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囊 中 羞 涩

    这七八人都是瘦弱的少年人，一个个皮包骨头，面容瞧着还算干净。
    他们跑入灯光中，看到蓝宇宰时吓得向后缩，有几人明显是认识蓝宇宰的。
    但当他们看到蓝宇宰背后那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人影，顿时双眼放光、直接大喊：
    “老板！需要带路吗老板！”
    “我知道下城所有好玩的地方！我可以带你过去！您只需要支付我两根淀粉棒！我还可以在外面等您！”
    “老板我能带你去绝对刺激的地方！你想不到的刺激！”
    显然，在他们的认知中，这种遮遮掩掩来下城的，都是来‘消费’的中上城老板。
    “都滚蛋！敢过来砍死你们！”
    蓝宇宰表情凶神恶煞，扯着嗓子骂着，作势还要踹人。
    这群少年吓得纷纷躲避，还不放弃地呼喊，要不是蓝宇宰亮出了胳膊上的纹身，他们八成是要直接扑上来拽人。
    蓝宇宰落下衬衣短袖，嘟囔着：
    “一群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小鬼！老子第一天来这吗！”
    两人摆脱那几個少年人后，走入了一条长长的通路。
    蓝宇宰的神态变得有些扭捏了起来，小声说着：
    “对了、那个，大佬……你来提这些行不行？我不跑，我现在想跟你混、学本事！我是真想变强，让他们都怕我！就是……我好歹也是咱们那层局部区域还算有名气的大哥……”
    “伱在这里名气也很大？”
    王机玄右手接过那袋花光了蓝宇宰两个月食品配额的应急食品，左手依旧捏着蓝宇宰的右胳膊肘。
    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刻，王机玄的灵觉已经开到了最大。
    “不敢说很大，一点点还是有的！”
    蓝宇宰昂首挺胸，整个人顿时神气了起来，带着王机玄大步前进，嘴上还说着：
    “别的不说，我烂鱼仔讲义气、人脉广，七大帮派中都有熟人，稍后就委屈您装作是我的小弟……对、对了，我们来这干啥啊？”
    直接去灭掉黑火帮？
    王机玄如果有金丹境自不会有半点犹豫，但现在……理智告诉他，应该先做些低阶符箓，准备几件法器，以便更好的应对黑帮的大量枪械。
    他道：“我听闻下城有一些卖各种东西的杂货铺。”
    “是有很多，都在几条街上，不过大部分的铺子都是拿东西换东西，而且都很黑，还都是黑帮成员自己开的。”
    蓝宇宰小声问：
    “您要买啥？我有几个经常去的几个铺子。
    “您有枪，是要买子弹吗？那玩意可贵，比枪都贵！”
    说话间，两人转过了一处阴暗的拐角，闯入了一片铺满橙黄色光亮的街区。
    王机玄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一直走在蓝宇宰的侧后方。
    在他感知中，前方有很多人，而这些人……
    死气沉沉。
    灵气在这里陷入了泥潭，各处都是人体释放的浊气。
    目之所及，一条还算宽敞的笔直街道向内蔓延，街道尽头是一片灯牌和霓虹灯辉映出的迷幻光景。
    街路两侧是锈迹斑斑的狭窄铁皮房，每个房间中或躺或坐着几个人，他们大多瘦骨如柴、衣不蔽体，一眼不知有多少数量。
    路边那两排低矮路灯，就是这些人能得到的唯一光源。
    王机玄皱眉行走此间。
    他想过这个堡垒的下城会很烂，但确实没想到是这种光景。
    这与师门典籍记载的凡俗饥荒年间遍地饿殍之景，几乎相差无几。
    蓝宇宰早就见怪不怪，露出肩膀纹身，凶巴巴地看向各处，那些朝他们的张望的人立刻低头不敢说话。
    这条街道的尽头。
