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坏女人留下的礼物

    初夏的临海市下起雨，海边灯红酒绿的街头上人潮涌动，隐藏在阴影里的异端组织已经全面溃败，人类守望军再次接管了四大军事基地，在重新建立秩序的同时对敌人展开追击，战争还在继续。
    但也算是短暂消停了一段时间。
    泰坦级的海上堡垒停靠在了寂静的港口上，深夜的作战指挥室里依然亮着灯，会议尚未结束，局势颇为紧张。
    彭献之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说道：“原来少君的体内所封印的是欧米伽的灵魂。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当年被康斯坦丁所利用，竟然落得这么一个结局。”
    作为一个老人，她会为那个少女的遭遇感到惋惜。
    但作为至高联邦的议员，她看到的只是危机的暂时解除，以及酝酿在平静之下的，更大的风暴。
    “自从确认宫禹还没死以后，我们就对康斯坦丁留下的遗产进行了调查，确认欧米伽的核心已经遗失，并且提前预判了灾难的发生。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好在结果可以接受。”
    周著抚摸着手里的戒尺，平静说道：“唯一的问题是，欧米伽的核心似乎并没能回收，大概率是被梅丹佐给夺去了。”
    起始之地的战况已经传到了战时本部，战局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因为这是历史上非常罕见的，一次生命灾难出现了两位天神眷属。
    这也是联邦决定摧毁起始之地的原因。
    “既然有梅丹佐在，那东西一定在他的身上。”
    “虽然此人心术不正，但不会让这种东西落入天神的手中。面对天神，梅丹佐还可以算是我们的盟友。”
    “根据任务汇报，我们在起始之地附近发现了天人组织的痕迹！如果梅丹佐把欧米伽的核心，交给了天人组织又该如何？”
    “面对起源之神以及巴别塔的威胁，我们已经显露出了疲态，原融总将虽然能够制衡神的人间体，但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个时候，一旦天人组织趁火打劫，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通过投影来参加会议的议员们表示了疑虑。
    但他们却注意到有两个人消失了。
    原融在阻击了起源之神以后并未来参加会议，而教皇却在起始之地的事件以后，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莲华坐在长桌的尽头一言不发，即便心里清楚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议员们很多时候都必须要从利益角度去思考事情，但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她还是觉得这些勾心斗角很没意思。
    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
    但却又偏偏隐瞒了消息。
    不外乎是为了利益罢了。
    她转身望向窗外，寂静起伏的海面倒映出星光点点，映出了人世间的孤独和寂寥，仿佛一眼能够看到世界的尽头。
    你现在在哪里？
    又有着怎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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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路边依然喧闹。
    商业街的广场上亮着巨大的投影屏幕，年轻貌美的女主持人正在报道着关于近日来马里亚纳海沟附近出现的恐怖爆炸，以及因为王国界进化者强行解放紧急力量从而导致的自然灾害，接下来四位大祭司联手施展神术，稳定了世界的格局，阻止了人类的损失。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普通人的世界里似乎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而进化者的世界里却已经掀起了狂风暴雨。
    巴别塔的少君正式宣告死亡，而仅有联邦高层才知道的欧米伽之魂也已经湮灭，似乎是他们化解了一场灭世的浩劫。
    但在这个过程中起到重要作用的鹿不二却从此消失在了世界上，包括作为共犯队友的梅丹佐也无故失踪，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
    嗡嗡，嗡嗡。
    街边的烧烤摊上，梅丹佐的手机不停地颤动。
    殷霾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了，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换上了一身朴素的西装，吃着烤串喝着啤酒，询问道：“不接么？”
