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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揍他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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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荣最后的威胁,无疑是不偏不倚打在了刘嫖的‘七寸’之上。
    ——合着东宫窦太后,就只是你馆陶主一个人的妈?
    笑话!
    真要说起来,这次的事,怕不是你刘嫖,更担心被捅到老太太面前去吧?!
    刘嫖后续的反应,也印证了刘荣的这一猜想。
    在刘荣毫不留情面的驳斥刘嫖‘不要脸’,并明确表示不会替刘嫖吃下这次的亏空——明确表示刘嫖‘每石亏五钱’,属于绝对意义上的痴心妄想之后,刘嫖便离开了刘荣的太子宫。
    既没有委屈流泪博同情,也没有再强撑面子多留狠话;
    就只是摆出一张吃了苍蝇似的臭脸,一言不发的离开太子宫,乘车径直回到了堂邑侯府。
    刘嫖一副死了爹妈的表情,自也是让等候在太子宫外,焦急的来回踱步的功侯们,大概意识到了什么。
    ——太子,这是连长公主的面子,都不打算给了。
    那还能怎么办呢?
    “实在不行,把粮食卖去关东?”
    万般无奈之下,这个最不是办法的办法,终于还是被人摆上了台面。
    但接踵而来的,便是这个办法,之所以是‘不是办法的办法’的原因。
    “上百万石粮食,且不说要花多长时间运到关东、能不能赶在秋收前;”
    “——就算是赶上了,一路上的花费,又该从何而得呢?”
    “就算运去关东的粮食,依旧能卖上百八十钱的高价,那也是把粮食运到、卖出之后,才能拿到手里的钱。”
    “眼下,我众人,哪还有钱雇佣车、马,将这么多粮食运去关外呢……”
    问题的关键被提出之后,十几家被粮食‘套牢’的功侯们,便都如丧考批的低下头;
    甚至还有几个人,索性便在太子宫正门外的石阶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摆出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事实上,刘荣此番平抑粮价,影响范围仅限于关中——甚至只是关中的大部分地区,而非全部。
    在关外——尤其是关东,常年累月的粮食紧缺,使得关东的粮价,始终是在关中粮价的基础上,再高出三到四成左右。
    比如前些年,关中粮价普遍都是在五十钱上下浮动,关东的粟,便往往能卖到七十钱。
    今年更甚!
    关中的粮价,都曾一度涨破百钱每石,关东更是老早就破了百钱,甚至已经在朝着一百五十钱大踏步前进。
    而且,比起关中这虚假的‘百钱每石’,即有价无市的高粮价,关东那百钱以上每石的粮价,却是实打实的市场价!
    关东的老百姓,今年那是真的在按百钱每石,甚至更高的价格,在买粮食吃的!
    毕竟再怎么说,关东没有太子荣,更没有平抑粮价的长安朝堂,亦或是少府内帑。
    无论是将关东占据大半的宗亲诸侯们,还是零星分布的地方郡守,所秉承的,都往往是‘只要饿不死人就行’的原则。
    至于百钱以上的粮价,究竟会不会饿死人?
    ——吃不饱饭,那你就委身为奴嘛~
    寡人的王宫之中,刚好缺了一批仆役;
    多的不敢说,一天两顿饭,寡人还是不吝于赐给你的……
    考虑到关东的现实状况,这十几家功侯将手里囤积的粮食,转运到关东出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毕竟过去百十年,关中便都是每年要往关东输出漕粮,以补充关东地区——尤其是齐、赵等山丘遍布、农田稀少地区的粮食缺口的。
    这也正是关中,能成为‘天下粮仓’的原因所在。
    将手里的粮食运到关外,就算没能赶在秋收之前,功侯们也不用太过担心。
    ——关东今年的粮价,已经是一百多钱每石了;
    就算是秋收之后,粮价会有一定程度的下跌,也大概率不会低于七八十钱。
    比起关中这三十钱都卖不出去的超低价,七八十钱每石,就算其中一小半要作为运输成本,也总还能剩下五六十钱每石。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没钱呐……
    囤积粮食,非但已经掏空了这些个功侯的家底,甚至还让他们人均债台高铸;
    眼下,这些人也不想着大发横财了——能把成本收回来,甚至仅仅只是把外债还清,都已经很知足了。
    粮食卖去关东,确实可以收回成本,甚至还有可能小赚一笔。
    但眼下,就连把手里囤积的粮食运去关东、运到能以正常价格出售的地方,所需的这笔运输费用,这些人也已经拿不出来了……
    “跟少府借点?”
