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不演就滚（二合一）

    漠风和畅，晨曦微熹。
    朦胧的沙丘线，在橙色的阳光下，仿若连绵的金色海洋。
    丹尼尔用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回味着昨天夜里的美好，将脑海里残留的困意甩去，目视前方。
    嗯，刚才没瞅清楚，哪有什么金色海洋，这破沙漠真特么小。
    丹尼尔是美国人，在剧组担任视觉特效师，也是恰克·科米斯奇的助手。
    几个月前，他们来到中国，应徐客的《龙门飞甲》之邀，为剧组进行3d拍摄指导。
    来了没几天，便受邀参加了一个京城的3d高峰会展。
    恰克·科米斯奇出席，并在现场开设了大师讲堂，深入浅出地讲解了3d电影的拍摄原理，受到中国导演们的热捧。
    其中就包括一位叫张纪忠的大胡子导演，对方声称要拍一部3d大片《美猴王》。
    那位导演还表示，这部电影计划投资高达3亿美元，是他近期内最为看重的事情，期待合作。
    消息是真是假，有没有机会达成合作，丹尼尔不了解，也不关心，因为他只是恰克·科米斯奇的助手，工资是固定的，管那么多干什么。
    工作之余，他只管玩乐。
    来趟中国，他自觉不虚此行。
    这段时间的经历，丹尼尔发觉自己可能爱上了这个国家。
    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相当友好，包容，并且是好到过分的那种。
    无论他走到哪里，中国人都会对他笑脸相迎，哪怕他的心情并不是多么美好，摆着一张臭脸。
    当他去外籍人士酒吧，会发现中国女孩英语讲得非常好。
    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同经常光顾酒吧的人建立关系，或者通过 qq、微博等社交媒体网站，约到晚餐对象。
    见面后，那些姑娘很直接，拿起他的手机，给他发短信，这样彼此就有了联系方式。
    找到一个女性朋友，女导游或者晚餐约会对象等等，在他看来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情。
    当然咯，事无绝对，也不是所有姑娘都如此。
    他碰到过许多脾气不好的姑娘，当他试图搭讪时，对方会朝他破口大骂，让他滚蛋，甚至扬言要找人揍他。
    但总体而言，还是不错的。
    他很享受这种追捧，隐约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特意在微博建了个账号，分享日常生活。
    这般想着，他掏出手机，移步，找了个不错的位置。
    背对朝阳，迎着摄像头，嘴角微微翘起，露出迷人的微笑，连续拍了几张照片。
    他认为自己称得上是一位英俊的男人。
    长相是典型的西方特征，金色的头发搭配蓝色的眼睛，鼻梁高挺，皮肤白，头发旺盛，接近一米八的身材，也勉强算得上高大威猛。
    当然咯，他有自知之明，样貌肯定比不上这部戏里的反派。
    那名叫陆远的男演员，哪怕以他的审美而言，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真的很帅。
    图片上传微博后，立刻有关注他的网友私信。
    除了邀请一起共进晚餐的留言，还有不少网友希望他透露些与《龙门飞甲》剧组相关的内幕。
    利用自己的职位，给自己谋取福利，在他的观念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丹尼尔依次查看晚餐邀约的信息，点开相册，给其中一位回复，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将目光移向不远处，那里是由黄土堆砌而成的暗道。
    也是今天戏份拍摄所在地。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大步流星而去。
    “哈喽。”
    “how are you。”
    “i'm fine，thanks。and you？”
    “.”
