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费城故事（四十九）

    “真，真他妈倒霉。”
    ‘唐吉坷德’看着天空，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阿富汗寒冷的夜晚，麻木的感觉从胸口开始蔓延，他甚至感觉不到痛苦。
    路易斯·费兰特走到‘唐吉坷德’的身边，看了一眼那个正在发出滋滋声的圆形伤口，伤口边的血肉渐渐融化，仿佛高温下的蜡烛，他摇了摇头。
    “真遗憾，我们还是挺合得来的，我感觉你我是同一种人。”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唐吉坷德吃力的说道，血从他的嘴角不停流出，“一种人的枪装满子弹，另一种人只会倔坟。”
    说完，他笑了起来，然后笑声渐渐沉寂。
    他的话让清道夫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
    “我说过，我们很合得来”他一边笑，一边说着，然后向‘甲烷’的方向迈出一步。
    ‘甲烷’抱着女孩，紧张的用屁股向后挪了挪，接着，他又将提包用力拖到身边，一只手放在提包上，紧张的看着即将走来的路易斯·费兰特，但是他惊讶的发现，清道夫跨出那一步后不再有动作，而是疑惑的低下头，伸手摸向腹部。
    黑色的水顺着地面慢慢流动，在‘甲烷’的面前淌过，一些黏滑的，不停变换形体透明生物，顺着这散发着咸臭味的液体，兴奋的游动着，窥探着这个世界。
    同样的液体也在从路易斯·费兰特的腹部不停的涌出，有一部分甚至流入了他的血管，开始在他体内蔓延。
    他握着枪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红色鲜血从他持枪的手臂上渗出，涌入柯尔特左轮的缝隙之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鲜血在弹仓内凝结为子弹，路易斯·费兰特努力抬起手，将枪口指向天空，用抖动的手指扣下扳机，一道红色的光线向天空喷涌而出。
    光线在天空盘旋着，像是在寻找猎物，接着一头冲向地面，穿入路易斯·费兰特的腹部，空气中发出一声怨毒的尖叫，一枚细小的黑色水晶碎片从他腹部的伤口弹了出来，落在地上，不明意义的呢喃声在四周隐约响起，这枚碎片不停抖动，向其他碎片慢慢挪动，好像要重新组合起来。
    “这东西，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路易斯·费兰特大口喘着气，他的眼球里满是黑色和红色的丝线，腹部的伤口不再淌水，黑红色的血渍逐渐浸透了他的衣服，他跌跌撞撞的走向地上的碎片，脸色白的象一张纸。
    他的头不自然的扭向身体侧面，像是在努力看向背后，在这空旷的天台，有东西吓坏了他，然偶他慢慢将目光转向地上的黑水晶钥匙碎片，“就是这个，都是这个。”
    他再次举起枪，更多的血顺着他的身体涌入他手中的柯尔特，又一枚子弹生成了，这枚子弹的颜色前所未有的浓烈，如同血海凝结而成。
    路易斯·费兰特的枪口在空着胡乱的划动，最终瞄准了那些碎片，他的瞳孔的反光中，可以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青黑的海水翻涌着，旋转着，在他脚下化为无尽的漩涡，死白色的眼珠密密麻麻的藏于海浪之中，随着漩涡急速旋转，浪花破碎，先是一个宫殿大小，长着利齿的鱼类头颅从水中出现，接着是它长长的身躯，一条犹如战列舰大小的怪鱼破开漩涡，跃入空中。
    然后，另一个更为巨大的黑影带着滔天的浪花占据了整个视线，那黑影咬住怪鱼的身体，毫不费力的冲入漩涡内。
    路易斯·费兰特头扭动着，随着目光的晃动，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在用奇特的方式重组收缩，世界就像一副画一样，展开又卷起，最终，他看向一切混乱的中心点——那些碎片。
    他的手慢慢扣上扳机，击锤慢慢打开，随着咔哒一声，弹簧松开，击锤撞向了底火。
    但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枪，并且准确的用手指卡住了击锤。
    “这样挺疼的。”声音的主人说道，“你这么做可不合适，会让我很难办，清道夫先生。”
    “大老爹？”‘甲烷’的眼睛睁大，惊讶的轻声说道。
    弗拉德·莱杰用手拢起他那乱糟糟的头发，朝着‘甲烷’露出一个微笑，“叫我博士，弗拉德博士，不过，继续叫我莱杰我也不介意。”
    他向前走了一步，伸手从地上捡起那些碎片，当碎片离开地面，所有的水迹都神奇的消失了，就好像一场幻觉，他张开手掌，一把崭新的黑水晶钥匙出现在他的手里。
    他转过身，路易斯·费兰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凝固在了空气中。
    “你干了什么，大老......博士，你刚才不在那儿，你从那里出来的，你干了什么？”
    ‘甲烷’手足无措的想站起来，女孩在他怀里动了动，看上去快要醒过来，他不得不小心心翼翼的把女孩放在地上。
    他站了起来，挡在女孩的前面，看着弗拉德·莱杰。
    “简单来说，我一直在这里，只不过处于闵氏惯性坐标系的事件地平线之外。”弗拉德·莱杰耸了耸肩。
    “什么？”‘甲烷’楞了一下，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孩子，你该认真读书，去上个大学。”弗拉德·莱杰挥了挥手，“我在视线的盲区，因果视界的外侧，如果你像那个倒霉蛋一样不小心跨过了类光世界线的边界，那就能看到我们，看到这个世界。”
    在他身后，路易斯·费兰特的身体开始扭曲，然后像是液体滑入缝隙一样流进了空间的缝隙，最后消失不见。
    “你们？你干了什么？”‘甲烷’感到自己的腿开始发抖，他勉强站直身体，用尽全身的勇气问道。
    “你不想救他吗？”弗拉德·莱杰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唐吉坷德’，伤口已经融出一个拳头大的空洞，血肉像蜡一样化成粉红色的物质。
    “我该怎么做？”‘甲烷’挺了挺胸，他感到自己总算撑住了。
    “死亡是一种疾病，孩子。”
    弗拉德·莱杰看着‘甲烷’，又像是看着别的什么。
    “有很多疯子想治好他，还有些疯子就想得病。”
    他看向天空。
    “所以，我已经说完了。”
    弗拉德·莱杰向‘甲烷’点了点头，这一瞬间，风将他的头发吹向脑后，在‘甲烷’眼里，那个一直很邋遢，不修边幅的电子配件商店老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带着玩世不恭笑容与锐利眼神的弗拉德·博士。
    然后，他眼前空无一人，好像从来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