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幸运游戏的幸运儿

    一个多小时候后，胥城人民路公安分局的问询室外面，一个年轻一个年长两个警察正一边抽烟一边聊天。
    “魏局，你怎么看？”，年轻警察深吸了一口烟，把剩下的烟屁股在边上的垃圾箱上摁灭。
    “什么怎么看？”，被称为魏局的年长警察伸手从年轻警察抢过他刚掏出的烟盒抽出一根来，眼睛的余光仍通过一个小窗盯着问询室内，“我说小刘你刚结婚，少抽点，这包归我了。”
    “唉，我从省厅顺来的金南京啊。”，叫做小刘的年轻警察习惯性的举起黄铜色的zippo打火机，苦笑着抱怨道。然后他给魏局点上火，“我看这线索又要断，里面那个怎么看都不像有能力做出这种事的人啊，上面连批捕都推三阻四的，还硬要我们问出个二三四五来。”
    “只有这个线索了，挖地三尺也要想办法。首先，从总厅和银行对比排查出的二十七万个异常账户中，他的异常金额是最高的。其次，出事前他在网上有很多相关的抱怨，透露出类似的想法。最后，技术科从他家的电脑上已经确定了那个帖子确实是从他的电脑上发送的。最少我们能确定他和这件事有一定的关联。”
    谈起案子，魏局严肃起来，一五一十的开始分析，烟也顾不上抽了。
    小刘一上一下抛着打火机说道：“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被人当作肉鸡下了木马故意陷害，把注意力引到他身上，一个超级黑客，技术科这么轻松就取到证了，这本身就有问题。我心里总觉得这事和那个幸运者游戏的短信有关系。魏局啊，你那一代人对电脑技术不熟，可能不太清楚，那个短信上面的人嘻嘻哈哈不重视，技术科可是把这个看的和322专案一样重，光几秒内发了小一亿条无重复短信，这个技术能力就需要国家级的设备了，更何况短信的发送时间和322的发生时间是有强关联的，我一直认为应该并案侦查。”
    “那个短信我也收到过，神神叨叨的，这件事总厅也有同志在跟，发现有关联自然会做并案，我们现在的任务是他，无论如何，这现在是我们手里唯一的牌。”，魏局斩钉截铁的指着问询室说道。
    小刘接着问道：“如果真和他无关，那他账户里的钱怎么办，1个多亿，这小子真是狗屎运啊。我看了都眼红，我和我媳妇还凑着首付呢。”
    “要是他死撑着不认，最多冻结一个月，之后还是要请示上面。现在交易记录全是一片空白，除非上面出特殊措施，不然没证据没法处理他账户。”，魏局把烟头掐灭，“晾差不多了，该你上场了。”
    “嗯，我唬他一下，看能不能套出来什么。”，小刘伸手去拉问询室的门。
    就在他开门的时候，魏局又接着说了一句：“你房子的事别急，上面说要给自建房政策了，确定性很大，到时候按你一个二等功和一个三等功，一套小三房跑不掉的。”
    “魏局您威武。”，小刘开心的一乐，接着收拾表情，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整了整衣服开门走进问询室。
    问询室门关上的时候，一阵风吹过，外面的树枝沙沙的响起来，“起风了啊。”，魏局自言自语道。
    白旭被带到警局后，已经在问询室待了好一会了，他的手机被收走，无法知道时间，只能烦躁的在问询室里转圈。问询室的空调温度调的低，他穿的又少，走了几圈感觉很冷，只好缩回椅子上。
    正当他在椅子上搓着胳膊，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开了，一个看上去30岁左右，皱着眉满脸严肃的警察拿着一个公文袋走了进来。这名警察穿着藏蓝色的警服，白色衬衫，虽然白旭看不懂警衔，但是从肩章上带着星花来看，应该是一名高级警官。
    看见白旭死盯着他的肩章和胸口的警号牌，被称呼为小刘的警官撇嘴笑了下，慢慢坐下，很随意把公文夹扔在桌子上，又把自己的和白旭的手机放了上去，说道：“我姓刘，今天请你过来协助调查，你应该很清楚原因了吧。”
