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侠影迷踪

    四人晓行夜宿月余，某日已至潼关。
    潼关地处黄河渡口，位居晋、陕、豫三省要冲，南有秦岭，北邻渭水洛河，西近华山，东靠中原，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百二重关”之誉。
    进入关城内，街道密布，行人如织，确有通衢大镇的气派。
    其中自然也不伐武林人士，故而各路消息在此也传播得异常迅速。四人入城不久便打探到了惊人的一幕：北岳恒山夕阳岭的宋真人不日将坐关羽化，留下一柄“天龙剑”赠与有缘之人。更为引人轰动的是，昔年中原武林第一高手，已经遁世二十载的“神龙剑客”冯远山亦将现身争夺“天龙剑”！
    得知这一消息后岳南枫立时怀疑道：“家师早将名利看淡，何况他老人家有要事在身，绝不会为争夺一柄“天龙剑”而大动干戈，只怕这是好事之徒为了惊世骇俗故意捏造的谣言！”
    谢峥嵘道：“我也不信冯大侠会为了一柄利剑而卷入江湖纷争。但谣言既已放出，幕后之人是何居心，是否会对冯大侠不利，我们不得不防。”
    古碧云附议道：“谢兄所言极是，我们目下毫无头绪，不妨去恒山看看，兴许会有关于令师下落的线索。再不济也要揪出传播流言之人！”
    于是四人掉头北向，取道风陵渡，直向恒山进发。
    风陵渡亦居晋、陕、豫三省交界之处，为黄河要津，相传女娲的陵墓便在此附近，后毁于黄河水患，成为千古之迷。
    此刻岳南枫屹立在渡船船头，脚下滚滚黄河水汹涌流淌，两岸郁郁群山缓缓徐行；远眺依稀可见黄河东转的拐角直上白云生处，雄浑苍凉；脑海中遥想着当年战国、东汉时期此处曾历经的战事，不由思绪万千，脱口吟道：“立马风陵望汉关，三峰高出白云间。西来一曲昆仑水，划断中条太行山。”
    叶语慧站在一旁，凝望着岳南枫一身蓝色劲装、长身玉立的侧影。阵阵江风吹过，带起他衣袂飘飘，虽然吹散了他的束发，眼神却依旧透着坚定。她不禁有些痴了，只盼时光永远停滞在这一刻，陪伴在他左右。
    岳南枫转过头来，发现叶语慧正凝神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道：“师妹，你在看什么？”
    叶语慧莞尔一笑，指着远处的江景说道：“师兄，你看这大好河山，小妹真希望早日解决江湖纷争，痛痛快快地遨游一番！”
    岳南枫目光落在叶语慧娇俏的脸上，深情地说道：“但愿那一天小兄可以陪着你，一起走遍这山山水水！”两人四目交投，脉脉含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日下午，四人抵达恒山脚下，果然已有不少武林人物风闻而至，或存有染指“天龙剑”的野心，或前来凑一番热闹。
    岳南枫对宋真人知之不多，谢峥嵘介绍道：“令师‘神龙剑客’冯大侠二十年前隐退后， 若论武功之高，‘南海神尼’自是中原武林第一人。但若单论剑法之精，则首推宋真人，武当掌门玉真子道长及‘南海神尼’次之。据传言，宋真人一生疾恶如仇，‘天龙剑’跟随他六十余载，杀敌饮血，锋利无匹，乃习剑之人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
    叶语慧拍掌笑道：“那太好了，我们就顺势夺过来，正好岳师兄缺一把趁手的宝剑呢！”
    岳南枫尚没来得及怪她多嘴，古碧云先取笑道：“小丫头，什么好事你都不忘你的岳师兄，宝剑虽好，也须有缘之人得之。”
    岳南枫正色道：“在下倒不太在意那宝剑，只求尽快打听到家师的下落才好。”
    四人顺着山势赶往夕阳岭。
    夕阳岭面西峭立，万刃绝壁，直插云霄。
    上岭后四下不见人踪，唯有一栋精巧的白色石屋。此时已近黄昏，余晖洒落，群山斑驳，整个夕阳岭沐浴在落日里，呈现出柔和、奇异的光彩。夕阳岭也正是由此而得名。
    岳南枫奇道：“方才山脚下分明已有不少江湖人物聚集，怎的这岭上空无一人？”
    古碧云道：“也许求取宝剑的人太多，宋真人不胜其扰，已往他去？”
    她话音未落，耳畔却传来一极轻的讥笑声，在空旷的山岭中很是扎耳。
    叶语慧大声回应道：“偷偷摸摸地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就出来！”
    “你骂哪个偷偷摸摸？”，不知何处跳出了个青衣童子，看年纪比叶语慧还小了一、两岁，满脸怒容。
    叶语慧见对方比自己还小，不觉好笑：“你这小娃儿打哪冒出来的？”
    那童子反唇相讥：“看你这黄毛丫头也不见得比我大到哪去，莫非你也觊觎‘天龙剑’？”
    古碧云怕两人再起争执，赶紧抢在前头，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兄弟，我们前来并非为了宝剑，只是来打听一个朋友的下落。对了，小兄弟看样子也学过武功吧，请问你如何称呼？你师父是哪位高人？”
    那童子看来对古碧云有几分好感，脸色缓和下来：“我叫剑心，先师便是宋真人。”
    古碧云惊道：“宋真人业已驾鹤仙去了？”
    剑心点点头：“不错，先师一个月前便已羽化登仙，嘱我在此等候有缘之人，留赠宝剑。”
    叶语慧奇道：“恩师过世，你怎的丝毫不见悲伤？”