    梅丹佐打着哈欠，懒洋洋说道：“男朋友丢了，当然着急了。但现在还不能让她过来，毕竟她是神圣大祭司。只要她的身上有神力，那就不安全。我待会儿给她回个消息，报个平安就好了。”
    “说起来，我倒是找了你很久了。”
    他抬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老人，露出了一抹诡秘深邃的笑容：“殷教授，你藏了那么多年，终究还是被我找到了。”
    殷霾沉默了片刻，吃了一口蒜瓣：“前有康斯坦丁，后有梅丹佐。我可真是不幸啊，你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本来是打算死在那座岛上的，但因为那孩子的魄力，的确是打动了我，所以我才决心为了帮他而活下来。至于你，我本来很警惕你，因为天人组织显然跟你有着密切的合作，否则你不可能窃取欧米伽的力量。”
    他顿了顿：“但如今看来，伱似乎另有想法。”
    梅丹佐耸了耸肩：“说得什么话，鹿老板可是我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加了钱都不卖的那种。我还要靠着他，帮我重回巅峰呢。因此，帮他打个掩护，又算得了什么呢？”
    此刻他的心脏亮起金色的灵魂。
    俨然是欧米伽的气息。
    从这一刻开始，梅丹佐已经不必再遮遮掩掩，完全可以向世人展现出他的神术了，似乎他一直以来的隐瞒，就是为了今天。
    “全世界都以为少君死了，欧米伽的灵魂湮灭了。但腐败死神知道，欧米伽的灵魂在鹿老板的身上。接下来，我只需要展现出同等的能力，他们就只能认为是我拿走了他身上的灵魂。”
    梅丹佐冷笑道：“宫禹很了解曾经的我，如果是以前的我必然也会试图这么做。但现在我觉得，那东西放在鹿老板身上更好一些。当然，这要需要你们的技术，才能遮掩他身上的欧米伽之力。”
    殷霾面无表情说道：“从技术上，这可以成立。但前提是，你真的能骗过那位神明。一旦露馅，他可就什么都明白了。”
    梅丹佐微笑着指着自己：“我可是世界上最好的骗子，就像是我曾经承诺过……会把少君送给天人组织一样。”
    他摊开手：“你看那群疯子有脾气么？”
    “我觉得，全世界最疯的疯子。”
    殷霾淡淡说道：“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回到临海，尤其是你还带着我。要知道，教皇可是找了我很多年……而你如今被认为夺走了欧米伽的核心，联邦会把你视作敌人。”
    “你自认为你是最强。”
    他抬起眼睛，刻意提醒道：“但你经过了连续的高强度作战以后已经很虚弱了，从未满血满蓝过。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召集所有高阶进化者围攻你，你多半是要凶多吉少了。”
    梅丹佐笑道：“只要原融不出现就没事啦，那家伙忙着盯着起源之神。我只需要提防宫禹就好……再说了，也不是我非要回来，而是我们亲爱的鹿老板要回来看看，我能怎么办呢？”
    这家伙喝了一口啤酒。
    “带孩子也是很难的好不好？”
    海风寂寥，拂过路边的柳树。
    殷霾表现得像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但此刻却像是一个老人般幽幽叹了一口气：“那个孩子怎么样？经历过这件事以后，我有点担心他的心理状态……你知道的，他从来不是个正常人。”
    “我怎么知道？”
    梅丹佐撇嘴说道：“他要真变成了神经病，你又有什么办法？除非你能让他的坏女人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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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繁星渐多，鹿不二穿过了一座滨海小区，抵达了二号楼一单元的单元门前，通过人脸识别完成了验证，乘坐电梯上楼。
    楼层不算高，而且还是数字非常吉利的六楼，物业的配套设施都很齐全，一层楼里就只有两户人家，另一户还没卖出去。
    显然这是个新小区。
    “小姐买的房子就是这里了，这是给您的房本还有相关的证件，电子门上了密码锁，已经录入了您的指纹。”
    陈家的老司机望着少年：“您真的没事么？”
    曾经意气风发的鹿不二此刻却苍白得像是一个纸人，这一路走来他都在捂着嘴唇不停地咳嗦，指缝里流淌出了金色的鲜血，自从起始之地的一战以后他强行融合了两位神明的核心，那种剧烈的冲突随时都有可能要的他命，尤其是他之前透支了太多的力量。
    当初梅丹佐和殷霾把他带走以后，对他实施了专业的抢救，本以为他不会醒过来了，但却在二十四小时内奇迹般的复苏。
    “没事。”
    鹿不二扭头望向他：“你好像并不难过。”