    白旭定了定神，低沉的回答：“我不太清楚。”
    刘警官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张a4打印纸，指着上面说：“这是你过去六个月转入证券账户的明细，这是3月23日到今天你的账户明细，你能解释一下这些钱的来历吗。”
    “我炒股挣的。”，白旭一边绞着手，一边面无表情的回答。
    “短短六个月，几十万变成一个亿，你能详细说一下吗？”，刘警官微微一笑，又从公文夹里抽出两份文件倒扣在桌上。
    白旭皱了皱眉，“记不清了，交易记录22号以后全没了，我怎么可能记得清楚每一笔交易。”
    “那你看看这个眼熟吗？”，刘警官从两份文件里面拿出一份递给白旭。
    白旭疑惑的接过来，这是一份论坛截图的打印件，上面是那份id为“世界纠正者”在论坛上的发言内容。“世界纠正者，什么玩意？”，他感到莫莫名其妙，自言自语道。
    看着他的表现，刘警官皱了皱眉毛，将剩下的一份文件翻过来往前送了一点，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是你所有开户银行的账户列表，都被我们冻结了，你看看对不对。”
    “什么？”，白旭一呆，紧接着感到无比的害怕和愤怒，他拍着桌子站起来，“那是我的钱！你们凭什么冻结！”
    刘警官也站了起来，用更大的声音咆哮道：“因为你涉嫌黑客攻击国家金融系统，我们已经证实你手上拿着的那张论坛帖子截图，发帖人ip地址就是指向你的宽带账号，在你的电脑里也找到了这个id的登录记录，别告诉我这帖子发出来第二天的全球股市服务器失控不是你干的！”
    “这不可能，这不是我干的。”，白旭展开被自己捏成一团的a4纸，想从上面看出蛛丝马迹，但是这时候他已经很难思考，愤怒过后是一阵虚弱，他慢慢坐下，拿着纸的手一直在颤抖，脑子里一片浆糊。
    刘警官双手撑着桌子，不紧不慢的追击：“你刚买的那套房子也已经查封，暂停过户了，你最好仔细想想，你说不是你干的，有没有证据。”
    白旭喘着粗气，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脑子里一直有个刺耳的声音不停嘲弄他：“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你的人生完了，你的人生完了。”
    忽然他像中邪一样，抬起头用奇怪的嗓音对着刘警官低声说：“奈......霍......欢乐之神。”
    这时，桌上白旭的手机屏幕亮了，接着震动了一下，但是刘警官没有注意，他凑近了白旭，皱着眉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门外，魏局疑惑的看着手机，上面显示了一条刚刚收到的短信：“恭喜玩家编号77926553获得幸运骰！他被幸运地分配到钢铁之国巴尔巴顿，无限欢乐的人生即将开始！”
    白旭眼中的世界静止了，所有的东西都被拉长变形，渐渐旋转转变为各种颜色线条组成的漩涡，接着他向着漩涡中落下，光影从他身边掠过，仿佛一瞬间，又仿佛无限长，迟钝的大脑无法处理如此多的信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感到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个被黑暗笼罩的巨大的空间，唯一的光来自脚下，他的脚下是由一块块长宽超过三米的透明地砖形成的方形区域，透过透明的地砖，可以俯瞰到一个巨大的世界，白云从脚下飘过，海洋和陆地的边界清晰分明，草原与山脉延伸至看不到尽头的远方，城市与群岛星落密布，森林中有鸟群迁徙。
