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误打相识

    郢州城西北城门外约三十里的官道上，有一家叫“浮生”的客栈，兼营酒饭生意。既是建在官道边上，房间自然不会太干净，酒饭也不会太精致，但胜在便利、快捷、热闹，故而生意总是极好。
    那天中午，来了一老一少两个男客。年长的那个客人相貌清矍，隐隐有几分仙风道骨，年轻的那个，则面目清俊，温和有礼。两人挑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两碗素面，便一言不发地吃起来。
    不久，又来了两个男客，看身形也是一老一少，穿着倒也平常。只是两人各自都戴着顶宽大的斗笠，压得低低的，看不清其长相，进了客栈也不肯摘下。
    这两人随便要了几个酒菜，当店小二上完最后两碗热干面时，那个年轻人低声问了几句话。那店小二长年在嘈杂的客栈中营生，嗓音历来粗惯了，大声嚷嚷道：“那烟柳雅筑在郢州城可是鼎鼎有名啊，就建在举水河举洲边上，在城内东北角。”
    他声音虽大，却也立刻淹没在四周鼎沸的人声中，只是落在先前角落里的那对正在吃着素面的客人耳中，又是另一番意味。年轻的那个立刻警觉，刚要转过头去看，年长的那个赶紧以眼神制止，并假装很随意地抬起头，朝那两个戴斗笠的瞥了一眼。
    戴斗笠的两个客人很快吃完结账走人，先前那两个见状连忙起身，远远地跟在后面。斗笠客越走越快，最后行入路边一片密林中，失了踪影。
    跟踪的那个年轻人着急了：“师父，我们可要跟进去？”
    他师父皱了皱眉头：“进去瞧瞧，小心为上。”敢情这一老一少无甚江湖经验，不知“逢林莫入”的道理。
    林子内悄无声息，师徒俩探查了一圈，顿时没了主意。被叫作师父的那人只能说道：“我们走吧。”
    刚想离开，只觉一个小黑点从左前方劲射而来，挟带着“呼呼”风声。那师父反应极快，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便将黑点击落，仔细一看，只是一颗小石子而已。
    接着便听到一声冷笑：“阁下好快的剑法！只是既然具有如此身手，又何必偷偷摸摸地跟踪我师徒二人？”说话声中，两名斗笠客背对着日光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那师父被一阵数落，竟不知如何还击，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二人可是为了万年参王而来？”
    年长的那个斗笠客不料对方问得如此直接，楞了一下，反问道：“那么你二人呢？”
    那被唤做师父的老老实实答道：“我师徒二人正是为人参而来，那万年人参断断不能落入异域邪教手中。”
    年长的斗笠客“哦”了一声：“既然如此，我们各凭本领看谁先取到人参，就此别过。”
    对方沉声喝道：“尊驾留步！”
    斗笠客道：“你还想怎的？”
    “请尊驾亮明身份！”
    斗笠客怒道：“若我不愿意呢？”
    “那请恕在下多有得罪，要留尊驾在此一晚。今夜烟柳雅筑内将有要事发生，闲杂人等不便前去。”那师父轻功奇佳，微一闪身便拦住对方去路。
    斗笠客毫不客气地一掌拍了过去：“闪开！”
    对方不闪不避，右掌相迎而上。斗笠客只觉对方掌力绵里带刚，后劲十足，身形不由退了半步。他有些恼怒，再出手时，双掌已多了一副形如鹰爪的铁手套，一招一式间虎虎生风，这正是他生平得意的武学“翔鹰四十九绝”。他在漠北生活了一辈子，不但生性少语寡冷，武功也是模仿自然界的雄鹰自创而成。
    对方是个识货的行家，不敢托大，长剑一亮，从容接招。
    对方剑术居然比掌力更加精绝，变幻莫测，虚实互用。两人斗了三十几招，斗笠客越打越心惊，趁机卖个破绽抽身后退，问道：“尊驾是武当的人？”
    那人欲言又止，似乎既不愿承认真实身份，又不屑于说谎编个假身份骗人。
    斗笠客只得先自报家门：“在下‘漠北苍鹰’符乾坤暨小徒万皓羽。”
    对方亦感惊讶：“原来是符大侠，久仰大名。贫道武当玉清子，这是小徒凌风。”
    符乾坤颇为动容，取下斗笠，拱手道：“果真是武当四大道长驾到，符某方才多有得罪，望道长海涵！”
    玉清子回礼道：“符大侠言重了，分明是因贫道莽撞而起，冲撞处尚乞见谅。”玉清子边说边褪去外袍，露出一身道装。
    误会冰消后，才知双方齐聚于郢州城外的目的。
    辽东关山的红叶山庄约一年多前被仗着有雪山邪教撑腰的混元派血洗后，其少主人万皓羽忍辱负重，远赴西北大漠投靠恩师“漠北苍鹰”符乾坤，苦练武功，以图他日雪耻。如今学艺已成，师徒二人本打算次年清明参加老魔于太白山白云峰召开的英雄大会。不料近日闻得风声，得知毒龙尊者抢了“三湘女”宁璇的万年人参。二人一来不满至宝落入贼人手里，二来也想碰碰运气，将人参劫下，也好助万皓羽增长功力。
    而玉清子则是应南海神尼等人之约今夜赶赴郢州烟柳雅筑。他平素很少出山，甚少江湖经验，以至于闹此误会。
    玉清子歉然笑道：“不瞒符大侠，贫道师徒此行也是收到了南海神尼与丐帮杨长老的邀请。今夜我们不但要将万年参王夺回，更打算一举歼灭喇嘛邪教，以免他们助雪山老魔为恶。是以方才贫道误以为符大侠是敌方一路的人手。”
    符乾坤不以为然地说道：“道长切莫再提。无论今后谁有幸服食那参王都是后话，总不能被敌人得了去！”
    当下符乾坤便决定加入玉清子阵营，去丐帮在郢州城内的一处据点与南海神尼等人会合，并于当夜发动攻击。而凌风与万皓羽两个年轻人则一见如故，尤其是凌风小道长，当日万皓羽慷慨相赠岳南枫金丝宝甲的义举已有不少人知晓，今日见到万皓羽本人，更是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