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失踪的公主

    长冬终结，万物生发。
    自从大雪在人间褪去，人间就变了模样，原本因季节变化而终止的种种变化好像重新走上了正轨。
    在天灾人祸中化为废墟的遗址外重新有了生迹，而凡人活动的痕迹也再次向东向南蔓延。
    也许终有一日，他们会触及东海，接触到那些曾经和他们同源，但被带到海上去的人类，并把他们视做外邦来客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如今的卡俄斯世界与后世希腊的差距都是很大的。不仅是人文与传说的缺失，在地理上更是如此。
    毕竟只要比照地图就可以发现，后世的希腊半岛是一个由西北向东南延伸的陆地突出部，作为巴尔干半岛的最南端直插进地中海内。建立在黑海与地中海间的君士坦丁堡就在它的旁边，而半岛本身也遍布海峡和河道。
    这是一个在神话记载中水比陆地更广阔的地方，因为传说中的很多故事根本就不在这座半岛上发生。比如位于东方的高加索山，那在原本的轨迹中囚禁普罗米修斯的地方，它实际上是后世俄国的领地，与雅典不知间隔了几个希腊全境的距离。而欧非大陆的交界，后世鼎鼎大名的直布罗陀海峡上，更是有着一座命为‘海格力斯之柱’的巨石。这也是希腊人眼中西方世界的尽头，是赫拉克勒斯曾在十二试炼中抵达过的地方。
    在这种情况下，假使以上述的地标为东西两侧绘制一张地图，那希腊半岛在其中着实微不足道，它显得太小了，无论和谁比较都是。但显然，如今的卡俄斯世界并没有一片广袤的地中海，也不存在林立的海峡。那本应与希腊隔海相望的伊比利亚半岛成为了大陆的一部分，南方的埃及大地还不是卡俄斯的一部分，而原本在希腊东南方向的很多地方，也就自然而然的演变为了一些大号的岛屿。
    当然，介于这本就是一个扩大了很多倍的世界，所以那些大号的岛屿其实也可以被称作一个个‘小大陆’，它们足以支撑起数十上百万的人在此生活，甚至建立起一个独立的王国。
    腓尼基就是如此，这个在后世位于地中海的东岸，与塞浦路斯相隔对望的国家此刻就变成了一座岛国。艾欧尼亚海环绕在它周围——这不是什么游戏的名字，而是后世的希腊半岛以西切实存在的一片海域。不过现在，它则来到了大陆的东边。
    这座人类的王国因何而生的，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因为大地上的人类至少还有上一个时代的技艺与知识，他们凭此记录过去，发展文明，但海上的人类却并没能完整的继承这些。
    波塞冬对那些凡人的东西嗤之以鼻，任由这些蚂蚁一样在地上活跃的生命野蛮生长。反正只要他们还在海上，就不得不敬畏执掌风暴、海啸与地震的海皇。因此腓尼基王国的历史间断了一段时间，尽管他们传承着祖先口口相传的超凡力量，记得神灵们的传说，但是也仅止于此了。
    总之，如今的腓尼基已经和大陆上的人类迥然不同。他们在国王阿革诺耳的统治下安居乐业，以原始的耕种与渔业为生。传说中能够带来暴雨雷霆的神王和主宰大海的波塞冬被他们奉为主神，以期保佑国家不受天灾侵害。
    直到这一天，一件意外发生的事情令这个王国不由动荡起来。国王的卫兵们在西顿（泰尔）城中戒严，三位武艺超凡的王子被从各地召回城中。
    国王在此大发雷霆，而每个人都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因为腓尼基唯一的公主欧罗巴，在不久前失踪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无论怎么看，这一起失踪都不像是自然事件，而是背后有什么智慧生命早有预谋。
    ……
    啪——
    ‘精美’的陶器在地上四分五裂，阿革诺耳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宫殿的王宫内。
    在他的身前，三位英武的青年人垂首静立。他们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生气，事实上，就连他们自己的心中也倍感焦急。
    不久之前，一个夏日的午后，三位王子的妹妹，正在海边与朋友嬉戏的公主欧罗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头野牛带走了。
    公主只是骑上了它的背部——这个漂亮又温顺的公牛确实很讨人喜欢——然后它就飞奔起来。
    它比飞马奔跑的还要迅速，视海面如同陆地一样平稳。只是一个眨眼间公主的身影就消失在西方的海面上，在原地留下了一群不知所措的女伴，慌张的将这一切禀告给腓尼基的国王。
    国王为此大怒不止，他和王后忒勒法莎生有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欧罗巴的美貌冠绝王国，人们盛赞她是被美神亲吻过的女孩，但现在，她却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所以现在，菲尼克斯、基尔克斯与卡德摩斯，这三位富有智慧与勇武的王子才一同回到了王宫，等候自己父亲的命令。
    “我想你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沉默良久，国王阿革诺耳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
    “一头公牛带走了你们的妹妹，你们都曾经发誓要保护好她。但现在，她下落不明。”
    “这绝不是一场意外。”
    菲尼克斯说道，他看着自己的父亲，但阿革诺耳的表情毫无变化。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一场意外，没有哪头牛懂得用外表来吸引人类，更没有哪头牛可以在海面上飞奔。”
    “这必然有什么存在的指示——比如某个能够迷惑人心智的海妖，或者什么邪恶的魔怪，这不需要你们来提醒我！”
