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迷恋与疑窦

    广阔的原野上飘荡着一只孤魂；
    这孤魂隐约有着王机玄的形貌，但这个形貌要更‘原始’，更贴近于他本魂的面貌。
    这片大地是一片草原，各处还能看到明显的巨型刃兽活动痕迹——从中坍塌的小型山脉，堆积了累累白骨的丘陵，核弹制造的巨坑已成了自然的湖泊。
    王机玄的善良之魂，此刻就在这上方徘徊飘荡。
    它时不时的有些茫然时不时对着前方发呆。
    这也是王道长仔细琢磨很久，才有的表演技巧。
    地下是密密麻麻的刃兽群。
    尴尬的事来了……
    王机玄发现，他的善良之魂想要被对方发现，还挺有难度。
    但他现在绝对不能主动让孤魂飘下去了。
    他已经够主动了！
    再主动送上门，这场戏也就别演了，上来就摊牌算了！
    与此同时。
    王机玄的灵识盯着叶子跟此地那只迦里喏，二者碰面的地点改成了迦里喏的住所。
    那是一个圆洞，直径超过十几米，洞壁上画着各类各样的蝌蚪印记，有点像是灵能者的晋升仪式用地。
    迦里喏披着人皮，盘坐在圆洞的中心点。
    叶子的高跟鞋敲打着洞壁，淡定地出现在了迦里喏面前，见面就是一声冷哼。
    “你们难道真就准备什么都不做？”
    迦里喏轻轻点头：“在援兵赶来之前，我们必须尽可能的保存力量，不做无畏的牺牲。”
    “我的人为了给你们掠夺伪灵奴的素材，跟灵能之都正面冲突，已经牺牲很大！而你们在后面躲着，只派一些已经要迭代淘汰的拟态。”
    叶子的目光有些逼人：
    “你们难道真的以为，我是你们附庸？”
    “你是我们的合作伙伴。”
    迦里喏平静地说着：
    “但现在，我们只要一有动作，就有可能招来黑色风暴的疯狂报复。
    “上次的这种灾难，我不想再次出现。
    “我们需要能一锤定音镇压黑色风暴的力量。”
    圆洞各处的蝌蚪印记不断闪烁光亮，叶子脚下出现了一层光膜，光膜缓缓上升，将她抬到了与迦里喏持平的高度。
    迦里喏面前形成了一个光膜软垫。
    “坐，我们最近得到了新的情报，有关黑色风暴。”
    叶子却没有入座的意思。
    她穿着粉色的修身风衣，戴着一顶鸭舌帽，长发随意披散着，显然赶过来的有些匆忙。
    “有话直说，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披着人皮的迦里喏露出了僵硬难看的微笑，身形微微后仰，目光带着几分逼人感，而后他缓缓说道：
    “善良之魂。”
    随后，迦里喏就像是说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期待着叶子的表情变化。
    叶子那张美丽的少女面孔果然有些变化。
    她多了几分不耐烦。
    “你喊我过来，难道就是告诉我，黑色风暴的善良之魂被放逐了，所以才开始入魔堕魔？
    “这难道不是大半个月前就已经传遍的消息了吗？”
    迦里喏神秘兮兮地道：“我们捕获了他的善良之魂。”
    叶子双眼顿时瞪大。
    王机玄也是吃了一惊。
    他的善良之魂……诶？不对。
    ‘贫道的善良之魂不就在这片区域上空飘荡吗？哪有被捕获？’
    王机玄立刻反应了过来。
    迦里喏要么是在使诈，要么是搞到了错的东西；反正，王道长拥有善良之魂这事的独家解释权。
    叶子迅速恢复平静，笑眯眯地道：“把它给我的条件是？”
    “我们需要你移除伪灵奴体内的控制回路。”
    迦里喏沉声道：
    “虽然我知道这有些无理。
    “按我们的契约，你们提供伪灵奴的相关技术，享有伪灵奴的第二控制权。
    “但根据现阶段我们的论证……伪灵奴比我们的基础刃兽，更适合发展为新的文明。
    “刃兽与人类的结合，可以培养出实力强大的子文明，该子文明还能培养出新的、用来维护我们刃兽体内灵能回路秩序的灵能工程师。
    “所以，我们现在想要伪灵奴的完整控制权，你可以提出合适的条件。”
    叶子轻轻挑眉。
    她淡然道：“你知道的，我并不能代表我们全部。”
    迦里喏道：“但你能影响到你们大部分个体的决策，不对吗？”
    叶子抱起胳膊仔细思索。
    她依旧拒绝：“个人喜好还是不能跟我们跨越数万年的计划相提并论，我虽然痴迷黑色风暴，但也不至于破坏我们的计划。”
    “我们，”迦里喏嗓音多了几分幽冷，“是你们计划的一环吗？”
    “算是吧。”
    叶子笑了：