    “——少府胆大包天,已经成了太子的家犬。”
    “——太子,不会帮我们的……”
    ···
    “再求求太子……”
    “——怎么求?”
    “——太子连见都不愿意见吾等!”
    短短片刻之间,功侯们便拿出了好几个方面,却也无一例外的被内部否决。
    十几家锦衣华服,却又无不愁云惨淡的身影,就这般在太子宫外围成一圈唉声叹气,画风像极了后世,精神小伙凑钱组局的场景。
    但没人可怜他们。
    无论是太子宫外,忙着售卖平价麦粉的少府官佐,还是用手里的钱,买走一袋袋麦粉的百姓,都对这些人生不出哪怕半点同情。
    ——傻子并非不存在,但也总会是少数。
    在这个时间节点,成群结队出现在太子宫外,却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不得不原地唉声抬气的贵族,随便用膝盖想一想,都能想到是些什么人。
    “啐!”
    “狗贼!”
    功侯们愁云惨淡间,一声不合时宜的轻啐声响起,引得路人不由纷纷驻足;
    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妇人惊慌失措的侧着身,手掌死死捂住身边孩童的嘴,快步朝着街角的方向遁去。
    ‘主犯’逃离现场,功侯们陡然被激发的泻火,顿时失去了宣泄的目标;
    至于在场众人,却并没有按照常理,重新恢复到‘路人甲乙丙丁’的状态。
    气氛,陡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功侯们怒目圆睁,在人群中寻找着可供自己宣泄怒火的对象;
    但只是简单地扫视一周,功侯们便惊疑的发现:这些平日里见到自己,都恨不能五体投地,捧自己臭脚的黔首贱户,此刻居然齐齐注视着自己!
    非但敢直视自己,那一双双目光中,甚至还都带上了大逆不道的愤怒?
    啪!!!
    诡异的氛围,随着一声轻啐的蛋壳破碎声,以及一只被砸在功侯脑门的鸡蛋所打破。
    片刻沉寂之后,原本被洒扫的一尘不染的太子宫正大门外,便被一阵陡然扬起的土灰所充斥……
    “打他!”
    “婢子养的东西!”
    “狗屁的勋贵!”
    ···
    “叫你害人!叫你害人!”
    “不是,都别挤啦……”
    “让开些,让俺踢上一脚……”
    毫无征兆的爆发骚乱——尤其还是在太子宫正大门外,几乎是眨眼的功夫,现场便被一伙伙惊慌失措的禁军卫士围了个圈。
    那率队小将急的额头冷汗直冒,生怕是太子宫出了什么变数!
    偏偏太子宫正大门,是朝着蒿街,以及街道对面的未央宫方向开的;
    沿着蒿街往下走二百步,走到蒿街和章台街交叉口,便是武库!
    此刻,武库自然是已经拉起一级战备响应,长乐、未央两宫,更是片刻间便宫门紧闭!
    而在骚乱的源头:太子宫正门外,那慌乱小将,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救星……
    “程将军!”
