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要么被救，要么准备被救的男人

    地球上，长大的墨菲和汤姆站在玉米地里，看着被烧毁的玉米灰尽冒着滚滚浓烟。
    “这下玉米地又没了三分之一。”汤姆感慨道，干的活少了，日子越来越轻松了，但这却让他的内心越来越焦虑了：“明年我会去尼尔森的农场工作，把这些损失补上。”
    “尼尔森怎么了，需要让人帮工。”墨菲问道，但汤姆没有回答，只是双手插在裤兜里，沉默地朝着外公留下的房子走去。
    在住了一辈子的房子里，家人的陪伴，可以让汤姆暂时不理会因为枯萎病，而不得不烧掉大量玉米，导致收成会大量减少的困扰。
    “库珀，别浪费食物。”嫂子露易丝对着第二个孩子教导道，虽然地球的环境变得糟糕了，但这个儿子好歹熬过了最为艰难脆弱的年纪，现在已经好几岁了。
    看向墨菲，露易丝问道：“晚上在这住吗？你的房间我们基本没动过。”
    “不用，我得回去。”墨菲摇摇头：“房间里有太多回忆了……我还是回工作那边吧……”
    此时，吃完晚餐的小库珀，刚把自己的餐具放在水龙头旁边，就开始咳嗽起来。
    看着侄子的咳嗽，墨菲担心地对着露易丝说道：“我有一个朋友……”看了一眼持续咳嗽的小库珀，墨菲接着道：“可以帮他检查一下肺部。”
    露易丝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这些年来求助的医生已经不少了，但先不说医治难度的问题，在大饥荒以后，很多尖端医疗设备都报废了，现在也没法造出来，光是同类疾病的孩子，在小库珀这一代很常见，需要排长长的队，就足以让她绝望了。
    在露易丝身后的窗户中，能清晰地看到，沙尘暴又要来了。
    “艾米莉亚，我很抱歉。”永恒号上，库珀对着换上白大褂的小布兰德说道。
    “没什么好道歉的，你只是客观分析。”小布兰德调整着永恒号上的设备，检查着人类胚胎储存装置：“除非你是想惩罚我在米勒的星球上犯下的错误。”
    “确实，我是理性地判断分析。”库珀说道。
    小布兰德说道：“你是参照返回地球的需要，来计算的燃料。如果曼恩的星球也不适宜生存，那我们就得决定最终是返回地球，还是去艾德蒙斯的星球实行计划b。”
    “这意味着你得在中途决定，是将人类的火种点亮在宇宙中，还是回家和孩子们团聚。”小布兰德说穿了库珀的小心思：“我相信你到那个时候，一定很理智客观吧。”
    库珀没有反驳，这不过是对等还击罢了。
    画面一转，墨菲焦急地行走在医院里。
    一个男人很显然认识墨菲：“他醒来以后就一直在找你，我们就联系了你。”
    墨菲走进icu，老布兰德此时正躺在病床上，削瘦的脸庞让他看起来状态非常糟糕。
    “墨菲……”老布兰德的声音很微弱。
    但墨菲听得很仔细：“是我，我在这里。”
    “我让大家失望了……”老布兰德的眼神非常迷离。
    “不，你引领我们走了很远了，马上就要成功了。”墨菲抹去眼角的眼泪，看着眼前这个亦师亦友亦长辈的老人：“我会接替你的工作，完成你的研究的。”
    “你……很有信念……这么……这么多年来……”老布兰德说话很吃力：“我要你坚守信念……我想让你相信……你的父亲……一定会回来……”
    “我一直都相信着，教授。”墨菲看着老布兰德浑浊的眼睛说道。
    但老布兰德正是因为墨菲的坚信，才让内心备受煎熬：“原谅我……墨菲……我骗了你……”
    墨菲的笑容凝固了，她隐隐猜到了老布兰德要说什么。
    “他根本……没必要再回来……”虽然嗓子像是刀刮一样，但老布兰德还是说出了这令墨菲心寒的真相：“我们没有希望了……”
    “但计划a呢？”墨菲问道，她实在无法做到立马憎恨起，眼前这个二十多年来，对她视若己出的老人：“所有的这一切，所有的这些人……还有这个方程……都是谎言吗？”
    老布兰德摇着头，将生存的希望，从星际穿越世界里，正看着盘点的所有人面前，残忍地剥夺走。
    “我父亲知道这些吗？”墨菲的心跳加速，手心开始冒汗：“他当初是抛下了我们吗？”
    弥留之际的老布兰德看着天花板，用最后的力气，背起了自己最喜爱的诗句：“不要……温和地……走……”
    “不……”墨菲看着已经闭上双眼的老布兰德：“你不能走！”
    但老布兰德已经死去了。
    【星际穿越世界，一些有远见的农场主们，不过是将内心的激情提起来几十分钟，就发现原来自己这些人，其实是被放弃的，整个地球都被放弃了，只有那些胚胎和“勇敢者”能活下去，哪怕是九死一生地活下去。
    他们无法接受，纷纷想要拨通电话取消刚刚的捐赠。
    但很快他们又意识到。
    这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没有转机，地球人类必然灭亡，这无关乎剩下的日子吃什么的问题，反正也就那么几样选择了，更致命的问题是环境问题。