    中途不断有热情的剧组工作人员向他打招呼。
    丹尼尔面无表情地回应。
    他盯着其中一名搬运遮光板的工作人员，觉得这帮中国佬真让人无语。
    只简单打个招呼而已，那么热情干什么，and you个鬼啊，烦不烦呐。
    最关键的是，所有人都是相同的话术。
    在美国，这句话只是简单的问候，就相当于哈喽，你好吗。
    腹诽一番，丹尼尔迅速走进暗道。
    此时，拍摄正在进行，那位叫陆远的男演员，被一名假小子朝脸上甩耳光。
    嘿，看见比自己帅的挨揍，心里莫名舒坦。
    丹尼尔当即来了兴趣，蛮横地挤进人群。
    “啪！”
    “卡。”
    “啪。”
    “卡。”
    “……”
    场内，陆远心情郁闷。
    李雨春饰演的顾少棠，和他饰演的风里刀，在戏里是一对欢喜冤家。
    按照剧本里的只言片语，以及徐客透露的信息，他在做案头工作时，分析两人应当是青梅竹马。
    从小一起嬉戏，一起长大，有不一样的默契和感情。
    但年岁渐长，差距就出来了。
    顾少棠会武功，会抡关刀射飞镖，而风里刀只有鞋里藏刀之类的小伎俩。
    她爽朗大气，他机灵秀气，在一群小伙伴中，她是当之无愧的老大，他是小跟班。
    她被培养成少班主，他则成为贩卖情报的江湖混混。
    最后两小无猜的两人选择和平分手。
    但还是约定好一起前来夺宝，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
    岂料来到龙门客栈，风里刀便被番邦公主布鲁嘟瞧上，各种献殷勤，顾少棠因此心生嫉妒。
    恰逢其时，西厂的人赶到，意外和布噜嘟一行人产生冲突。
    早先到达的凌雁秋，赶紧带着素慧容躲入客栈下的暗道。
    赵怀安追着雨化田也来到龙门客栈，一波接着一波，客栈暗道一下子涌入几股势力。
    混战一触即发。
    顾少棠无意间将凌雁秋打伤，赵怀安出现，时隔三年，两人终于重逢。
    凌雁秋身受重伤，倒在赵怀安怀里，苦诉衷肠，正准备拿出当年的笛子时，彻底昏死过去。
    顾少棠目睹此事，尤其是瞧见凌雁秋对赵怀安的刻骨深情后，感慨丛生，联想到自己所托非人，因爱生恨，亦觉得风里刀是个大渣男。
    今儿，拍的就是这段剧情。
    但是李雨春的业务能力，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甚至连最基本的，拍戏如何借位，都不太清楚。
    至于通过演技，去完美的展现出顾少棠对风里刀纠结的情愫。
    更是想都别想，不可能的事情。
    连续拍了十几条，李雨春的反应始终达不到徐客想要的效果。
    剧组拍摄因此陷入困境。
    担心影响拍摄的进度，陆远向导演提议加一场耳光戏，面部表情无法诠释到位，那就通过动作去带动角色情感。
    恰好顾少棠在戏里是个女土匪，性格火爆，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此举得到了徐客等人的一致赞同。
    只是，问题再度出现。
    最开始商量好，这一记巴掌依靠借位。
    打耳光是有技巧的。
    老演员可以收放自如，看着很用力，但是打到脸上的时候，只是轻轻的划过，表演的精髓就在这儿。
    但李雨春歌手出身，没正经学过表演，打不出效果来，软绵绵的，和她假小子的形象完全不符，抽的不够狠。
    于是为了让画面更生动，让表演更加真实，也让观众更贴近角色的情感和冲突，索性改成实打。
    可李雨春还是放不开。
    “没事，用力打，争取一遍过。”陆远压抑着心里的不满，再次安慰道。
    李雨春点了点头，她一介歌手混在一帮实力派里，压力不要太大。
    徐客挥手示意，场记打板。
    “5镜18次。”
    “action！”
    李雨春似模似样的进入状态，眯起双眼，腮帮咬紧，脸上挂满怨怼，大喊一声：“天下的男人都这么自私！”
    抬起右手，回头，唰的一下，赏了风里刀一巴掌。
    陆远眼神先是诧异，不解，只等对方巴掌落下时，再瞬间切换为委屈。
    可是当巴掌落到他脸上的时候，力量再次被收回去，他意识到这条戏依旧过不了。
    果然，徐客的卡声如期而至。
    “还要说多少遍，他现在不是任何人，他是风里刀，用力打！”
    “砰！”
    监视器后，徐客烦躁的拍了下桌子，喊道：“实在不行，你就把他当作前男友，去想前男友的坏，恨不得他出门被车撞死，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拉屎没带纸，去带入真情实感。”
    “要纠结，要犹豫，然后将愤怒释放出来，狠狠给他一巴掌。”
    李雨春低下头，半晌，小声说道：“导演，我没有前男友。”
    她自小到大的穿衣打扮，行事风格，都像是一个男孩子。
    没少给她带来非议，连带着父母也时常被外人议论，能有个鬼的前男友啊。
    徐客：“.”