    剑心怒道：“先师功成升天，修得正果，岂容你等凡夫俗子亵渎？！” 叶语慧见他说得一脸严肃，吓得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岳南枫问道：“小兄弟，听说神龙剑客冯大侠也到了恒山，你可曾见过？”
    剑心道：“我也听说了这个传言，但冯大侠至今并未出现，”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岳南枫，问道：“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岳南枫。”
    剑心眼中立时透出钦佩、惊喜的神采：“原来你就是‘玉面神龙’岳大哥！现在整个江湖都在传颂你英勇抗敌的事迹呢！”
    岳南枫连说不敢，并将其余三人一一引见，剑心不好意思地笑道：“适才我多有得罪，各位千万别见怪。只因这几日不断有闲杂人等前来骚扰，打宝剑的主意，我这才不得不隐身乱石丛中，见机行事。方才我也是见各位不似坏人才现身的。”
    谢峥嵘问道：“小兄弟，那你可曾留意是谁捏造谣言，说冯大侠会现身夕阳岭？”
    剑心摇摇头：“我也不知，但姑姑推测极有可能是雪山邪教在捣鬼。”
    岳南枫咬着牙道：“又是他们”，他顿了顿，问道：“小兄弟口中的姑姑是哪位？”
    剑心：“我姑姑是恒山恒宗峰桃花洞的‘桃花仙子’，家师圆功之前把‘天龙剑’及我都托付于她。”
    谢峥嵘：“‘桃花仙子’与宋真人同在恒山修真且结为忘年之交，江湖上人尽皆知，宋真人这一走，只怕目下骚扰仙子的人也为数不少！”
    剑心得意地说道：“的确有不少人找我姑姑麻烦，但都被姑姑打发了！”
    古碧云微笑道：“小兄弟，你姑姑武功通神，自是不惧。但编造谣言的歹人，很有可能是为了对付岳少侠，你能否带我们去见见你姑姑？”
    剑心：“今日天色已晚，诸位不妨在石屋中留宿一夜，明日我带你们去见姑姑。”
    次日几人来到桃花洞外。桃花洞乃恒山八大仙洞之一，洞外便是大片天然桃花林，每当清明时节，漫山遍野的桃花争相开放，灿若云霞。眼下已是初秋，虽不见桃花盛开，但见枝头片片桃叶由绿及黄，层次分明，把整个山岭渲染得庄严肃穆。
    剑心当先走入了那片桃林，不忘回头叮嘱道：“这桃林暗合九宫八卦之数，诸位请务必顺着我的脚步而行，否则将有迷途之虞。”
    众人行走在桃林中，忽见前面有一大汉在林中如无头苍蝇般胡乱打转，毫无方向。剑心笑道：“你们看，这便是觊觎宝剑的好事之徒，贸然闯入桃林，进出不得。”
    岳南枫见状不忍，招呼了那大汉一声，谁知对方恍若未闻。剑心解释道：“凡是迷失于桃林中的人，就失了耳目之聪，岳大哥无论如何招呼，他都听不见。”
    岳南枫：“那他岂非活活困死在这里？”
    “姑姑只是让他们吃些苦头而已，一会自有弟子把他们送出桃林。”
    叶语慧有些不服气，心里想着剑心故意夸大其词，存心身子往旁边一斜，没有跟随剑心的步伐，谁料猛然觉得仿佛一脚踏空，金黄的树叶在眼前团团打转，一阵晕眩。还好身旁的古碧云及时发现，把她拉了回来，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小丫头，这下你可服了吧？”叶语慧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跟在剑心身后不敢再出岔子。
    行了约盏茶时分，出得桃林，见一洞口，坐北朝南，高有丈余，宽近八尺，深不见尽头。剑心在洞口高声唤道：“姑姑，剑心求见。”
    不一会，便缓步行出一女子，三十许人，一身桃红色的宫装，风姿绰约，身后跟着一垂髫女童，年纪与剑心相仿。
    这女子便是桃花仙子了。她微笑道：“小鬼头，连着几天不见你人影，好容易今天见你一面，便带来这么多贵宾，莫非是想来拆了我这桃花洞府不成？”剑心嘿嘿傻笑几声，将众人一一引见。如今岳南枫名头在江湖上已是人人皆知，叶语慧又是南海神尼的亲传弟子，即使谢峥嵘与古碧云也非无名之辈，桃花仙子不敢怠慢，把众人迎入洞内。
    那桃花洞中十分宽敞整洁，内里陈设俱是以天然石材打造，古朴清雅。岳南枫迫不及待地道明来意，打探恩师行踪。桃花仙子说道：“自从宋道友一个月前仙去后，便不断有觊觎宝剑之人前来骚扰，但令师冯大侠却从未现身过。试想冯大侠一代武学宗师，功力通玄，飞花摘叶皆是利刃，当不至于为了一柄宝剑专程来到恒山。”
    岳南枫：“那仙子为何断言是雪山邪教的人传播的谣言？”
    桃花仙子道：“江湖上人人尽知岳少侠多次挫败了邪教的阴谋，他们自是怀恨在心，趁此机会捏造谣言，利用少侠寻师心切的心情把你诱来此地，伺机报复，并顺势夺取‘天龙剑’献给老魔邀功。”
    “那邪教之人是否已经到了恒山？”
    桃花仙子冷笑道：“他们已多次鬼鬼祟祟地妄图闯进我桃花洞，奈何每次都破不了桃花阵法，皆无功而返。”
    岳南枫问道：“请教仙子邪教有哪些人物到了恒山？”
    “我对邪教中人不甚熟悉，看他们的装扮，其中有两人装束一黑一白，想是左右护法黑白无常，另外断肠鬼婆及山西五台山的叛徒史靖雄也混迹其中，其余之人我就不认识了。”
    古碧云有些忧虑：“看来史靖雄洛阳一役逃脱后和黑白无常那一伙碰巧撞在了一起，这些人联手的确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