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契约与神血

    这道光芒落在安吉尔身上，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不愿、也不能打扰这神圣得仿佛在制订律法的场景。
    当一个个古弗萨克文单词出现时，涌现的威严气息让她几乎就要下跪膜拜。
    安吉尔清楚，这并非安妮刻意为之，而是在起草“契约”时外溢的一丝力量，但仅此分毫力量，就让一个序列5的非凡者连直视都做不到。
    安妮，或者说“安妮女王复仇号”，真的只是序列4？
    她脑海中不禁开始怀疑。
    光芒褪去，数行宛如实质的鎏金文字固定在安妮身前的空中，上面列举了数条契约条款。
    五年之内，安吉尔将作为“安妮女王复仇号”的临时指挥，获得这艘幽灵船提供的，不超出它能力的帮助，而安吉尔不得以此权限让它涉及能危害自身存在的危险，同样，安妮和幽灵船也不能刻意对安吉尔作出不利行为。
    作为对应的义务，安吉尔需要尽力提升自身序列。在五年期间，一旦晋升序列，她就必须回到“安妮女王复仇号”上，尝试以最大力量使用一次“灾祸”符咒，时间由安妮指定，一旦成功摧毁这艘船，安吉尔将获得那张“审判”牌，以及遗留的非凡特性。
    其他一些细致条款则约定了双方不得随意将协议内容透露给第三方，某方死亡则契约自动解除等。
    最后，安妮补上了一条附加条款：在契约期间，安吉尔需要帮助她寻找罗塞尔的长女“贝尔纳黛”。
    深知“恶魔契约”危险性的安吉尔反复阅读着这几句条款，甚至要求安妮用她最熟悉的鲁恩语再书写了一次，形成双语对照的文档，确保了契约没有明显的漏洞或对自己不利的条款。
    敏锐的她发现了条款中的一个问题：晋升后使用“灾祸”的时间由安妮指定，这意味着她可以要求延后甚至放弃“自我毁灭”的行为。
    虽然没法明着违抗罗塞尔大帝的命令，但得知贝尔纳黛还活着的她，寻死之心已经有所动摇了啊……安吉尔憋着笑，偷偷瞥了呆立着的安妮一眼。
    当然，条款并非单纯利于对方，“死亡后自动解除契约”则是在安妮不知情的前提下为安吉尔留下的脱身之计。
    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还是过于少见了。
    “我该怎么签署契约？”
    反复核对后，安吉尔舒了一口气，看向闪着金光的文字后方的安妮。
    “一滴血就够了。”
    后者轻声回答，脸上再次恢复了初见时那种淡然的微笑，不再激动地寻求死亡，也没有在回忆之中变得悲伤。
    安吉尔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指尖，一滴鲜红的血液在无形的力量中飘起，靠近那一行行古弗萨克文和鲁恩文，被金色的文字吸收，随即，右下角浮现出了她的名字：安吉尔·格兰杰。
    并非是安吉莉卡……安吉尔看向另一個签名的位置，那里则同时出现了安妮和“安妮女王复仇号”的名称，代表她与这艘船都需要遵守契约。
    双方落款后，这些文字冒出更甚之前的金芒，迅速凝聚在一起，汇成如同太阳般明亮的光华，照亮了灵界之中的幽灵船，以及甲板上的两人。
    在光芒中，安吉尔感觉体内出现了一层层无法描述，但具有强大约束力的限制，同时，自己与面前的少女，与脚下的幽灵船形成了一道坚实的联系。
    在这之前，她只在“女神之剑”塞西玛阁下的见证下，以圣物之力立下誓言时有过类似的感觉，但比起那种隐秘、无形的联系，这次的“契约”力量更为强势、张扬。
    面前的少女也被同样的光华笼罩，这让她原本就是金色的双眼变得更加闪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放松。
    “契约完成了。”
    她喃喃道，像在说服自己。
    安吉尔同样感觉一阵轻松，至少五年之内，这位“仲裁人”无法轻易对自己动手了，甚至两人还结成了类似盟友的关系。
    “为什么不是船长，而是临时指挥？你难道还在……”
    她话音未落就被安妮打断了。
    “心里知道就可以了，不用说出来。”这个幽灵船的化身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你要深入我体内参观一下吗？”
    总感觉她在罗塞尔大帝的影响下变得有点怪怪的，甚至没有一般女性的矜持，唔，好像我也没有资格说她，毕竟她只是一条船，而我则是……
    安吉尔暗自嘀咕着，正要答应，突然发现安妮神色变得严肃，看向船舷一侧。
    甲板上那些胡乱摆放的火炮就像活过来一样，迅速集结到那侧船舷旁，进入炮座，自行固定好，高举着炮管，指向空中。
    它们瞄准的位置，灵界层叠的色块和灰雾之中，快速飘来一道黑影。
    看清来人后，安吉尔立即喊道：
    “停止攻击，那是我认识的人！”
    安妮此时已经眯眼看向高处的身影，一手举起，作势瞄准，但听到安吉尔的指令，皱着眉头放下了手臂。
    人影飞速靠近，身穿衬衣长裤，古铜肤色，没有戴礼帽的阿兹克先生一手搭着全身湿漉的克莱恩肩膀，一手已经化为虚无，在那其中，死亡与毁灭的气息疯狂涌动。
    他那棕色的双眼直直看向甲板上的少女，后者仰着头，白皙的脖颈暴露无遗，金色瞳孔闪耀着奇异的色彩。
    “死亡执政官！”
    一声尖锐的喊叫从她口中传出，夹杂着与安吉尔对话时从未出现过的情绪：愤怒。