    视频里，汤姆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想来是刚出生，在抵抗力最弱的那会儿去世的，哪怕第二个儿子度过了这个阶段，似乎也患上了普通人难以解决的肺部疾病。
    在孤独的地球上举目四望，他们发现好像真的没有希望。
    理性的人、无作为的人是最多的，失控的人是最少的。
    但最少的这部分，却是最为吵闹的。
    他们甚至没打算等到盘点视频结束，就已经开始了发泄绝望。
    三体世界，章北海目光闪烁地看着老布兰德。
    “嘿，这个老布兰德，是跟你一样的失败主义者。”大史习惯性地递过来一根烟，但章北海拒绝了。
    章北海的目光很坚定：“我在过去，之所以是失败主义者，是因为之前的地球面对三体人，我看不到任何希望。现在不同了，我们拥有了歼星武器，三体人也找到了解决三体问题的办法，我们的矛盾被最大程度化解了，甚至已经开始了合作。大史，你是能清楚地看到，这短短时间内，地球发生了怎样的巨变的。”
    吐出一口烟，大史满不在乎道：“你们这些人精，如果愿意，死了都能阴人一手，谁知道你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唉，不关我的事，我就一个跑腿的，一天到晚能借着你们这些面壁者的名义，满世界工费旅游就行了！”
    “我们不是面壁者，大史。”章北海说道：“罗辑是执剑人，我是作为罗辑后备手段的守门人罢了。时代变了，大史，我们和三体文明终将走向更广阔的宇宙，而不是就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内斗。”
    大史摆摆手：“行行行，你说的都对，话说那个项目最后怎么了？研究超空间引擎不能使用原因的项目，我听说是因为高维空间不存在？”
    点点头，章北海道：“是的，非常可惜，光速将长期是我们能达到的速度巅峰。”
    没聊几句，大史就嫌和章北海说话很累离开了。
    很快有人敲门进来，将泛宇宙观测部门、黑暗森林对等反击研究室、地球-三体联合政治合作体更外层文明预警系统等部门的任命书给他送了过来。
    章北海的目光在办公室墙上自己写的书法上停留了一会儿。
    “知道的越多，越知道自己知道的越少。”
    这句话是用来描述对于知识的敬畏的，放在这个与三体人合作，技术大爆炸的时代，确实无比贴切，不只是章北海，这句话同样在很多人的心中、本子上、书上都写着，是毫无疑问的时代标语。
    但对于章北海来说，这句话还有另一个含义。
    见到的文明越多，自己的文明越危险。】
    视频里，墨菲在相机前录制着告诉小布兰德，她的父亲死去的事。
    在对于老布兰德的死表示了遗憾以后，墨菲就要关闭相机。
    但她的动作顿住了，收回右手，墨菲盯着相机：“布兰德，你知道吗？呵……他早就告诉你了吧……你知道的，这一切都是骗局，你们把我们扔在这里等死，任由我们在沙尘暴和缺氧中窒息……饿死……”
    但库珀等人，在这视频传达到永恒号前不久，已经登上了徘回者，前往了曼恩博士所在的星球，没人能看到她对于小布兰德的质问。
    徘回者飞行在云间，库珀没有在这颗星球采取和米勒的星球一样的，激进的降落方式。
    也正因为如此，在撞到一朵云的一角，发现这些云层都已经被极寒冷冻，本质上是大冰块以后，坐在徘回者上的库珀、小布兰德、罗米利一阵后怕。
    如果速度快点，或者直接往“云”里钻，他们可能就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同时，他们的内心产生了同样的疑惑。
    冷到这个程度……这个星球真的适宜人类生存吗？
    徘回者更为谨慎地在云间，找到了合适的路径，在上下皆白的空旷空间里，降落到了满是霜雪的岩石地面上。
    库珀穿着宇航服，率先走上了附近的一处小丘，看到了不远处的人造设施。
    而这里，正是盘点预告里的那一幕。
    冰天雪地里的飞船。
    三人绕着设施转了一圈，没费多大力气，找到了被冰封起来的舱门。
    通过气密室以后，设施内部的电能重新开始供应，灯光亮了起来。
    在这和普通居室的客厅一样大的空间里，最为醒目的，自然是中间的一台休眠舱。
    万幸设施没什么问题，小布兰德很轻易就打开了休眠舱。
    休眠者曼恩很快苏醒过来，他看着库珀，一个大男人控制不住情绪，哭了起来。
    【火星救援世界，马克·沃特尼一边照顾着土豆，一边看着屏幕。
    当他看清楚了休眠者的脸时，顿时呆在了原地。
    我何德何能，竟然有平行世界同位体出场的机会……
    这下好了，有了平行世界的自己露脸，想必地球上有能力的，都会积极讨论将他从火星接回去的方案了！
    马克·沃特尼高兴地丢下了手里的铲刀，兴奋得像是一百好几十斤的三岁孩子，在棚子里又唱又跳。
    不仅仅是返回地球有望了，回去以后，甚至可以直接脸航天员的工作都辞了，光是靠直播之类的，都足够轻松赚到一辈子都不愁的钱了！
    他了解人类，肯定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