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时之沙漏

    权杖捅进胸口，真相之神并没有立刻死去，但祂的生命也的的确确进入了倒计时。林祐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捅穿了祂体内可有可无的心肺器官，同时也捅破了真相之神的神格。
    不是被吞噬的真神阿瑞斯神格，而是真相之神自己原有的神格。
    弑神之毒由实化虚，注入没有实体的神格当中；它既不是神经毒素，也不作用于血液和细胞，却以极为高效的方式破坏神明最本源的神性。
    真相之神的意识迅速变得模糊，脑海中每一个念头都比过去迟钝了无数倍；即便如此，祂仍在努力思考，因为越是死到临头的时候，祂心里的疑问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放不下。
    最新的一个疑问，已经从“自己为什么会输”这个宏大命题，转到了更细致的“执笔人为什么对我最后那句话表现得那么紧张？”
    之所以紧张，只能是因为这句话说对了，正好戳中了执笔人的秘密。这个秘密不但让执笔人感到紧张，甚至连真相之神都为之颤栗。
    鹅毛笔不一定非得是一支“笔”，它也可以是雕刻刀，可以是乐器，哪怕是笔也可以是画笔而不是书写文字的鹅毛笔。不管这件神器以什么形态被塑造出来，有一个关键点是被众神所公认的——执笔人对“真实因子”的操控非常勉强和吃力，所以才需要神器的辅助。
    “写”这个动作，正是执笔人艰难状态的外在表现；执笔人对“真实因子”的运用越是艰难，就越是离不开众神与神器的帮助，而众神对执笔人也就越是放心。
    可万一……这是假的呢？
    如果，执笔人这种“艰难状态”完完全全是伪装出来的呢？如果执笔人对“真实因子”的操控实际上是如臂使指，随心所欲呢？
    那说明执笔人一开始是故意把自己摆在弱势地位，只有这样，众神才会放心地把鹅毛笔这件可以沟通故事世界底层逻辑的神器交到他手里。
    只有“真实因子”，如果对故事世界底层逻辑沟通不畅，也没法发挥“真实因子”的全部威力；而鹅毛笔的出现，就等于众神亲手帮执笔人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补足了短板。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众神加在鹅毛笔上的所有禁制都成了笑话——一个天大的、能让众神集体恼羞成怒的地狱笑话。
    怪不得执笔人急着要我死呢！
    不是因为上帝等至高神的指令，不是因为奥林匹斯、阿斯加德那些神王的仇视和通缉，而是因为自己的行动触及了对方的逆鳞。
    执笔人和大世界意志的关系必然亲密，而且绝不止他自己所公开的那么一点；所有试图通过“未知”事件向大世界意志靠拢的神明，其实都有可能看穿执笔人的秘密。就好像洛基，不就一直好奇执笔人与大世界意志的关系么？
    所以他才会这么卖力阻止我们制造“未知”。
    如果不是为了阻止我们，或许他还会继续保守着这些秘密，在众神面前“唯唯诺诺”。
    临死之际，真相之神想了许多，随着意识逐渐模糊、沉沦，祂逐渐涣散的眼神中反而透出一丝释然与解脱；原来不是我不努力，而是人家在起跑线上就已经赢了。
    自己辛辛苦苦与虎谋皮，左右横跳搞得声名狼藉才稍微抓住了一点命运的主动权，可人家手里天然就握着“真实因子”这个不可替代的资本；更重要的是，这家伙明明开局就抓了一手好牌，却还这么阴险地苟在暗处，成天忙前忙后被至高神当狗一般使唤。
    怎么会有这种人？手里四个二带俩王，剩下的牌还凑一手大飞机，居然都不叫地主的？
    林祐可不知道对手临死之际心里还有这么多戏，或许知道了也不在乎。他现在正认认真真处理真相之神的神格。
