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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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主持法号弘智,慈眉善目,眉须皆白,见了老太太先道了几声“阿弥陀佛”,老太太见了,双手合十笑道:“老主持,叨扰你们清修了。”老主持道:“心静无外物,不为所动。老夫人不毕忧心。”
    老太太也是爱佛之人,见他言之有物,两人说起佛理来。半响后,老太太停了话头,指着身后候着的后辈,笑道:“还请方丈带她们去禅房歇歇,她们小孩子家家,可不爱听这些。”
    贺夫人笑道:“她们不爱听,我可听得正起劲。”老太太回道:“那想留的便留下,不想的便去歇歇,吃吃斋菜,瞧瞧景儿。”众人应是。
    李婠不爱这些,敬而远之,遂领着人随一小沙弥去了禅房。李婠去了正屋,一众丫鬟婆子忙归置了东西。到了午时,老太太传来话,只叫众人自个儿吃喝,又叫人送来几桌斋菜。李婠见菜多,命人散给了一种仆妇小厮,众人大喜。
    这边菊生正吃着斋菜,一当值的小厮进屋道:“菊生,外头有人找姑娘。”菊生正嚼着一素鸡,含糊问:“张啥样?”那小厮道:“说不好,怪模怪样的,不是秃头和尚,有头发,但脖子上挂着佛珠,手头还拿着浮尘和一个幡子。”
    菊生一听,忙把嘴里素鸡咽下去,外出见人去了。
    第39章
    话说菊生出了院子二层外门口, 便见一四五岁的小沙弥与一道人拉拉扯扯,小沙弥哭道:“阿弥陀佛,师傅说‘出家人不打诳语’,长老, 我带你来此处, 但我的糖还没给。”
    那道人摸了摸钱袋, 空空的, 又扯着被拉住的衣角, 没扯动, 于是打了个稽首,念了句‘无量天尊’, 后把手中拂尘一甩,问那小沙弥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小沙弥摇了摇头, 那道人叹了口气, 又将身后幡子一甩, 问:“你可晓得上头写着什么?”小沙弥吸了吸鼻涕,回道:“不知道。”那道人问道:“你见过出家人拿这个的?”小沙弥摇摇头, 不明所以。
    那道人点头说道:“是了是了,出家人不打诳语, 打诳语的不是出家人。你是出家人,带我来此地, 没打诳语,我拿着幡子, 带着浮尘,不是出家人, 不给糖,算起来也没打诳语, 你我都未打诳语,万事已了,就此别过罢。”
    小沙弥听得晕晕乎乎,只攥着人不放,哭道:“长老,糖没给。”那道人捋了捋胡须,低头说道:“我刚与你算了一卦,三十年后你便是要做主持的人,岂能被区区口腹之欲所困?”
    菊生在一旁听了止不住笑,这道长和个小孩子说什么聊斋?遂叫人去取些饴糖,上前去将糖塞那小沙弥手里,又打发他别处去玩。
    处置好了,菊生回头向老道人问好:“道长近日可好?”那老道人面上云淡风轻,也笑:“托福托福,都好。”菊生笑道:“不知道长前来所为何事,可有用得着我的?前头那事儿还没谢您。我家姑娘也命人备了谢礼,只左右都找不您,都在库里头落灰了。”
    那道人说道:“本照这世俗规矩,不应当开这口的,这我这巧有桩要事要来寻府上奶奶,不知可否劳烦小友通报一声?”
    菊生觉这道人奇异,乐得给他方便,回道:“嗨,甚劳烦不劳烦的,道长说地哪门子见外话,请道长随我入内,我即刻便去。”
    不多时,菊生得了消息回转,领了这道人进了内门,后又有一小丫鬟领了人进了正屋。
    那道人见上方之人琼姿花貌,珠围翠绕,自是一派富贵风流之姿,虽眉目清正,背脊挺直,但与寻常富贵家千金奶奶等无有不同,与他想像中相差甚远,顿感失望,只他面上不显,快步上前行礼:“无量天尊!奶奶喜乐安康!”