    光就从脚下的世界透上来，却只能照亮这块方形区域，黑暗笼罩着之外所有的地方，白旭仿佛能看到黑暗中有巨大臃肿的形体在移动，那是比黑暗更深沉的颜色，是让白旭所有感觉都感到冰冷的阴影，眼睛无法分辨，大脑却自动在勾勒它的样子，那冰冷顺着视线直刺白旭的心脏，让他感觉血管都要冻结了。
    “啊哈，欢迎玩家77926553，欢迎来到我为你们创造的棋盘。”，一个尖细疯狂的声音从上空响起，黑暗之中的阴影退却了，冰冷的感觉消失无踪，白旭感觉自己又能喘上气了，他抬起头四处寻找，想找到声音的主人。
    一颗奇怪形状的斜方多面骰闪烁着光芒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个声音接着响起：“快点，快点，面对你的命运，玩家77926553，掷出幸运骰，寻找你遗落在九大王国的真实。”
    “你是谁？”，白旭对着黑暗喊道，“这是哪里？”
    “嘻嘻嘻，我是谁，这是个好问题。”，疯狂的声音高声喊道，“他问我是谁？他问我是谁？回答他！”
    无数个疯狂的声音在周围响起，“我是回声，我是无形，我是野兽，我是群星，我是大门，我是钥匙，我打扫，我清理，我存在，我消逝，我是欢笑的主宰，我是欢乐之神。”
    紧接着，这些声音开始重复一句话，“快，掷出幸运骰，时间即将开始，快，掷出幸运骰，星辰已到正确的位置。”
    尖利疯狂的声音组成变成嚎叫，嚎叫包围着白旭，他感觉自己脑子都快被撕裂了，不得不捂着耳朵跪倒在地面上，那枚斜方多面骰也跟着缓缓降下。
    他挣扎着伸手抓住那个骰子，往前掷了出去。
    当骰子落到地面的时候，一切嚎叫都消失了，只剩下骰子与地面碰撞的塔塔声，白旭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仿佛灵魂脱壳而出，明明扔出去很远，旋转的骰子却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当骰子停止旋转，他觉得自己向着骰子朝上的一面飞去，骰子在他眼前越来越大，直到朝上的一面变成巨大的门扉。
    门开了，一座巨大的机械出现在门的后面，这机械如同一座山丘，无数盘旋弯曲的铅灰色轨道包裹着黄铜做成的齿轮与杠杆，白旭感觉自己飞快的向下飞去，直到他与轨道起点圆台上的一枚金属材质棋子合二为一。
    “啊哈，钢铁之国巴尔巴顿，这就是你的真实吗？”，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显得没那么疯狂了，“前进38，让我看看你会去哪里！”
    咔嚓嚓的声音响起，不知何处的齿轮开始转动，白旭的知觉被困在棋子中随着轨道向前移动，然后停在某个位置。
    接着，一切机械、轨道、齿轮都忽然消失，棋子向着黑暗落下去，剧烈的失重感让白旭无声地尖叫起来。
    他在黑暗中下落了不知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了一道光，他向着光落去。
    当他穿过那道光，黑暗消逝无踪，他发现自己正在空中自由落体，蓝色的天空充斥着他的视野，风呼呼的吹过耳旁，白云从身旁掠过，下方是一片广袤无垠的世界。
    他看到深蓝色的海洋，广阔海中孤岛上盘旋着鸟群，海面浮起巨大的躯体，上面密布着上千只眼睛，接着又沉入海底，又有长着鳍和蹼的人形，从海底游过，阴影掠过海岛，仿佛巨鲸经过岩礁。
    他看到青色的平原，延伸至无限的远方，星罗密布着城市与村庄，城市与村庄上飘扬着无数的旌旗，高耸的银白色峭壁屹立于平原与大海的交界。
    他看见近海的群岛，大大小小船只往来穿梭，天空中缓缓飘动着金蓝色的堡垒群，拱卫着犹如神祗的巨像。
    他看到闪耀的湖泊，有彩虹跨越其上，连绵的城堡围绕着湖泊而建，湖中不时浮起绚烂的彩球。
    他看到苍翠的森林，不知名的巨树覆盖着大地，鹿首人身的怪物比树木还高，行走在森林之中，森林外是无际的原野，无数巨兽组成迁徙的队伍，在上面缓缓移动。
