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杀她们，就要装作不知道她们身份

    扬州江陵城，一袭黑色道袍随风飘荡。
    以纵横之术入道家的姚希圣来到此处。
    江陵城所在正处雨生百谷，清净明洁的大好时节，但与去年一样，如今那雨前嫩如丝的香椿依旧无人采摘，无数绿意盎然的茶山更是就那般放着。
    一场春雨，春茶的香味飘落整个江陵城。
    但即便如此，没有欧阳家点头，别说是那些江陵城茶商大户，便是那些散户自家人，都不敢上山采摘一二。
    而茶叶满山欧阳家却是迟迟不肯点头采摘，其缘由也简单，最近欧阳家家主很喜欢这清雅茶香。
    欧阳家不点头，城里茶商茶农们再如何着急也只能干瞪眼，谁让江陵姓欧阳呢。
    姚希圣缓慢走在这好雨知时节的江陵，看着街上小贩叫卖小吃。
    不过有一小贩的孩童睁大眼睛看着那个约莫四十好几，长相中正留有胡须的道士，因为孩童发现了，外边下着小雨，但那道人好像身上都不曾有雨点落下一样。
    姚希圣注意到孩童目光，微微一笑，如变戏法一样轻轻一摆动，那小雨却是犹如化了形一般，变成了一条小鱼。
    但转瞬即逝。
    可孩子看得清楚，当即喊道：“神仙！”
    姚希圣轻轻一笑，不再去理睬，不过是用了内劲稍微运作一手的小把戏，算不得什么。
    固然如今他不缺那些银钱身外物，但总归入了道门，坑蒙拐骗的行道是要做一做的。
    传闻如今的道甲，那位龙虎山老天师，昔年每每下山，便是坑蒙拐骗无事不做，如此一手留在身上，好糊弄人。
    径直朝着欧阳家府邸走去，沿途姚希圣注意到许多绸缎庄皆是关门的。
    倒也无需专门去追问什么，沿途自有其他过客询问，他听上一嘴便知晓缘由。
    大食等国海上商贸订购大批丝绸，茶叶，瓷器，足有过百万两的生意，江陵城数个家族一并吃下，欧阳家占大头，这些绸缎庄都各自有丝绸那些，却是尽数被买尽，并且被欧阳家一声令下纷纷跑去进货寻货，哪儿还能开门。
    姚希圣听完，轻轻一笑，江陵城内连衙门都姓欧阳，也就是那赵玉琅来了后，才算被分出去了一点儿，如此做派，理所当然。
    等姚希圣到了那气派欧阳府所在时，再无雨水扰人，乌云更就此散开。
    姚希圣朝着门房做了个稽首：“请尊驾与欧阳老爷知会一声，姚希圣求见。”
    门房没有势利眼，大户人家的下人练就了火眼金睛，眼前这道士来了直接道出自己名讳，这样的人，可不像是那些故意来攀交情打秋风来的。
    所以留下句‘您稍等后’转身就进了宅邸之内。
    片刻时间，与门房一同走出的是一名风韵犹存的夫人，不过皮肤其实不算白皙，但却一身白衣之下，衬托着皮肤有些黑了。
    姚希圣看了眼，便猜到来人是欧阳家的老三欧阳画娆。
    于是马上做个稽首：“欧阳夫人。”
    欧阳画娆看着姚希圣，倒也不啰嗦：“姚先生来了，直接进来就好，倒是在我欧阳家这边客气了？”
    姚希圣笑了下，知晓这是知道自己闯入徐家的事情了，但也早就猜到会被知晓，毕竟自己就是以那种方式告知世家们，他姚希圣来了这消息的。
    笑过后，姚希圣打趣道：“害怕扰了贵府那三名止境宗师，一打三，我还是不行的。”
    欧阳画娆微微眯眼，身子侧了下：“姚先生既然来了，那就请吧。”
    姚希圣轻轻一句‘叨扰了’，迈进大门口。
    欧阳画娆开口道：“姚先生来的倒是时候，商会几大家族的人当下都在我们家议事，你既然来了正好一起说说，蜀王让你来的目的。”
    说话的时候，欧阳画娆刻意留意了下姚希圣，发觉跟传闻中的倒是没区别，只是这一身道袍穿上，却是没有传闻中称为【妖人】的感觉，反倒看起来就跟寻常道人没什么区别。
    毕竟就他们欧阳家所知晓，纵横家当代领头人姚希圣，为蜀王出谋划策之时，为达目的，煮酒之时坑杀三万蜀人与外族人。而且就连拜火教内部分裂，西域三十六国如今多国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皆是出自此人之手。便是那条狗，那个叫朱晃的，都在这人手上吃过数次亏。
    姚希圣笑着说道：“夫人别看了，贫道也不好看。”