    眼看程不识从太子宫内走出,小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上前,抬手就是一拜。
    却见程不识云淡风轻的一点头,旋即用眼角撇了眼大门侧方,仍在尘土宣扬的骚乱源头;
    而后,便在小将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满是淡然的一昂首,悠然发出一声轻叹。
    “家上说了。”
    “——既然没有持械,便不算械斗。”
    “不是械斗,那就只是民间百姓,赤手空拳的博跤。”
    “我汉家,民风至刚至烈,尚武之风极盛。”
    “只要别打到东、西两宫,又或是太子宫、武库之类的地方——只要还在街上,便任由他们去吧……”
    ···
    “你带人盯着些,别闹出人命。”
    “只要不出人命,就全当没看见便是。”说着,程不识又冷冷撇了眼骚乱源头,花了不知多大的力气,才勉强按捺住撸起袖子走上前,加入进去的冲动。
    却也没忘冷哼一声,旋即便负手转身,抬脚迈回了太子宫中。
    ——作为名将,又是成名多年的宿将,程不识在军中,也是有不少人脉的;
    便是此刻,正在太子宫正门外风中凌乱的小将,便是程不识在周亚夫账下,平定吴楚之乱时,替周亚夫指挥、调动过的俊杰。
    老熟人,尤其还是名扬天下的名将、当朝太子中盾卫发了话——传的还是太子带的话,小将经过短暂的纠结之后,便也迅速镇定了下来。
    侧过身,看向那骚乱源头,深吸一口气;
    旋即便回过身,朝身后的部曲一招手。
    “你,去武库传话:太子宫并无大事,只是有买粮的民夫起了争执。”
    “——太子,已经有了处置。”
    “让武库那边静待片刻,而后徐徐恢复常态即刻。”
    ···
    “伱俩,一个去未央,把同样的话带到;”
    “另一个去长乐,就说无甚大事——片刻之后,太子便会前去朝太后,亲自言说利害。”
    倒也不是小将自作主张,替刘荣安排好了行程。
    而是太子宫外——未央宫外一墙之隔的蒿街对侧,皇城脚下、朗朗乾坤,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刘荣无论如何,都是要往长乐宫走一趟的。
    原本应该走未央宫,向天子启做汇报、挨批评;
    但眼下,天子启这不是没在长安,只有东宫太后坐镇嘛……
    “喏!”
    小将下了令,几名将官当即领命,旋即朝着武库,以及两宫的方向分散而去。
    至于小将,则是留在了原地,小心翼翼的观察起事态的发展。
    一边观察着,一边也不由得暗中犯起了嘀咕。
    “打这么凶……”
    “别真闹出了人命吧?”
    “这些混小子,手脚没个轻重的……”
    “——嘶~~~!”
    “唔……”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下脚还这么黑……”
    面色痛苦的下意识捂住裆,小将终是觉得不忍,别过头去;
    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招呼着麾下禁卫,开始将人群驱散。
    几乎是同一时间,刘荣的车马,也出现在了太子宫正门外。
    便见刘荣负手走出大门,看都不看躺在地上,浑身泥尘、鼻青脸肿——甚至还有几个人不省人事的‘案发现场’,径直上了车,便朝着长乐宫而去。
    总归这几日,刘荣也是要去一趟长乐宫的。
    这下,也正好算是有了由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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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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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买粮的民夫农户,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长乐宫,长信殿。
    听刘荣说太子宫外,不过是几个农人起了争执、动起了手脚,窦太后只满是狐疑的皱起眉头;
    刘荣却是既没有开口解释,也没有矢口否认,而是带着耐人寻味的古怪笑容,缓缓低下头去。
    经过身边老宫人的耳语,得知刘荣如此作态,窦太后当即明白:这件事,怕是另有内由。
    不多时,殿外便有一宫人小步快走入殿,走到窦太后身旁俯身耳语一阵;