    李婠一面命人倒了茶水,一面道:“道长有礼,请上座,不知道长如何称呼?”那道人笑道:“说起来,千百年前恐怕与奶奶是家门,我姓‘李’,名‘道蘅’二字。”
    李婠见他打扮奇异,又知他是那日提点菊生之人,开口谢道:“多谢道长提点之恩。”
    李道人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奶奶勿放在心上。”李婠问道:“不知道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李道人面露迟疑,忽地有几分拿捏不准是否要说出口了。李婠见此笑道:“道长有言只管说罢。”
    李道人笑道:“此事有些长,还请奶奶听说细细说来。我来历出身甚地便不说了,只是没盐没味的豆子,下酒可,登不得大雅之堂。您见我这一身打扮,既像是个‘问卜算卦’的道士,又是个‘瞎说因果’的和尚,实则我就是多听了些消息的,多会几个字,混口饭吃罢了。”说到此处,李道人端起茶来喝了两口。
    李婠听此,摸不清他来龙去脉,心中有了几分好奇,凝神细听。
    李道人接着道:“我四处游历,年前到了宿州绍兴县,遇着个道婆,正巧也姓李,与我有几分渊源。她早年生得貌美,权贵所逼,夫死家散,沦落外州。”
    李婠笑道:“道长倒是把我说糊涂了,还请直言。”李道人笑道:“奶奶莫急。那李道婆于外州生活四十年,学了外族的纺织手段,兼之心灵手敏,正于宿州造两样事物,一是轧棉的搅车,与现今手剖去籽而言,一人顶得上百人!二是革新后的脚踏纺车,三日可断五匹!”
    李婠心重重一跳,她垂眼端起了茶碗,轻声说道:“道长可否细细说说这人事迹?”
    李道长见她如此,心中一定,笑呵呵说道:“这再细致的我也说不上来,只知道那搅车纺车远超现今数百年不止,这人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人也。”
    李婠心中滑过万千思绪,一时没了声响。李道人也不催,悠悠地吃茶。半响后,李婠起身向李道人行了一礼:“多谢道长告知。”
    李道长忙道:“当不得,当不得,奶奶请起。”李婠坐了,又问:“此等利民大事,怎未传扬开?”
    李道长冷笑一声:“当官的穿着绫罗绸缎,哪会理会百姓有没有衣穿?行商的可不管什么革新不革新,一个搅车抵上百人千人又有何用,自有更多妇人日夜纺织,他们可不费这闲功夫。至于百姓,等攒出钱来,置办新的,又不知要多久!”
    李婠先叹了口气,后笑道:“像道长样的人多些,怕是要不了多久。”李道长听此一愣,后哈哈一笑:“我不过四下游荡之人,早已看破红尘,当不得如此称赞。”后李道人见她目露思索,心也知现今女子出门办事千难万难,问道:“奶奶可是有甚畏惧?”
    李婠听此一笑,后面露正色,回道:“我心坚志广,何惧之有?”李道人顿时拍手叫好:“奶奶当得一声‘女中英豪’。”李婠摆手掩面:“不敢当、不敢当。”
    李道人捋了捋胡须,笑道:“我这事儿还差些才讲完,不知奶奶可否再赏脸听听?”李婠回道:“道长请讲。”
    李道人接着说:“也巧了,我离了宿州,来了此处不多时日,又遇着个熟人,此人名唤秦成,也是个四下浪荡之人,他有几分拳脚功夫,人品方正,正是郁郁不得志之时,宿州绍兴一带他也熟悉,不知奶奶可否给他个机遇,让他效犬马之劳?”
