问道：“神阴道友当年的肉身没有完全毁去吧？”
    飞在前面的神阴美眸微怔，因柳风一句话便推演到其中因果。
    “妾身在大战中神魂逃脱，重创的肉身遗落在虚界地域，而今想来，许是妾身血脉和所修尸道的缘故，已自行重聚天地间灵性，新生出一道神魂。”
    柳风了然，事情如他猜的差不多。
    虚界的神阴娘娘与眼前这位并非同一人，只是拥有肉身前主部分记忆新生的一人。
    如若神阴能抢回自己肉身，炼化新生的神魂，大有可能打破准教主层次，恢复到教主层次。
    有一位教主层次帮忙，他日后的路会走的更顺畅些。
    他能想到，神阴娘娘同样能想到，不过此事不是当下能做到的。
    天地间阴阳二气很快被收尽，四人走出内天地时，内天地变得空白如画布。
    穿过湖面，来到湖畔。
    外边有层层大阵阻隔，姜氏族人除了长老，其余人对神阴娘娘神魂的出现一无所觉。
    扫视一眼当代的姜家，神阴娘娘没有多看，而是凝视坐在湖边的丸子头女童，眸子内闪过不解和惊疑之色。
    “柳道友，此女本体为原始邪祟，但神魂有异！两世一身，妾身还是头回见到……莫非道友当年去往天外天……”
    她联想到了道虚子去往天外天的目的，是要去追寻轮回之地。
    其他教主亦或准教主不会往深处想，但她与道虚子是熟识。
    越是推想，以这位昔日迈入了教主层次的前辈，也不由越想越惊，心中没来由涌出一种恐怖之感。
    那是诸多教主都没能揭晓的隐秘，光是追寻轮回之地，历代教主层次就疯了不少，更有因此陨落者。
    世人眼中的教主层次，即是三身道仙、佛门佛陀，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为仙佛之首。
    然而只有他们这些教主层次才清楚，安心留在虚界他们可做祖，但若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隐秘，教主层次也不得善终。
    眼前原始邪祟，既是原始邪祟，又像是原始邪祟衍生出的二代邪祟，偏偏拥有和原始邪祟一样的本事。
    不用多想，多半是这位柳道友弄出来的。
    “风哥哥，这老婆子盯着我做甚？”柳笑笑从地上站起，下意识避开神阴，凑到了柳风大腿边。
    柳风面无表情，随手安抚柳笑笑，看向神阴，没有解释轮回石之事的想法。
    神阴难以抑制心中对大道隐秘的好奇，正要多嘴寻问，陡地脸色一沉，一阵森寒灵压自她体内汹涌而出。
    姜家老祖姜清玄和家主姜铭，二人也目露杀机。
    护持在姜家族地外的最外圈阵旗，骤然大乱，上下两幅阵图内飞出漫空冰火，齐齐轰向族地之外。
    柳笑笑一把抓住柳风的大手，低声传音道：“蛮子打上门来了！这老婆子似乎不大顶用，我们要不拿他们殿后，先逃离此地？”
    柳风面皮稍僵，没有理会柳笑笑，目光落向神阴娘娘手中的白玉桥。
    他自是不会就此逃走，因他还有件道器要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