    欧阳画娆听到，莞尔一笑：“你在徐家说，他们徐家是下一个范家，而姑苏，也是下一个曲阳。照你这个话，天子到了我们江陵，是不是我们欧阳家就成了下一个范家。”
    姚希圣不说话。
    欧阳画娆皱了下眉头：“不说？”
    姚希圣笑着说道：“我不是默认了吗？”
    欧阳画娆皱起眉头，“没有化解法子？”
    姚希圣苦笑：“杀了南下那些人，不就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说罢，姚希圣一脸奇怪：“难道你们不是因为知道只能是这个法子，所以才让我进府的？”
    欧阳画娆怒斥：“休要在我欧阳家胡言乱语！！”
    说罢，一甩袖，大步朝着就在前边的大堂走去。
    姚希圣笑着收了收袖子，但看欧阳画娆背影，猜到当下大事已成，接下来就是一些棋子布局的事情了。
    迈进大堂，姚希圣看着大堂内七人，笑着打了稽首。
    而坐在大堂最前方的儒生一摆手：“姚先生坐下说话吧。”
    姚希圣笑了笑，没去坐下而是直接问道：“你们还什么也不做，是等着被灭族？”
    一语炸响整个大堂。
    欧阳画娆眉头紧皱。
    其他家族家主更是一个个注视着姚希圣，眼中很不友好，其中有脾气火爆的就要站起身怒喝！
    倒是坐在最前方当代欧阳家家主欧阳文忧笑了下，抬手一摆，大堂内固然怒火尚在，但众人却是不再有动作，只是坐在椅子上。
    姚希圣笑了下后，看着欧阳文忧：“天子过处，顺者昌逆者亡，你们弄出来的那个夏邑商会，绣水山庄，还有如今也有资格坐在这儿的范家。尤其是范家所在曲阳城，本是商君商会重要贸易转折所在，更是打通你们与西域那边贸易点的所在，可如今，却是被从了天子的元家，抓的抓杀的杀，元家那个老爷子更是朝着寸草不生的方向走了，将伱们在曲阳城内所有实力门店尽数拔除！而天子下一个目的地是广陵城，那里的徐家，亓家，左家虽然跟你们无关，但是他们没了，欧阳家与诸位家族还能活？”
    欧阳文忧开口道：“久闻纵横家捭阖之术了得，先生.如今该叫道长了，道长进门便戳中我等要害.先坐下吧，都是聪明人，先生应该也知道无需这样试探，而且刚刚我三妹跟你聊了什么你怎么回答的她都告诉我了，先生应该猜到了，我们确实动了这个心思吧。”
    姚希圣笑了笑，这次直接坐到了椅子上，而后说道：“总要试试你这位欧阳家掌权人，否则我怎么放心将我这边的五名止境宗师交给你呢？”
    闻言五名止境宗师。
    大堂之内，欧阳文忧神色不变，但其他人却是面面相觑，随后纷纷看向姚希圣。
    欧阳画娆更是问道：“所谓八王爷密谋刺杀天子那事儿，是你们谋划的？”
    姚希圣摇头：“我没参与，当时的我正在拜火教那里。是我一位同僚谋划，不过可惜，却是被天子利用了，反而将八王爷给诛灭了。”
    欧阳画娆马上反问：“那你怎么确定这次不是天子故意设下陷阱等我们！天子如此张扬，更是将那夏邑商会的人送到赵玉琅手上追问我欧阳家，种种举动，摆明了就是要我们动手。就这样，你还来要我们动手？”
    姚希圣说道：“本来就是天子要逼着你们世家清流杀她，这事儿还用得着猜测？”
    欧阳画娆有些生气，因为这不是第一次姚希圣拿她当蠢货一样了！
    而姚希圣接着说道：“一场阳谋。你钻不钻的，都是要入套子的，天子要杀人，你们欧阳家仅凭着那块儿免死金牌能挡住了？所以，天子知道你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她自然是让你们走。”
    有一名家主站起身怒喝：“你这不是废话吗！？”
    姚希圣摇摇头：“所以我来帮你们了啊。想活，就要弑君，想死，等着就好，多享受享受这些日子的欢愉，欧阳老太爷不是马上过寿辰吗？好好过一下，毕竟随时可能会死了。”
    啪！！
    这话说完，一些家主再也坐不住，一拍桌子直接站起身。
    毕竟将老爷子大寿的事情跟死牵扯上，如何不怒！
    不过欧阳文忧轻声开口：“都坐下。”
    三个字出口，这些家主看着欧阳文忧欲言又止后，纷纷坐了下来。
    欧阳文忧看着姚希圣：“皇后娘娘当真止境？那位刀仙，便是她？”