    李婠道:“道长所说之人自是极好的,我只怕埋没了这位先生。”李道长道:“我荐他,奶奶可不一定要用他,只是我与这人也有几分机缘,不忍他在四处漂流罢了。”李婠应许后,李道长便起告退。
    李婠忙叫人送来一盘子白银,李婠说道:“道长字字千金,还请收下。”
    李道人推拒:“奶奶给的谢礼我已收着,不应再拿。”李婠道:“前些日子的事,道长可没拿谢礼,还请收下。”
    李道人说道:“当年我路过西葫芦村,身无分文,腹中饥饿难耐,有一妇人给了我一饼子,救我一命,现今她魂归了地府,害她之人也命丧黄泉,了了这番因果,倒是要多谢奶奶了。”
    李婠愕然,喃喃道:“竟如此之巧。”她思索片刻,又劝道:“还请道长收下,非是谢礼,只是出门在外,没了银子旁身,未免行事艰难。”
    李道人笑道:“奶奶多虑,老道十八岁离家,如今八十,自有活路,奶奶还是收回罢,权当全了我不慕荣利之名罢!”说罢,哈哈大笑离去。
    张道士一走,夏菱归置好行李,进屋便见李婠便立在窗边,上前行礼:“姑娘?”等李婠回头,夏菱问:“姑娘看什么这般入神?二姑娘、三姑娘邀您去后山赏景呢。”
    李婠回道:“我正想着事,该日再与你说。”后李婠见她面带郁色,奇道:“怎地了?”
    夏菱回道:“春慧那丫头自秋灵走了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今儿我与她商量着回了府描个花样子,她一嘴就把我撅回来了,说什么‘懂行的走了,你就找我了,早些时候怎么不找,我就是个替代物?’。”
    李婠知她心中也不好受,说道:“今儿个出来不容易,便饶了她罢,下次她再把气撒你身上,我说她。”夏菱这才笑开来。后续无事发生,暂不多叙。
    这边李婠心头挂着事,赏景后,至下午便回了府,次日便称病未去,其余人可不管她,热热闹闹地带着人去了,只陈蕙、陈茯两姊妹派人来问候了两声。
    这日,李婠命人置办了桌酒席,叫人去请陈昌来。
    第40章
    话说这头, 陈昌领着三七八角几个小厮外出饮酒,到了晚饭时也未回转,余下的几个小厮见左右无事,又恰逢外出办差的二丑回了府, 一应起哄着要为二丑接风洗尘, 遂凑了一二两银, 寻了厨下地方赌钱吃酒。
    此时一婆子掀帘子进来, 见此啐了一声:“你几个倒是比主子还自在, 当值的也不在岗, 我在外头寻了一圈,也不见人半个身影, 还以为你们被鬼抓了去。”
    这婆子是二奶奶名下传话使唤的婆子,与这几个小厮倒是打过照面, 有几分面子情。
    一小厮斟了酒敬了那婆子一杯, 讨笑道:“劳烦妈妈久走了, 我几个见兄弟回来,一时得意忘了形, 妈妈这番来可是二奶奶有甚吩咐?”那婆子也只是面上生气,她接了酒喝了, 说道:“二奶奶预备下酒馔,请二爷吃酒。二爷可在?”
    那小厮哎哟一声, 面带苦色:“倒是不巧了,奶□□次请二爷吃酒, 不说有没有要事,二爷晓得了定当高兴, 只这会儿,二爷又在外头。”那婆子听此将酒杯递回去, 也不顾几个挽留,说了声便回去。
    李婠得了信儿,想着倒是自个儿心急,哪有请人吃酒不打听人行程的,遂自己用了晚膳,又去了贺夫人处请安,回来便预备歇下了。
    夜半子时,陈昌被三七几个搀着回府,他吃多了酒,脑子昏昏,迷迷糊糊地吩咐人:“去找你家二奶奶。”三七几个忙点头应是,搀着人往院子去。
    走至夹道,忽地远处冒出个人来,见了陈昌便跪下行礼,三七几个被唬了一跳。三七定睛看去,原是二丑,知晓他办差回了府,又惊又喜。
    三七道:“大晚上的,你出来吓鬼?”二丑回道:“我二奶奶今儿个晚些时候请二爷吃酒,我来说一声,顺道给二爷请安,也回了差事。”三七正要催他回去,明日来,又听陈昌半睁眼问道:“你家二奶奶请?”