    “计划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是需要进行适应性调整的。
    “你们的出现和发展，确实帮了我们很多，这不可否认。
    “但就跟你们意识到了伪灵奴的价值一样，我们也意识到了他们的价值，人类的思维能力结合刃兽的灵能系统，这就是一个新文明的基础。
    “如果能优化一下你们母虫的状态，那将接近完美。”
    迦里喏注视着叶子。
    叶子丝毫不让。
    “好吧，”迦里喏闭上了空洞的双眼，“我们其实并没有找到善良之魂。”
    叶子轻哼了声：“所以你就是故意耍我。”
    迦里喏道：“但我们已经想到了办法，如何去捕捉那个善良之魂。”
    “怎么捕捉？”
    “游荡的灵魂最想要得到什么？”
    “身体。”
    “我们可以制作一批没有灵魂的伪灵奴，”迦里喏道，“只要数量足够多，且分布足够广泛，就能增大找到这个善良之魂的几率。”
    叶子：……
    王机玄：……
    道长确实没想到，刃兽文明竟然如此尊重他这个对手，为了流言中的一缕残魂、一种可能性，竟然就要如此大动干戈。
    要不说人刃兽文明能成事呢？
    这是真够狠辣。
    叶子丢下一句：“那你们自己试试吧。”
    她转身就走，似乎跟这只迦里喏再多说一句话，都是侮辱自己的智商。
    叶子并未着急离开此地。
    她回了自己的宫殿，像上次那样，会在这里逗留休息半天时光。
    王机玄用灵识注视着叶子的背影。
    她这具身体还在发育阶段，所以个头比成人矮一些，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她都已经算是一个美人。
    本质是个老怪物的美人。
    道长忽然灵光一闪。
    或许，没必要搞的那么复杂，这个宫殿自从上次叶子离开，就没再有人居住过，只是偶尔有伪灵奴在这里打扫卫生。
    宫殿几个角落的空气交换系统一直开着。
    如果……
    浴池中的那个石塑……
    道长挑了挑眉。
    他让自己的异魂在战傀体内进入沉睡，心神完全寄托在那一缕残魂上，本体都进入了浅层睡眠。
    然后，一步步、一点点，绕过层层刃兽，抵达这个地下宫殿。
    叶子似乎有洁癖，每次回到这个宫殿必会先洗澡。
    而每次她进入氤氲着热气的浴池，她都会依偎在那个惟妙惟肖的石塑旁，时不时还会有一些过激的举动；
    等她从浴池出来，就会去化妆，化妆成修行界女修们经常有的装扮。
    然后，她会带着妆容、穿着霓裳裙或者罗裙，平静的躺在大床上沉沉睡过去，等她醒来就要匆匆离去。
    王机玄此刻就是在等；
    等她入睡，这一缕孤魂飘荡进入了大殿，悄悄地挤过了结界的缝隙，在床边慢走了一圈。
    用灵识观察，终究是与直接‘看’有些许不同。
    临近了看，叶子的美丽变得更加真实，王机玄恍惚间像是看到了自己记忆中的小师妹。
    不过，他师妹可没叶子的这种蛇蝎心肠。
    王机玄这一缕善良之魂飘向了石塑，钻入其中，开始散发浅浅的灵力波动。
    接下来就是四个多小时的漫长等待。
    也还好，王机玄本体那边暂时没事要忙，菱童前几天刚回来看过，今晚还在远方进行英雄式演讲。
    没人打扰；
    也没人破坏。
    终于。
    床榻上的叶子嘤咛了两声，从沉睡中醒来，疲倦感被由内而外驱逐，那双眼睛变得无比明亮。
    她瞥了眼一旁不断闪烁光亮的联络器，拿起来看了几眼。
    是她组织成员的日常汇报。
    ——她的组织，并不是迦里喏口中的‘他们’，这只是她在地球上经营了几十年搞的一个地下组织。
    叶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
    霓裳裙的围胸下，是依旧还没发育到完美的性征器官。
    她轻轻撇嘴，低声道：“人类的身体还真是麻烦，大哥哥喜欢健美的身材和丰满的这里呢。”
    叶子抬手轻轻抬了几下，最后还是放弃了用灵能造假。
    她有这个自信。
    “给我安排穿梭机。”
    “是，”角落中跪着的女伪灵奴恭敬地答应，一个穿着纱裙的女伪灵奴匆匆跑开。
    叶子施施然起身走去了梳妆台，想为自己卸下妆容。
    她脚步陡然停下。
    叶子猛地转身，瞪着浴池中的石塑。
    浴池内的水已经不再温热，此刻也没了水汽，石塑像是一个正在泡澡的男性，只是此刻……
    一缕若隐若现的灵光，在石塑中不断闪烁。
    叶子两步冲了出去，直接跳入了水池中，提着裙摆、激动且费力地走到石塑前，身子和手都在颤抖。