    姚希圣点头：“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但就情报而言，还真就是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短短半年就已经是止境，但一把刀杀了数名止境，而且那一剑，杀了天下十人之中的一人，连带着十数名止境大宗师。”
    欧阳文忧继续问：“如果是这样，你那五名止境还有用？”
    姚希圣说：“自然是有的。毕竟是借的一剑，如今那把剑也就是个空架子，拔不了那样一剑了。”
    欧阳文忧看着姚希圣：“如何肯定的。”
    姚希圣开口：“无需肯定，事实如此。而且多亏了拔出过那一剑，否则，我们这事儿还真不行。”
    欧阳文忧继续问：“你那五人实力如何？”
    姚希圣开口：“四人比你府上这三人厉害。”
    欧阳文忧沉默了。
    姚希圣瞧着欧阳文忧样子，笑了笑后说道：“刚刚知道你们商君商会跟大食等国随便做个生意，便是过百万两白银，如此巨财，天子自然知晓，但看得到拿不到，要我，我也杀了你们拿过来。”
    欧阳文忧神色依旧不变，大堂内那些家主们一个个皱起眉头，便是欧阳画娆也是看向自家兄长。
    其实许多事儿无需多言。
    因为他们所担忧的也是那一剑的威力。
    至于要不要做。
    自然是要做的！
    毕竟天子就是冲着杀人来的，而他们，没一个人想死！
    欧阳文忧看着茶杯之中茶叶，再次问道：“天子身后，必定跟着神策军，甚至燕云霄亲率赤霞军。”
    姚希圣开口：“三千神策军，五百煌龙卫，煌龙卫全在暗处。至于燕云霄，依旧在京城坐镇。天子身边有神策军统领李曦之，跟皇后娘娘两名止境。”
    欧阳文忧喝了口茶，抬眼看向姚希圣：“之前杀李霓裳，诛灭夏晨峰，还有李善长他们所有谋划，天子都提前布置完全，无一次不是万全。你怎么确定，天子没猜到蜀王会出手与我们合作。或是天子已经知晓我们所要做的所有事情。”
    姚希圣笑了笑：“无需猜测，毕竟这就已经到看谁能杀了谁的地步了。就看谁的变数更多了。”
    说着，姚希圣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然后说道：“天子那里唯一变数便是皇后娘娘是否再有那样一剑，毕竟那把剑是没了，可尚且不知是否还有另外一把，所以我今日来，除了送上那五名止境之外，还有一事。”
    欧阳文忧看着姚希圣。
    姚希圣说道：“我师尊曾跟我说过一桩你家老爷子的事情，说是那位天下十人之中能跟燕云霄打的有来有回的【两无敌】，与欧阳老爷子有些交情？”
    欧阳画娆皱起眉：“你若是想着让我父亲去请那位出山，麻烦就当这事儿不存在！那位别说是我们欧阳家了，怕是你们蜀王都请不动！更何况是做这件事儿！”
    姚希圣笑了下后说道：“我找不到那位，所以无法将这纸条送上，但是你们知晓那位所在对吧，如此，麻烦将这纸条送上，那位看过之后，必定出手！”
    欧阳文忧这时候将纸条打开。
    上面就写着一行字。
    ‘那位剑仙还活着，天子与皇后娘娘知晓那位剑仙在何处。’
    欧阳文忧看向姚希圣。
    姚希圣笑了笑后站起身：“与聪明人对话就是舒坦，欧阳家果然比徐家聪明多了，贫道今日前来，主要目的就是来送这纸条的，目的达成，做与不做，如何做，这些事情我就不参与了。至于那五位止境宗师，欧阳家府内那三位应该能感觉到在哪儿，做之前告诉他们一声即可。”
    说罢，姚希圣打个稽首，就要离去。
    不过才转身，却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欧阳文忧：“欧阳家主是聪明人，至少比我想的聪明，所以应该清楚你们不知道她们一行人身份才动的手，而是只知道她们这一伙江湖人杀了人，所以才动的手。打着大义道德，大义名分的手段去杀了她们，完成自己目的。仅此而已。”
    姚希圣又朝着欧阳文忧打个稽首后，转身就此离开。
    大义道德，大义名分，从来不是目的，只是一个手段。
    这事儿，姚希圣知道这位欧阳家住肯定清楚，但总归要提醒一下。
    走出大堂，姚希圣抬眼看着天空，雨后天晴，这天儿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