    几个穿着体面的男女正叼着烟说说笑笑，他们各自套着武装马甲，腰间配备着手枪和弹夹，有两个男人手中还端着大弹夹的冲锋枪。
    视线越过这几个男女，就能看到一片片布满灯牌和霓虹灯的低矮建筑群。
    那里人来人往，还有一些简易的交通工具。
    刚才还神气嚣张的蓝宇宰立刻夹起了尾巴，低头拉了下王机玄，在王机玄的袋子中拿了两条应急食物出来，又从上衣口袋摸出了一个皱巴巴的纸袋。
    蓝宇宰歪头叮嘱：“您别开口，千万别出手，他们都有枪，那些屋顶上还有步枪，这里是欢乐之都的地盘。”
    他话音刚落，那边守街的几个男女就看了过来。
    “哦诶！烂鱼仔！”
    “哎！张哥！你今天守街啊？辛苦了辛苦了。”
    蓝宇宰点头哈腰地凑了上去，在纸袋中捧出了几颗烟和骷髅头打火机。
    王机玄默默扣住了五根铅笔，计算着出手角度。
    只要蓝宇宰敢求救……
    这几个【欢乐之都】的黑帮成员笑着接过烟，各自拿出纽扣点烟器点着了，顺势收走了蓝宇宰递过来的两袋应急食物。
    “烂鱼仔，你不是前几天刚下来一趟？怎么，地盘弄大了，血袋多了？”
    “嗨，我在十三层，您又不是不知道，那边根本没多少油水，刚来不久的那个队长下手也狠。”
    蓝宇宰此刻眼神纯澈的像是一个小学生：
    “我想搞把枪带上去用，我们那边有点不太平。”
    搞枪？
    这几人道：
    “在十三层带枪？你不想活啦？二十八层往上都不能搞枪的，你小子别搞坏了规矩！”
    “我听说了，十三层出了个大新闻，黑火的大嘴华被弄死了！这家伙就是逊，听说是想玩一个女医师，然后女医师偷了他的枪？这事真的假的？”
    “黑火帮这几天一直往上面去人，那个女医师好像有点背景，有人护着，到底咋回事？”
    蓝宇宰挠挠头：“具体咋回事我也不知道，不过确实是有这么档子事，黑火帮还放出了很多条件，让我们这些当地的去找有关的那俩人。”
    “你脖子咋了？”
    “被人弄了，”蓝宇宰讪笑，“来搞把枪，必须弄回去！”
    “你这家伙也够逊的，进去吧。”
    “哎，谢谢张哥，谢谢张哥！”
    蓝宇宰扭头瞪着王机玄：“站着干嘛，喊张哥！”
    “张哥，”王机玄平静地喊了声。
    “我新收的小弟还有点放不开，”蓝宇宰笑道，“我带他进去爽爽。”
    “去吧。”
    这几个黑帮成员不耐地摆摆手，蓝宇宰双手合十不断晃着表示感谢，赔着笑脸带王机玄踏入了五彩斑斓的湿泞地面。
    ‘他竟没有求救。’
    王机玄向前随手治住蓝宇宰的胳膊肘，皱眉注视着前方街道。
    各处都是两层或者三层高的建筑，随处可见在屋顶来回走动的‘欢乐之都’黑帮成员。
    这些人占据了视野最好的区域，控制着这条街道上的照明光源。
    街上遍布着人影，每个人都看起来那么忙碌。
    穿着简单的瘦弱男人们坐在各自的人力车上，等待着下一单生意的来临。
    年轻的服务员们或是站在街边等待客人，或是擦拭着那些橱窗。橱窗中有着各类商品，最常见的就是一名名穿着性感服饰的男女，在绚丽迷乱灯光的照耀下，他们摆出了各种诱人的姿势，勾引着来往的客人。
    街上能看到不少衣着光鲜的身影，其中不乏中城治安队的浅蓝色制服。
    空气中的味道也变得沉闷香腻。
    前后两条街道仿佛两个世界。
    某一瞬，王机玄仿佛看到了一条五色斑斓的巨蟒盘踞在三十多米高的地下空间中，吐着蛇信，用一双冰冷的眼眸注视着他，似要将他一口吞下。
    “大佬……大佬？疼死了快！”
    蓝宇宰用气声呼唤着。
    王机玄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将蓝宇宰的胳膊肘捏的过于紧了，于是松开了手指。
    蓝宇宰疼的面色涨红。