    待那宫人直起身,窦太后才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之色,如释重负般,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原来,是那几个蠢货……”
    ···
    “太子也不知道拦着点。”
    “——真打死一两家,回头皇帝雷霆震怒,那板子,可是要打在太子身上的~”
    “更何况是在太子宫外,与未央宫一墙之隔、距武库不过二百步的地方;”
    “真要出个什么事儿,太子,那可就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自己的道理了……”
    老太太谆谆教诲,刘荣自然是洗耳恭听。
    但听归听,给出的答复,却是依旧不减丝毫‘人君’之相。
    “孙儿倒觉得,有这么一遭,正合适。”
    “——前些时日,关中粮价鼎沸,粟作价上百钱一石。”
    “虽然还不至于到饿殍遍野、民相食的地步,但也终归是百姓民怨声载道。”
    ···
    “如此民怨滔滔,若是时日一久,我汉家的宗庙、社稷……”
    “先太宗孝文皇帝、父皇多年励精图治,所取得的成果——在天下人心目中占据的地位,也将就此付诸东流。”
    “所以,在孙儿看来,与其让民怨继续积攒下去,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宣泄出来。”
    “毕竟大禹治水之时曾有言:御民之道,堵,不如疏……”
    原本还因为刘荣纵容太子宫外的百姓,闹出那么大动静而隐隐有些不愉;
    一听刘荣这话,窦太后当即便消了气,再也不提让刘荣‘下次注意点’的事儿了。
    ——先帝!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迅速影响这位孝文窦皇后的认知和立场,那也就是先太宗孝文皇帝,以及‘恐损先帝遗德’六个大字。
    先前,窦太后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小小一件事,闹出来那么大的动静——连武库和两宫宫禁都给惊动了,总归是不好的;
    但经刘荣这么一说,尤其是说到了先帝取得的成就,窦太后对此事的态度,当即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刘荣说的没错。
    先帝和当今天子启——主要是先帝在位期间,为自己、为汉家所积攒下的威望,是自有汉以来,汉家最为宝贵的财富!
    任何有损于先帝威望、破坏先帝政治成果的行为,都可以直接认定为:汉贼!
    至少在窦太后的立场上来看,确实是这么回事。
    再者,对于那几个屯粮居奇,挖国家墙脚的蠢货,窦太后纵使再怎么仁慈,也是提不起哪怕一丁点同情。
    更何况窦太后,也并非什么善男信女,又或是圣母之类……
    “太子既然有成算,那我也就不多过问了。”
    “只是再怎么着,也别过了火。”
    “——终归是帝都皇城,一草、一木,都是动则牵连甚广。”
    “为君者,务以持重为先、维稳为要……”
    这一番教诲,刘荣没有再反驳,而是竖耳聆听,谨遵教诲。
    略过此事,窦太后自然也就顺着话题,问起了粮价平抑的事。
    简单问过状况,得知大致已经办妥,窦太后的面上,也不由得涌上一阵轻松喜悦之色。
    ——如果是,高皇后吕雉,和这位孝文皇后窦漪房之间,有什么根本上的不同,便不外乎立场二字。
    吕雉,是‘吕氏女’。
    而窦漪房,则是‘刘氏妇’。
    虽然这只是二人的自我认知,但也正是这细小的认知差别,便导致这二人在很多关键的时候,做出了截然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选择。
    粮价得以平抑,宗庙、社稷得安,吕雉会说:嗯,我办到了!
    但当今窦太后,却会像现在这样长松一口气,然后嘀咕一句:幸蒙先祖庇佑,我老刘家的江山,总算是熬过这道坎了……
    “南皮侯和魏其侯,可帮上太子的忙了?”
    “又或者,是非但没有帮上忙,反而还拖了太子的后腿?”
    听窦太后问起自家子侄,在太子宫——尤其是在此番,刘荣平抑粮价过程中的表现,刘荣当即便是面色一肃!
    郑重其事的思考过后,才一板一眼的拱起手:“禀皇祖母。”
    “窦詹事为人干练,此番平抑粮价,将太子宫上下安排的极为妥当,帮了孙儿大忙!”
    “近几日,孙儿正想着修书一封,替窦詹事向父皇请功。”
    “至于老师……”
    说起表叔窦婴,刘荣却是变了个脸色,稍有些‘不好意思’道:“终归是师、是长辈;”
    “孙儿此番,便没敢太麻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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