    陈家司机叹了口气：“其实小姐早就跟我交代过了，承受了那样的痛苦，活着反而才是一种煎熬吧？我只希望，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她能过得快乐一些。还好她遇到了您……事实证明，小姐的选择是正确的，您给了她想要的人生，她最后走的时候，是快乐的啊。”
    “快乐么？”
    鹿不二却不快乐。
    他验证指纹，推开了房门。
    这是两室一厅格局，简约精致的装潢风格里隐隐透着一丝可爱，比如进门的鞋架和挂衣橱上都是卡通贴纸，开放式的厨房上摆放的厨具都有粉色的猫头，餐桌下垫着的餐布都是手绘的动漫人物，松软的沙发到处都是猫毛，洒满星光的阳台被封得很严实。
    一看就是资深的养猫人了。
    客厅的投影屏幕前是一个巨大的懒人沙发，恰好可以两个人一起躺着看电影，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旁边放着两盒该死的杜蕾斯。
    卫生间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摆满了少女用的洗漱用品和日常的护肤品，还有男士的剃须刀和洁面乳，都没拆封。
    卧室是粉色的少女风，巨大的透明玻璃橱里满是假面骑士的手办，另一个柜子里则塞满了零食，最显眼的那张大床上摆着一个平板电脑，可以想象坏女人平时躺在床上吃吃喝喝刷剧的样子。
    那些猫就在卧室的阳台里，它们在巨大的猫爬架上打着盹，下面是排列成一排的自动猫砂盆，以及喂食器和喂水机。好在阳台够大，不然还真的放不开。
    最后鹿不二来到了书房。
    推开门的那一刻。
    他愣住了。
    与其说是书房，倒不如说是电竞房。
    鹿不二一进门看到的竟然是一簇簇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还有用精心包装过的礼物盒，竟然堆砌成了一座小山。
    “这是小姐给你准备的礼物，你们逃亡的过程中她是不是一直都在玩手机？她是在查阅你五百年前的浏览记录，她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对你不够了解，你也不会说，因此只能查。”
    陈家司机解释道：“小姐看到你之前上网说，想要有一个自己的电竞房，因此她就给你准备了一个。五百年后，大家都用头盔玩意识潜入了，你想要的那些显卡什么的，也早就被淘汰了。”
    他顿了顿：“小姐说，男孩子也是需要被爱的，也是需要惊喜和温暖的。她知道你自从八岁以后，就再也没有收到生日礼物。因此她把你九岁到十八岁这些年的生日，都给你补齐了。”
    精致的电竞舱里摆放着一个金属头盔，配备了一个看起来造价非常昂贵的按摩椅，桌子上摆满了游戏的晶片，足足有上千种。
    根据老司机所说，光是这些游戏加起来就要几十万了，至于这些设备的价格他也忘记了，因为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
    但既然是小姐给他准备的，那就一定是最好的。
    鹿不二沉默了一秒，缓缓蹲下身。
    八岁的礼物是一件略显幼稚的童装。
    九岁的礼物是假面骑士的腰带和配套的武器。
    十岁的礼物是任天堂的掌机，放到五百年后的今天这已经是收藏级的古董款式了。
    十一岁的礼物是一块滑板，十二岁的礼物是平板电脑，十三岁的礼物是一双跑鞋，十四岁的礼物是一块劳力士。
    十五岁的礼物是一枚精致的打火机。
    “少抽烟！”
    附赠的纸条上这么写着。
    十六岁的礼物是一枚保时捷的车钥匙，这对于参军的进化者而言也是极为昂贵的奢侈品。
    “新世界十六岁就可以考驾照啦，车在地下停车场！不准用我给你买的车去接别的女孩子哦，坏女人也是会吃醋的。”
    十七岁的礼物则是两张私人订制的永不过期的机票，目的地是法国的斯特拉斯堡，是他曾经向往过的白学圣地。
    “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十八岁的礼物盒拆开，什么都没有。
    “既然成年了，嘿嘿嘿……”
    鹿不二愣住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曾经想象过跟他在一起生活，并非是超凡世界的打打杀杀，而是日常里的美好憧憬。
    住着同一间房子，睡着同一张床。
    在同一片灯光下共进晚餐，在夜色的公园里携手漫步，偶尔也会出去旅行，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风景，远离尘世喧嚣。
    她也不贪图你什么。
    也不需要你出去工作和赚钱。
    她自己就很有钱。
    只想跟你一起生活。
    牵着你的手走过一个个春夏秋冬。
    因为同样都淋过雨，所以她在用很独特的方式来治愈你，弥补这个世界曾经亏欠你的一切，让你知道被爱的感觉。
    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片黄昏和黑夜交割的海，风里的红发少女回过头来，眼角眉梢流露出小狐狸般的妩媚，似笑非笑地看着你。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再仔细看看这房间里的一切，这恰恰就是她对下辈子的美好憧憬啊。