    他拍了下脑门，想起对方自《超级女声》爆红出道后，因为中性长相，受到的各种抨击与质疑。
    累了，毁灭吧，这戏一点都拍不了。
    盯着李雨春打量了会儿，徐客调整好情绪，扭头看向陆远。
    却见这货同样黑着脸，对视的霎那，他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陆远大抵清楚徐客心里在想什么，此刻的他真的有些不耐烦。
    演艺工作越来越多元的现今，跨界已成为娱乐圈日渐流行的热门玩法。
    娱乐圈不同分类的界限也趋于模糊，明星适应不同的身份，粉丝们也在适应偶像的不同表现。
    明星如果不跨界，似乎属于跟不上潮流。
    大家不再是单一的角色，作为演员的同时，还可能是导演、歌手、主持，竭尽全力把自己的身份复杂化。
    每个人的头衔，都得是两个或多个元素的迭加。
    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很好理解。
    在自身擅长的领域站稳脚跟后，他们希望多一点尝试，艺多不压身，给自己事业的未来增添多一份可能。
    “跨”得好，可以摇身一变换个头衔、换个领域。
    “跨”得效果不理想，就解释为“玩票”，说白了，也没什么损失。
    归根结底是希望通过不同娱乐领域的表现，吸引更广泛的受众，并提高自己的人气。
    粉丝的追捧让跨界似乎显得很简单，但这样做真的对吗？
    陆远不方便回答。
    因为他本人也在涉足制片，影视投资，甚至为后续自导自演做准备。
    可术业有专攻，跨界终归是需要用时间经营，还需要一定的天赋。
    至少在陆远看来，李雨春目前就没资格跨界。
    因为她连演员最简单的解放天性，都做不到。
    不可否认，她足够努力，每天挥着十几斤的砍刀，大汗淋漓，从不抱怨。
    但她身上也确实看不出多少与表演相关的天赋。
    开拍以来，其拙劣的表演功底，让他如鲠在喉。
    这部戏里，他只是演员，没有投资，碍于情面，有些话不能说，也没必要讲。
    徐客心虚，正是因为羞愧于为了对方庞大的粉丝群体，去妥协。
    他似乎忘掉了拍摄电影的初衷，再也不是拍摄《新龙门客栈》时的自己了。
    李雨春看眼四周，见大家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自己，感到一阵惭愧，抿了抿嘴唇，提议道：“陆老师，要不然，换个替身吧，我下不去手。”
    没有人回答，她心虚地抬起头，却见陆远眉头紧锁，嘴角下拉，露出明显的不满和愤怒。
    她忙垂下脑袋，感到不安。
    “换人。”
    李雨春没听清，支起耳朵。
    “什什么。”
    “你耳朵是不是聋了。”陆远大手一挥，爆喝一声。
    “不能演就滚，你把表演当成什么了！”
    李雨春被骂得呆若木鸡。
    “轰！”
    陆远的突然爆发，让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气氛变得凝重。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只简单地站在那里，气场十足，周遭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人群里的丹尼尔，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陆远向来和善，低调，完全没有一点大明星架子，而且在剧组经常会帮一些工作人员打打下手。
    这些大家有目共睹。
    现在突然发火，反差之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不能完全听懂中文，不晓得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他胡编乱造。
    想起微博里网友的留言，丹尼尔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上传，并配以文字。
    大意就是，反派男一号当真威风，教训女演员之类。
    至于剧组正式开机前签署的保密协议，他没有太当回事。
    怎么的，作为从国外受邀而来的稀缺技术人才，还能把他赶走不成。
    现场不是所有人都在发愣。
    徐客透过监视器，第一时间明白陆远的动机。
    在他看来这都不是什么事儿，待会儿解释一下就行。
    见李雨春瞪大双眼，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平坦的胸膛剧烈起伏，他觉得下一条戏大概率没问题。
    只是陆远的脸可能要遭罪。
    他顾不得多做考虑，忙挥了挥手。
    “围着干什么呢，赶紧的，我们再来一条！”
    “5镜19次。”
    “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