    只要神格还在，哪怕神躯被烧成一堆灰，甚至毛都不剩一根了，神明也不会死亡；如果更进一步成为真神，就像阿瑞斯那样，丢掉一大把神格，依然可以靠着剩下那点神格残渣苟延残喘，最多也就是沉睡不醒。
    真相之神虽然远远不及真神水准，但为了确保祂彻底死透不得翻身，林祐的处理工作耐心细致，丝毫不敢大意。
    首先要清理掉爆发之后的真神神格残渣；真相之神侵夺阿瑞斯神格已经不短时间，虽然没有融合消化，但两个神格之间联系紧密，也算根深蒂固。先前的大爆发之后，仍有少许残渣附着在灵魂上。
    第二步就是把真相之神的神格完整取出来。神格不仅是神明力量的来源，同时也有凝聚神性、保存记忆的作用；尤其是“保存记忆”这一条，是最不容执笔人忽视的。
    有些话，不但不能让真相之神说出来，连记下来都不行。
    只要把神格中附带的记忆毁掉，就没有人知道林祐改写真相之神命运时没动过“笔”；执笔人大可以声称自己也是认真书写过，反正有时间禁区的遮蔽，至高神们又看不到。
    林祐先是将神格完整取出来，仔细搜刮真相之神灵魂确保没有遗漏，而后再让四条毒蛇轮番上阵，用倍数量的蛇毒彻底毁灭神格的“活性”；如此犹嫌不足，又拿过戴安娜丢在地上的“弑神之剑”，将神格细细切做臊子。
    从林祐灵魂深处的命运之树上伸出一根枝桠，与戴安娜灵魂交融的同时，也分享了原本独属于神奇女侠的“弑神命运”。
    命运让帕特里克·摩根必然死在神奇女侠之手，如今林祐却等不及让戴安娜醒来；而且醒来之后，许多事情也不好解释。索性，就操控命运再做一次弊好了。
    “弑神之剑”的剑锋上，闪过一道微不可察且暗沉深凝的光芒；随着长剑挥舞，被切成碎片的神格不断向外逸散神性能量。这些能量是如此纯粹，不含任何杂质，在林祐的引导下逐渐融入戴安娜身体。
    虽然帕特里克·摩根给自己取了真相之神的名号，可这个角色终究还是从阿瑞斯改编而来，始终保持着奥林匹斯战神的底子；祂的神性能量送给戴安娜正是物尽其用，没准还能中和一下真神阿瑞斯那过于暴虐的属性。
    等到能量被挤压殆尽，真相之神的神格基本就剩一堆残渣了；若是往别处一放，估计连活水糊墙都被人嫌弃。林祐左看右看，最后伸出权杖，让金色长蛇将残渣一口吞下，放在肚子里用小宇宙之火慢慢焚烧。
    把灰给扬了？想什么美事儿呢？
    作为曾经的网文写手，执笔人表示自己当年也很喜欢稳健流的幽默搞笑风格。
    处理完神格，对神躯的处置就不必那么极端了；一团火丢过去，身躯上残存的那点神力根本抵挡不住，顷刻间瓦解冰消。
    不一会儿的功夫，真相之神的神躯就被烧成了一团灰烬——这些倒是可以拿去扬了，也算照顾一下必要的仪式感。风过处，灰烬四散，在空中飘飘荡荡，不知飞向何方。灰烬底下却突然响起“当啷”一声，一只被烧得灰扑扑的沙漏滚了出来。
    林祐感觉看着眼熟，便捡起来仔细端详；“时之沙的沙漏？”
    在时间女皇手里时金灿灿的沙漏，如今被烈火焚烧后沾满了焦黑的污渍；待将沙漏表层的焦黑色擦去，往里看时却见内里空空荡荡，见不到一粒“时之沙”。
    沙漏中间最细的联接处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却不知是先前就遭遇过破坏，还是执笔人焚烧神躯时让它遭了池鱼之殃。
    从裂痕里不断逸散出时间属性的气息，但微弱得几不可察；想来是因为长时间不存放“时之沙”，导致沙漏本身蕴含的时间气息所剩无几，早已是漏无可漏。
    林祐感觉这道裂痕不仅破坏了沙漏的美感，同时还彻底毁掉了这件神器的功效；即便现在有新的“时之沙”被装进去，也很难让沙漏发挥原有的功效。
    不修好裂痕，这件难得的神器怕是就此湮没于茫茫时间长河。
    正琢磨的时候，一旁的戴安娜有了动静；林祐想得没错，与真神阿瑞斯的神格一样，真相之神的神性力量放在神奇女侠身上果然同样对症，极大加快了她修补复原的速度。