    “没想到在苍白之灾后还能见到你，拜朗帝国已经毁灭，你信奉的死神也陨落了，这片狂暴的海洋是祂的葬身之地，这就是挑起战争的下场！”
    看着漂浮在甲板上方，脸上带着茫然的阿兹克和克莱恩，感受着身旁安妮身上那逐渐攀升的愤怒情绪，安吉尔内心顿感不妙。
    不会又遇上在“黑死号”上那种卡特琳娜认识阿兹克，但阿兹克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吧……而且按照“安妮女王复仇号”被建造的时间，它应该是度过了“苍白之灾”，而且很大概率作为北大陆的一员参与了对抗死神军队的战争，甚至与阿兹克先生打过一架……
    “等等，安妮，停止攻击，这是，命令！”
    她反应过来见到仇人的安妮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立即开口阻止。
    “他失去了第四纪的记忆，并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想到刚签订的契约上的条款，安吉尔补充道。
    黑发无风自动，赤裸的双足几乎离开地面的安妮冷着脸没有回答，但甲板上所有瞄准天空的火炮并未开火。
    被瞄准着的阿兹克同样没有动作，在他身旁漂浮的克莱恩似乎已经明白了现在的状况，看向安吉尔的目光中没了焦急，只剩下温柔。
    僵持良久，阿兹克开口了：
    “抱歉，我对‘苍白之灾’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记忆，但我还记得你，准确地说是记得这艘船，‘黑色死神’，没想到你和我这个老古董一样，存活到了现在。”
    他变得虚无的右手恢复了正常的形态。
    阿兹克先生已经看出安妮的本质了？好在他坦言没有那时的具体记忆，否则我不知道一纸契约能否约束想要复仇的安妮……安吉尔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的少女，见对方仍然板着脸，仰望天空。
    缓缓地，甲板上的火炮低下了头，不再指向天空的“死亡执政官”。
    ……
    “所以，这艘幽灵船目前属于你了？”
    看着不远处赌气似地站在船舷边，望向船外无尽的灵界的安妮，克莱恩悄声问道。
    “暂时是这样，而且我们算是合作的关系，并非从属，她其实属于死去的罗塞尔大帝……对了，我们在船上声音再低，她应该都能听到。”安吉尔并未学着他压低声音。
    “罗塞尔大帝……难怪这艘船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名字，这确实，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是吧，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像一艘……咳，不那么像战舰的名字。”
    两人都悄悄挪开了视线，不敢看向对方。
    “在第四纪，‘黑色死神’可是一艘非常有名的战舰，连灵界生物都听过它的大名，伱看，这附近根本没有任何灵界生物敢于出现。”
    一旁的阿兹克插言道。
    “我已经不叫那个晦气的名字了！”
    远处传来安妮仍带着些愤慨的声音，让三人面色都是一僵。
    看来她对死神，对“死亡执政官”阿兹克先生仍有怨念……安吉尔瞥了一眼重新扭过头的安妮，开口提议道：
    “我们还是先离开吧，这艘船应该不会阻止我们了。”
    有阿兹克先生在，参观这艘船的计划应该也不太可能进行下去，而看着随时可能情绪爆发的安妮，安吉尔果断决定立即离开灵界。
    “等等！”
    看似已经移开视线的安妮又说道，迈着光洁的双脚跑过半个甲板，来到安吉尔面前，那与“黑色死神”身份颇为不符的行为让阿兹克和安吉尔都强压着嘴角，唯有克莱恩通过“无面人”的控制力保持着淡然。
    无视了几人的表情，安妮伸出右手，食指尖端迅速渗出一滴金色的血液，漂浮在空中。
    血中仿佛有无数光华闪过，单单是看着它，就让安吉尔感觉头晕目眩，只想放弃思考，顶礼膜拜。
    “它已被初步封印，用你封存非凡材料和特性的方法进一步封存它，这会让我能随时定位到你，反之你也能与我产生联系，如果有危险，可以通过它向我求救。我需要在这里重新和现实世界的船体建立联系，短期内都不会离开。”
    安妮淡然地说着，随即立即转过头去，不再看向三人，尤其是阿兹克先生。
    还好来荒岛之前，我准备了不少容器，否则都装不下它……安吉尔连忙掏出一个金属瓶，将这滴金色的血装入，构建简易的灵性之墙将其与外界完全隔绝。
    下一秒，她感觉脚下一空，这艘“安妮女王复仇号”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沉去，以至于上方三人都悬空浮起，阿兹克先生立即一手按住一人肩膀，将她和克莱恩护在自己身旁。
    三人下方，通体漆黑的幽灵船很快隐入层叠的色块之中，化为一抹看不出外形的黑色，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中。
    “走吧，我先送你们回拜亚姆。”
    沉默片刻，阿兹克先生说道，拎着安吉尔和克莱恩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