    他看到是黑色与褐色的土地，钢铁的要塞林立，蓝瓦白墙的高塔密布，大地裂缝中涌动着红色的岩浆。
    他看到紫色雾气笼罩着灰色的丘陵，巨蛇般的触手蠕动着，偶尔冲破雾气，向着天空挥舞，紫色的树木移动着，树根的每一次交替落下都带来大地的震颤，摆动的树枝，裂开巨嘴，互相啃食撕咬。
    他看见白雪覆盖群山，雷电在山间闪烁，带起巨大的轰鸣，血色的祭坛上堆积着人的残肢，崇拜者像大象、狮子、人和蛇糅合而成的巨兽形象，保卫祭坛的畸形巨人向着天空扔出石头，上面带着黑色的血渍。
    他向着黑色的地面坠去，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当快要撞上一座建筑时，他用手挡住脸，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欢迎来到约翰赫特博士的争战宝库，这里坐落于末日山脉的一角，真是幸运，博士不在这里，博士不在九大王国！让我们来看看这里有什么！”
    白旭睁开眼，发现自己维持着挡着脸的姿势，站立在一个圆形平台上，他放下手四处张望，平台处于一座巨大工厂的中间，到处是大小不一的机械：钢铁的猛兽、静止的巨人、未完成的飞船、一排排架子上放着科技感十足的刀剑与枪械。
    “选一个，选一个你的奖赏，这是你应得的！”，那个声音在周围的机械中响起，原本就疯狂的声音显得更加诡异。
    选一个？白旭转着身体，不知所措的打量四周，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正当他想着找一个门逃出去时，他看见了它，它也看见了他。
    那是一具人形的影子，由铰链与铁钩挂在一堆机械中间，当白旭看到它时，鼓声在他心中响起。嘭、嘭、嘭、嘭，那鼓声不停回响，恍惚间，白旭看到燃火的深渊之底，巨物盘踞在无数尸骸之上，它红色的眼睛闪耀，向着白旭发出震天的吼声：“吾乃争斗，吾乃毁灭，吾乃焚灭之火，吾乃抗争之种。”
    另一个疯狂的声音则狂喜的叫喊着：“博士瞒着我们做了这个，博士瞒着我们做了这个，哈哈哈，被我发现了，被我找到了，你不可能瞒着我，你不可能永远瞒着我们，把他放出来，他归你了，你归他了！恭喜你，获得战斗机甲【红龙】！”
    一瞬间，鼓声停止了，白旭发现自己回到了问询室，在他面前是带着疑惑神色的刘警官，正在对着他说：“再说一遍，欢乐之神什么意思，是个账号id？”
    难道刚才是做了白日梦，白旭疑惑的打量四周，正想说话，忽然感到心脏位置无比的刺痛，这刺痛从胸口往身体四肢延伸，他双手抱住自己胳膊，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从喉咙口发出一阵阵嘶吼。
    “你怎么了！”，刘警官扶住他，看见骇人的一幕，红色的线条从白旭的衣服内顺着皮肤延伸出来，在他的身上脸上构成几何图案，线条闪烁着橘红色光芒，仿佛里面流淌着岩浆。
    疼痛让白旭失去了身体的感觉，他的感知被无限放大，向着外面延伸，他能看到问询室门外，魏局正看着手机上另一条短信：“玩家编号77926553掷出幸运骰，前进38！当前玩家进入末日山脉，他闯入了约翰赫特博士的争战宝库！迷茫的羔羊总会打开第二道门，当前玩家获得武装战争机甲【红龙】！幸运骰对当前玩家失效，将被当前玩家保留至下个幸运儿出现！”
    接着，他看到cc正在警局接待室，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二毛趴在她的怀里。
    他的感知继续向外扩张，他看到街边的人群，看到一个女孩摇着她父亲的手，指着卖棉花糖的摊子。
    接着，鼓声响起，他落入黑暗，最原始的情感愤怒，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