    二丑连忙点头。陈昌听此心中一喜,暗自后悔今儿不该出去,又忆起分派二丑的差事来,他想着索性一道听了,遂挥退几人,命二丑细细说来。二丑不敢隐瞒,将行程、打听一一说了。
    陈昌勉力听了,脑子里绕着‘宿州’‘赵承望’‘银子’几个字,忽地,又见李婠一身嫁衣与一男子拜堂成亲之景。梦中事叠着眼前景,迷迷绕绕,重重叠叠,偶有交错,偶有重合,辨不出明路来。他神智迷瞪,心中直跳,胃中似是火烧,弯腰便吐在了路边。
    二丑大惊:“二爷——”,忙去扶人,只陈昌人高马大,两人眼瞧着要栽倒在地,远远站着的三七几个也忙冲上前。
    此处已在世安院后门,几个慌忙扶着抬着陈昌往院里走。
    院门早落锁,值夜的婆子听了密密麻麻的叩门声慌忙起身开门,见是陈昌如此,不敢怠慢,忙去叫人。一时,院中灯火四起,惊动了整院人。清簟几个披了衣裳赶来搀扶,知他吃醉了酒,忙叫人烧水拿药,一直将他搀扶进了正屋。
    陈昌斜靠在圈椅上。南乔用小茶盘捧上白水,陈昌刚接过漱了口,又有清簟奉上碗醒酒汤,陈昌没接,两眼隔着屏风上头两个影子,一丫鬟正伺候李婠披衣理发。
    李婠见外头没了动静,也没让丫鬟挽发,自屏风后出来。她只穿了一红绫小衣,绿裤睡鞋,外头披了件半旧长衣,散挽乌云,绰约风流,晃了陈昌的眼。
    陈昌直直瞧着她,忽地觉得自个儿清醒极了,他示意清簟将醒酒茶给李婠,开口道:“让你家二奶奶伺候。”清簟心中一惊,僵在原地,暗道:二爷莫不是发了酒疯?
    陈昌见清簟不动,冷道:“怎么?是没听见还是认不清这府上谁是主子?”清簟不敢违逆捧了醒酒汤去李婠跟前。
    李婠见着眼前的醒酒汤,不明所以,轻声道:“放桌上罢。”清簟忙放桌上,赶集似的退了出去,几个丫鬟见两个主子如此,也不敢再呆,也躲了出去。
    屋里只剩陈、李两人。陈昌此时满心愤恨恼怒地坐在圈椅上,他见醒酒汤放在桌上,冷笑道:“是了是了,我又不是你良人,你自是不必伺候我的。”
    李婠只当他是发酒疯,将醒酒碗往他那边推了推:“快喝些。”陈昌又冷笑三声,瞧这那碗醒酒汤,说道:“怎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毒死我再嫁?”
    李婠一顿,不说话了,正要唤人进来伺候。又见陈昌长手一伸,端起来一仰脖子喝了:“我喝了。”他仰躺在圈椅上,目光放空,喃喃道:“我要死了。临终前,有几句话问你。”
    李婠顿时觉得有些棘手,只没法子和个酒鬼计较。
    陈昌一叠声地嚷道:“我也不来那弯弯绕绕的一套?我只问你,我差了那酸儒书生哪些?天地间你又哪儿能去寻似我这般的第二个人才来?论及人才、人品、相貌种种,又有哪点配你不上?你非要去嫁个不喜你的?
    还送银钱给他,呵,你真当自个儿是个活圣人了,这面还未见上,就要低三下气的使银子去救人家婆娘?你别油蒙了心,打错了算盘,见我失了势,你没了靠山就转投了他人,你是没见我往后的风光。”陈昌歪在圈椅上满腹怨言地唧唧聒聒。
    李婠听了半道明了了,她冷笑一声,任由他说,等他止了话题,一杯冷茶泼在他脸上。李婠道:“你不说好话来,要撕破脸,我也没甚顾及的。要将梦中、现今混作一谈地说,那便混作一谈的掰扯。
    府上老太太、太太求神拜佛,点香点蜡地咒我,也不算你头上,只因你面上护着,也是尽心。你要子嗣亲儿,纳妾抬人我可拦了?明面上说着好话,暗地里弄出个春水巷里头的晏姑娘?