    她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石塑的脸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双眼仔细感应，而后欢呼出声。
    这一刻，她像极了一个天真烂漫的校园女生。
    带着哗哗水声，叶子一把将石塑抱住，贪婪地呼吸着石塑的味道，口中不断说着：
    “是你吗？大哥哥？是你吗？”
    王机玄一阵恶寒。
    不过，他此刻并不能表现出任何完整的思维能力，继续扮演着‘茫然的孤魂’。
    过了几分钟，叶子终于忍下了激动。
    她后退两步，直接坐在了水里，用的是标准的盘坐姿势，双手飞速地掐印。
    王机玄猛然察觉……
    叶子用的似乎是修行界正道惯用的控魂手段？
    下一瞬，王机玄孤魂离开了石塑，被叶子用一股法力极其温柔地托举住。
    叶子的瞳孔倒映出了这一缕孤魂的模样。
    长发，青衫，年轻面孔，眼底却满是茫然。
    叶子忽然更加激动了，竟然忍不住掩住口鼻哭泣，嘴唇不断颤抖着，口中呼唤着‘大哥哥’。
    不知怎么，王机玄心底的那股恶寒渐渐消退。
    虽然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手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无辜生灵的鲜血；
    虽然他也清楚，这个叶子应该是个几万岁的灵修者；
    但在这一刻，起码是在这一件事上，叶子并不像作假。
    她疯狂迷恋着名为王机玄的修士。
    叶子顾不上浑身湿透，用法力捧着王机玄的这一股孤魂去了床边，将它慢慢放下。
    然后……
    她朱唇轻启，那颗承载了她不知多少心血的外金丹飘出，如一颗玉质的丹药，飘到了王机玄的孤魂面前，散发出莹莹光亮。
    王机玄的孤魂迅速壮大。
    她竟然在用自身魂力强化王机玄的‘善良之魂’。
    损己利人？
    啊这……
    道长差点就被她感动，想要劝她做个好人了？
    不过，王机玄并不想做这种无用功。
    劝恶人向善，那是佛门秃驴们才会干的事，他们望仙谷讲究以德报德、以怨报怨。
    王机玄过了几分钟开始醒转。
    孤魂壮大后逐渐凝实，双眼中多了一缕亮光，眼底多是茫然，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闭目轻叹留下了两滴悔恨的眼泪。
    “大哥哥……”
    叶子轻轻呼唤，嗓音竟是沙哑的，也是忐忑的。
    王机玄睁眼抬头，看到了叶子，眼底多了几分震惊，而后就是冷厉。
    他演技也是拉满了。
    “妖女！是你！”
    “是我，是我！”
    叶子忙不迭地点头，那一声妖女仿佛喊醒了她，她喜滋滋地笑着，背起双手，穿着湿漉漉的罗裙转了一圈。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叶子呀！木屋的叶子！”
    “你杀了你弟弟妹妹！”
    “没办法，他们必须死。”
    叶子不以为意地说着：
    “我们当时带不走他们事情已经暴露，有可能会牵扯出我更大的秘密，而且他们本身并不具有太多价值，都只是一些克隆实验的成功样品。
    “我当时只是刚开始苏醒记忆，是妈妈的死忽然刺激到了我。”
    王机玄怒目而视。
    叶子抿了抿嘴，热情似乎消退了大半。
    她小声道：“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大哥哥，但我不是，在你的价值观念里面我是个坏人，但我觉得这些都没什么……我爱你。”
    她深情款款地说着：
    “我能成为你的妻子吗？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完美的身体，我可以帮你救回更多的灵魂，我能帮助你去追求你的理想。
    “你想飞升是吗？
    “我不求跟你一起飞升，我只想跟你相守相知，如果你讨厌我……我可以洗掉你关于叶子的记忆，然后做你乖巧的师妹。
    “你不是最喜欢自己的小师妹了吗？我改成她的名字可以吗？芷涵，是这个名字对吗？”
    王机玄现在是真懵逼了。
    不是，他师妹的名字，这家伙咋都知道？
    到底咋回事？
    “看来，我成功引起了你的好奇心，”叶子得意地扬起小脸，扭头喊着，“让他们都停下，接下来我哪里都不去！准备一百具年轻男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