    声音逐渐升高，阿革诺耳尚且年富力强。无形的压力在他身上升腾起来，他不仅是一位国王，还是一位足以与海怪搏斗的强大战士。
    看着三位让自己感到自豪的儿子，一个念头在国王的心中升起。他曾经为自己后代的优秀感到自豪，但后来又为此而烦恼。因为他们是三位而不是一位，他总归要选出一个继承自己的王位。
    欧罗巴已经被带走一天了，国王已经不再认为能完好的将她带回来。但或许以此为由，他可以为腓尼基选出一个优秀的新王……所以站在王宫的正中，阿革诺耳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们应该去寻找你们的妹妹，那个曾经发誓要保护的人。无论是海洋还是大地这都不应该成为你们退缩的借口。”
    “将欧罗巴带回来，你们全部都去。十年之后，无论有没有找到她，伱们都要回到这来，有人想要拒绝我的命令吗？”
    “没有，父亲。”
    单膝跪地，卡德摩斯郑重的说道，而他的两个兄弟也相继开口。
    没人对此产生怨言，他们都认可这就是自己作为兄长应该尽到的责任。
    “很好，那就准备出发吧。我已经让人给你们准备好了渡海的物资，以你们的武力，应该足以一路平安。”
    微微颔首，阿革诺耳摆了摆手。腓尼基王国不止一座城市，之前他本想用治理水平来衡量他们的能力，所以他把三个儿子全部外放出去。但结果是他们做的都很好，所以他不得不改变主意。
    不过也正是因此，在三位王子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安排人准备好了物资……国王转过身去，不再看自己的三个儿子。而王子们对视一眼后，也依次离开了王宫。
    很快，宫殿内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国王静静的站了一会，然后缓缓坐回自己的王座上面。
    阿革诺耳的目光停留在了木桌上的一个雕塑旁，那是欧罗巴送给他这个父亲的礼物，刻画着他年轻时候斩杀海怪的英姿。
    “……虽然让他们去找，但你应该已经回不来了吧。”
    沉默片刻，国王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公牛？”
    “……”
    “呵，神灵……”
    ……
    遥远的大洋深处，克里特岛上，金发的神灵正一脸满足的欣赏着海景。
    他并不知道发生在腓尼基王宫中的事情，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注意那个人类国家叫什么名字。不过假使他听到了那个阿革诺耳的叹息，大概也只会对凡人短浅的见识感到好笑吧。
    诸神都知道，喜欢变成动物的神或许有不少，但用这种方式让女人放下戒心的只有他一个。当年的赫拉就是这样，神王变作了受伤的杜鹃鸟以博取同情。而现在，他的行为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宙斯并不喜欢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去享受这些美人。尤其是在终于结束了长久的沉眠，他迫不及待想要找点乐子的时候。
    变作公牛，把善良美丽的人类公主带到陌生的岛屿上，用点手段引来怪物，然后以另一个身份善良登场，英雄救美。宙斯没觉得自己这个粗糙的表演能蒙骗那个人类公主太久，但也只要一两天就足够了。他现在就已经得偿所愿，甚至还有空来这里看海。
    至于过几天后，聪明的公主会不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神王表示，英雄救美固然是一个乐子，但在公主发现他才是罪魁祸首后，那愤怒绝望又拿他没什么办法的样子则是一个更好的乐子。这能有效舒缓沉眠太久带来的枯燥感，让伟大的众神之王打起精神来。
    至于这个人类公主和她的家人愿不愿意做这个奉献，那就和宙斯无关了。就像屠夫不会经过动物的同意才杀它们一样，神对人做什么，同样不需要经过他们同意。
    “仄费罗斯看来赫拉还在自己的宫殿里待的好好的？”
    海风吹过，掀起神王的衣摆，一切如此自然但宙斯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股气流的不同寻常。
    不过宙斯并不感到奇怪，因为正是他让西风之神看好天后的——这次他没有在大陆上猎艳也正是如此。
    “是的，正如您的高瞻远瞩，陛下，天后并不怎么喜欢窥探大海上的领域。”
    微微躬身，西风之神从一旁显出身来。
    “很好，看来这一招至少还能管用几次。”
    满意的点点头，宙斯没指望他能一直瞒过赫拉，可这种麻烦，能少一点就少一点好了。
    想到这，神王微微偏头。他打量了一下身旁的仄费罗斯，在他沉睡的关口，这位忠心的臣子已经和他的女儿欧芙洛绪涅完婚了。所以现在，他们也是一家人了。
    “这些年来，你的力量强了不少。”
    宙斯淡淡的说道，而仄费罗斯也一如既往的恭顺。
    “这都要多谢您的慷慨，陛下。”
    “呵呵……可惜，第一个靠信仰之力突破强大神力的是赫利俄斯而不是你，而太阳也确实有点难以驾驭……”
    摇了摇头，神王没有再多说什么。赫利俄斯的根底确实不是一个小小的西风之神能比拟的，哪怕今天，仄费罗斯先天上的神职依旧只能维持弱等神力的力量。
    他确实有替换掉赫利俄斯的想法，但现在还急不来，尤其是阿波罗不仅本人对此不感兴趣，甚至还表示自己能力不足的情况下。
    “神庭力量上涨的还是太慢了，如今伤势已复，我也该加快步子了。”
    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神王觉得自己是该干点什么弥补一下沉睡浪费的时间了。但在想了想后，他又突然改口。
    “嗯，还是明天再加快步子吧。”
    “一天两天算不得什么，至少，等我对这个公主失去兴趣了再说。”
    像是说服了自己，宙斯转过身，重新向着岛屿中心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