    你是不知,多少人背地里笑我。”李婠伤心起来。
    陈昌愣了半晌,起身把她圈在自个儿怀里,头放在她肩上,双眼落下泪来,他道:“楞个心窝心肝地剖开来,敞着给天皇老儿看,给你看,我也只有那句话,自你来了,便只有你一个。那是哄她们的,我也没法子了,是哄她们的,没法子了。”
    李婠也落下泪来:“一席话两头说,对着她们说是亲子,瞒着我,对着我说是别家的,瞒着她们。可我是亲眼见了的。”
    李婠喃喃地说了句:“当真,荒度一生。”
    陈昌听了她后一句,只觉得摧心摧肝,只脑子混混,又理不出个一二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哈哈一笑:“荒度一生,好个荒度一生,此生你也与我荒度了罢。”说罢,也未叫人宽衣洗漱,横抱着人往屏风后走去。
    李婠先是一惊,后挣扎起来,不管不顾地踢打谩骂。陈昌不管,剥了她小衣,露出赤裸裸地雪白来。李婠仰躺于床上,手脚被牵制住,怕得浑身发抖,泪珠儿一串串地往下淌,口中反复骂着脑中搜罗出的几个脏话。
    陈昌可不管这些,他脑子里糊了桶浆糊。李婠面色惨白,心像掉在冰水里,颤地声音道:“陈昌、陈昌,我害怕。”
    陈昌顿时浑身一怔,几个字唬得他酒都醒了。他瞧着李婠在身下裸着,害怕地样子,宛如电击雷劈。他翻身下来,掀了被子给她盖上,呆呆站着,说不出话来,后踉踉跄跄地推开门出去。
    清簟几个远远地候在门口,见他出来,忙上前。清簟见他面色不好,小心问道:“二爷?怕是丑时了,您怎地出来了?”
    陈昌被冷风一激,全清醒了,他心头惴惴,抹了把脸,说道:“我去外书房睡,你们进去看好她。”半道,他又改口:“还是在门外候着,警醒着些,不要进去扰了她。明儿天一早打发人去和老太太说,她身子不好,便不去了。”说罢,他抬脚往外走,去了外书房。
    次日,三七几个提了膳食往外书房赶。二丑问:“二爷怎宿在了这处?昨儿个二奶奶才备了酒席请人。”
    三七也懵,昨个儿丑时才歇下,今儿不到卯时便起了,他们几个随着陈昌起卧,也没时间打听去,只猜道:“怕是惹了奶奶不高兴,坏菜了。”
    二丑笑道:“应不是大事。二奶奶是讲理的人,二爷也从未这般歪腻过,自二奶奶进门,天天挂嘴边的‘你家二奶奶呢?’‘去看看你家二奶奶。’‘你家二奶奶去哪儿?’,‘你家二奶奶’你家二奶奶的,一天说好几遍。”
    八角也笑:“你怕是想媳妇了?改明儿叫爷赏你个暖被窝。”二丑咂咂嘴,想了下他日后跟个鹦鹉样地学舌,摆手道:“可别。”几人正说着,到了书房忙止住嘴,轻手轻脚地摆膳,候在一旁。
    陈昌拿了筷子,没滋没味地吃喝,像是随口地那么一问:“你家二奶奶呢?”八角方才听二丑说着,又听陈昌这般问,顿时禁不住噗呲地笑了下,又忙憋住。
    陈昌听了这声音,本心中郁郁,更添了几分不快,冷声道:“是哪句好笑?”八角顿时脚一软,唬地面色一白,他忙跪下一面扇自个儿嘴巴,一面哭道:“二爷,是我嘴巴发了神经。”
    三七见陈昌面色更不好,忙上前一脚踹过去,狠扇他几个嘴巴子:“叫你嘴犯贱、叫你嘴犯贱。”八角只管哭。
    陈昌听得烦心地将筷子一扔,摆手让两人下去,起身往世安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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