    “别看了，这地儿咱消费不起，”蓝宇宰捂着胳膊肘，泪眼汪汪地嘀咕着。
    “找个杂货铺，”王机玄吩咐道。
    “这边……您放心，我真不跑，黑火帮的地盘在四十九层，这里是四十六层，是【欢乐之都】跟【白银党】的地盘，白银党跟黑火帮还不对付……我是真想跟您学本事变牛逼！”
    ……
    制符需要两样基础的物件：
    符纸，符液。
    若是讲究一些，符笔也需用上好的妖兽毛……此刻的王机玄也没法挑拣这些。
    所谓的杂货铺，其实就是一些占地十几平米到几十平米不等的商铺。
    有的商铺老板勤奋些，将各类物件归纳的整整齐齐。大多数的商铺老板表现出了摆烂的精神状态，货架上乱堆的商品呈现出一种凌乱的美感。
    里面摆着各类各样的物件，五花八门、不胜枚举，只是崭新的商品并不多。
    王机玄很快失望。
    符纸一般都是用灵木的树浆制作而成，王机玄常年闭关的洞府旁就有几株千年老木，其上提取出的灵液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而在这些四十六层的商铺中，王机玄甚至只找到了少量的空白纸张。
    这些纸张都是再生纸，被重复利用不知道多少次，其上不能说毫无灵气，只能说全然无用。
    只要能找到合适的符纸，他其实就能制作一些应急用的符箓。
    因为血液就是最常见的符液。
    破邪类符箓多用鸡冠血，五行符箓多用对应属性的灵兽血；
    最不济王机玄还可以直接咬破手指画符，他现在的血液中也已沾染了一丝丝灵气。
    “大佬你要找什么纸啊？”
    蓝宇宰在旁有点茫然地问着：
    “你真不是来买武器的？买子弹要去另一条街。”
    王机玄问：“我为何要买武器？”
    “干黑……干那些人呀！”
    蓝宇宰心虚地看了眼左右：
    “大佬你买纸干啥啊？要写东西吗？中城不是有纸吗？这里的纸有的还是我们在中城搞下来的。”
    王机玄扫了他一眼。
    也是他要求的，蓝宇宰不能离开他两步范围，不然他会直接出手。
    王机玄道：“不要多问。”
    “行，”蓝宇宰看向街道外面，这条白银党罩着的商铺街，算是四十六层第三繁华的地带，他也想去到处逛逛。
    ——如果大佬能放他自由的话。
    王机玄突然顿住脚步，低头看着一处糟乱的货架，小心拨开了一些不知从哪来的骨骼碎片。
    是他感应错了吗？
    这些黑色的碎骨上为何有明显的灵力残存？
    这是什么？
    他仔细寻找，很快在摆着相似黑色骨片的货架上，看到了已经脱色的标签。
    低级刃兽外骨·拾荒物。
    ——这里的标签都没有价格。
    刃兽？
    对！这个世界是有妖兽的！而且人类就是被刃兽赶出了地表，建立了一个个堡垒艰难求存！
    王机玄目中多了几分光亮，迅速在附近货架上寻找。
    很快他有了新的发现。
    一只满是灰尘的大玻璃瓶中装满了浅粉色的液体，标签是【失活刃兽血液】，特意写了用途为【收藏品】。
    其内灵气已逸散了大部分，但还是有灵气存在。
    ‘若用此液浸泡普通纸张，可让纸张获得灵力！今后若要开炉炼丹，妖兽血也不可少！好东西！’
    王机玄思路顿时变得无比活泛。
    他扭头看向一旁，瞪着正在抠鼻屎的蓝宇宰。
    “你……可有此处用的钱币？”
    蓝宇宰傻愣愣地点点头：“有、有啊，这里是下城最繁华的一层，通用赌场的欢乐币，我也攒了点，我们带来的这些食物也可以跟他们以物换物，欢乐之都的规矩就是禁止打劫。”
    王机玄虽然已尽力保持了平静，但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一旁。
    “借我点……后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