    林祐随手将时之沙漏扔进次元空间，转头就看到戴安娜捂着额头从地上坐起来；肢体的每一分动作都会牵动她的痛觉，让她时不时就会全身“卡顿”片刻。
    原本英姿飒爽的女侠客，重伤之下也同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和动作；此刻她狼狈的模样像极了宿醉之后又被人暴打，第二天忍着酒醉后的头痛欲裂和遍体鳞伤起床。
    幸好，旁边的蛇夫座圣斗士很擅长治病治伤。小宇宙包裹住戴安娜的身体，看似熊熊燃烧的火焰却没有造成丝毫危险，反而由里及外让身体暖洋洋地；不仅身体迅速放松下来，精神也随即为之一振。
    戴安娜猛地抬起头，左右张望。
    “帕特里克·摩根呢？”
    林祐的视线固定在某处地面：“在那儿呢，如果你动作快一点，还能赶在最后那点灰烬被吹散前瞻仰一下。”
    “祂……死了？”
    “当然，我确保祂死透了；我还从没有这么用心地杀死一个‘神’。”林祐的瞎话张嘴就来，“只要你高兴。”
    戴安娜先是一怔，随即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充满孩子气的表情，看在林祐眼里实属千娇百媚。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不如再躺一会儿？”林祐的声音干巴巴地，仿佛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躺在这儿？”戴安娜左右环顾，差点忍不住又来一次“千娇百媚”的白眼，“你让我躺在这片荒地上？”
    “当然……不是。”林祐赶忙解释，唯恐自己说慢了被误会，可越紧张就仿佛越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你看周围这些雾气，多吸两口，对你有好处。”
    一副老毒虫劝吸的既视感。
    戴安娜眉头微蹙；虽然刚从昏迷中醒来，并不知道这些雾气的来历，但不知为什么，她发自心底地厌恶身旁这些金红色的雾气。
    “这是什么？”她问。
    “战神阿瑞斯的神性能量。”林祐解释道，“记得吗，帕特里克·摩根亡命一搏，主动炸碎了真神神格，把你炸昏了过去；神格破碎后，内含的神性能量挥发出来，就形成了这些‘雾气’。你是阿瑞斯的外孙女，这里只有你和它们的关系最近，也最契合这股能量的属性。”
    “我不喜欢，事实上，我觉得自己非常讨厌它们。”戴安娜轻轻接触了一缕雾气，随即面露厌恶之色，将“雾气”一把扫开。
    她的情绪并非发自本能，而是先前昏迷时接触“雾气”的后遗症。虽然她当时神志不清，但身体却记住了“雾气”中的暴虐基因与自己性格相斥。
    “这些是真神的力量，你刚才昏迷时只吸收了三分之一都不到。”林祐还在劝说，“机会难得，浪费了太可惜了。”
    真相之神的神性力量已经全部融入戴安娜身体，如果能把剩下这部分金红色“雾气”也悉数吸收，会立刻制造出一个新的、比帕特里克·摩根更强大的真神级别强者。
    甚至于，考虑到阿瑞斯先前掀起叛乱捅下的大篓子，没准宙斯都不会反对戴安娜这么做，反而顺水推舟当场完成战神神职的交接也说不定。
    一个满心天真念头，带着几分侠气的战神，就算不是自己直系血脉，也总比一个成天憋着想造反的亲儿子更可靠一点。
    听了执笔人的建议，戴安娜表情挣扎，可犹豫片刻后仍坚决摇了摇头：“我不想要它们，得到越多，只会让我越痛苦；阿瑞斯简直就是个疯子，连祂的神性都会污染人心。”
    “可惜了……”林祐深知戴安娜的秉性，知道这姑娘一向有主见得很，决定的事情没法再劝，只能无奈地摇着头；“真神的力量，跟我属性也不符，没法加以改造。否则还能想办法剥离暴虐基因。”
    不能吸，就只能暂时收起来，将来拿去当个筹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