    鹿不二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很想去韩国见一下婆婆，但濒临崩溃的身体却让他再次跪倒在地，恰好此刻那只名叫橙子的小猫迈着猫步走了过来，脖子上的铃铛晃晃悠悠的，仿佛在亮着光。
    他抬起手，摸了摸小猫的头。
    想象着过去的那个女孩也曾无数次这样做。
    然后他取下那个铃铛。
    用力一捏。
    铃铛碎裂开来，一枚记忆晶片落入掌心。
    还有一个被揉成团的纸条。
    “调和两种力量的冲突的方法，我都记在记忆晶片里了。如果有一天人类也掌握了神树的力量，那你可千万不要吃亏啊。这力量能够帮助你摆脱那个臭女人的束缚，我才不要你被别人掌控呢。”
    原来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陈璟还是傻傻地认为他被起源之神的人性所操控，所以把最大的秘密留在了这里，帮他重获自由。
    老司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只留下鹿不二独自一人在黑暗的房间里，他跪坐在地上努力地呼吸好让自己好受一点，但吸进肺腑里的却是尽是悲伤。
    猫似乎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还在光滑的地板上蹦蹦跳跳，恍惚间就像是她在轻盈的脚步一样。
    坏女人不愧是坏女人。
    那么治愈，那么美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她会离开。
    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鹿不二疲惫地靠在墙上，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似乎把整个世界的喧嚣跟他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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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格兰，爱丁堡。
    伴随着直升机的降落，披着雨衣的女人们走下了机舱里，她们的背后抬着一个担架，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兜帽下她们每个人的面容都透着一种毫无瑕疵的美，但却看起来不具备任何的感情，就像是没有思想的活死人一般，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霜白的肌肤下流淌的金色的纹路，显然如同神术所释放的圣辉！
    “情况如何？”
    苍老的男人撑着雨伞，站在空荡荡的停机坪里，即便已经垂垂老矣但依然能看出年轻时俊美无俦的样子。
    而他苍老的肌肤下，也隐藏着若有若无的金色。
    “赶在时空坍塌之前，我们救下了目标。但梅丹佐欺骗了我们，我们最后的确得到了少君，但欧米伽的灵魂却多半是被他给夺走了。我说过，梅丹佐就是世界上最会骗人的骗子！”那些披着雨衣的女人们抬起眼睛，眼瞳里仿佛涌动着愤怒的熔岩，森冷的杀气弥漫开来。
    她顿了顿：“当时我们不该把欧米伽的秘密分享给他！”
    苍老的男人撑着伞，陷入了沉默：“不对劲，按照预言，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次的交易我们必然有着巨大的收获。我分明已经感受到了，来自欧米伽的力量，距离我近在咫尺。”
    这个老男人越过她们，来到担架旁：“少君现在是什么状态？我感觉不到她的生机，但是却又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心跳。”
    披着雨衣的女人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康斯坦丁当年留下的技术有古怪。这是一种很诡异的状态，那枚子弹本该彻底的摧毁她，但却偏偏把力量留在了她的体内。无论如何，欧米茄的灵魂被梅丹佐夺走了，我们这次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险些被发现。”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预言中的梅丹佐不会夺走欧米伽的灵魂，而鹿哲和安弦的孩子也已经死了，那灵魂……”
    忽然间，惊变陡生。
    就像是听到了老男人的呢喃声。
    就像是听到了那个少年的死讯。
    担架的白布下亮起了一道道破碎的金色纹路，仿佛有一个少女在沉睡中睁开了美眸，酷烈的神光蔓延开来，妖异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