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极致的“无耻”

    “如果诸神之间的战争一定会爆发，那我们能做什么？”神盾局长以任职以来从未有过的恳切态度向戈夫伯爵求教，其态度之诚恳，让一向刻薄的林祐都不忍心再嘲讽对方。
    “我曾经看过这样一份报导：说是太平洋战争期间，瓜岛附近一个小岛屿上的原始部落亲眼目睹无数体型庞大的‘铁鸟’带着火焰落入大海；他们以为那是天上的神明爆发了战斗，那些铁鸟都是神明所豢养的战争猛禽，在战斗中被击杀才坠入人间。所以，那个原始部落从此就多了一篇赞颂天界神明强大战斗力的歌谣，并口口相传直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
    看似莫名其妙地转移话题，却不妨碍尼克·弗瑞听懂其中的寓意。
    “你是想说，我们现在就和那个原始部落一样，除了远远看着并祈祷‘铁鸟’不会落在自己的岛屿，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和原始部落还是有那么点不一样的；至少，我们所面临的是真正的诸神之战。另外，趁着战争还没有爆发，或许可以在祈祷的时候多一点希望，比如祈祷战争不要爆发；又或者弱势一方的神明早点认输投降，减少战争破坏。”林祐玩笑般“安慰”道。
    尼克·弗瑞疑惑道：“你刚才说的听起来不像是玩笑话？”
    “当然不是。诸神谁输谁赢，人类都不可能跟着享受胜利果实，只能被动承担战争破坏。既然如此，早点打完就是我们最大的利益所在。”林祐两手一摊，“很抱歉，你第一次深度介入超自然世界，就听到这样一个坏消息。不过以后介入得多了你就会懂，这种无可奈何听天由命的情况不会是个例，你总要学会习以为常。”
    用一番没有营养的废话送走了神盾局长，戈夫伯爵静静坐在这个路西法为自己打造的安乐窝里等了很长时间。他想等着看看，在路西法留言曝光之后会是谁来找自己。
    虽然“留言”曝光的时候lux酒吧里并无第三者在场，但并不意味着上帝完全无法查知此事。用纯粹人类渠道传递消息的确可以有效瞒过天堂耳目，但隐瞒的效果仅能维持到林祐听到“留言”之前。
    当“留言”传入林祐耳中的那一刻，不论他后续做出任何反应，势必将对他个人乃至大世界的命运造成巨大影响——这种影响会清晰反映在“命运长河”或者《命运之书》上。
    如果路西法所说“无尽家族”是上帝分身一事属实，那么一旦“无尽家族”的“命运”知道了，就意味着上帝也知道了。
    上帝后续所做出的反应，也将是验证“留言”是否属于“流言”的重要依据。
    若是当真有人来，来的会是谁呢？
    加百列还是米迦勒？这说的当然不会是dc世界的炽天使，祂们在执笔人面前根本撑不起场面。
    如果“留言”不是“流言”，如今窃取了大世界近半神权的上帝已经有足够力量恢复伊甸园的繁华；这种时候，自然也该让真正的上帝左右手出来亮亮相了。毕竟林祐是大世界货真价实的“命运”神兼执笔人，不说实力只论地位，也不输给那些老牌神王；面对加百列或米迦勒也算是身份对等。
    正当执笔人对各种可能性反复推敲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的身影却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
    梦境国度主人、睡魔墨菲斯。
    “我怎么想都没想到，出现的会是你。”林祐笑着说道，仍像是对老朋友打招呼般的语气，“或者换一种说法，出现在我面前的究竟是谁呢？你还是墨菲斯吗？”
    “我依然是梦境的主人、梦的化身、睡魔，所以，当然，我当然是墨菲斯，我的身份和职责并没有变。”
    “不，身份和职责可以不变，人却会变。”林祐反驳道，“梦境之王可以换人，睡魔的称号也可以转移，墨菲斯这个名字却不能。从一开始，你就不是墨菲斯。”
    睡魔问：“你就这么肯定吗？”
    “本来还不是那么肯定，但是你出现在这儿，恰好帮我抹除了最后百分之一的疑点。”
    睡魔大奇：“你的意思是，你一开始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看不出来，你居然那么信任路西法，祂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信任路西法？我要是说对祂基本没有一点信任，从始至终都只是酒肉朋友，你信吗？”林祐反问。
    睡魔摇头：“你的表现不像。”
    “人们常说梦境会直击人的潜意识，深入人的内心；你作为梦境之主，做事不能只看表面。”林祐轻轻摇着头，话音刚落就微微蹙眉，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所以说，你和路西法之间关系的本质是什么？”
    “祂在利用我，但是祂所提供的信息也确实对我有极大的帮助；至少，为我的怀疑提供了确切且合情合理的佐证。”
    睡魔脸上的微笑收敛了许多，问道：“你早就有怀疑了？”
    “从猎魔人世界发生天球交会我就开始怀疑了，只不过一直没有证据而已。那么多的巧合，事后得到的答案又是那么牵强；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林祐笑着将对方的质疑原样还了回去。
    “只有这样肯定不够，一定还有别的原因。”睡魔平静地说道。
    直到这个时候林祐才发现，一旦带着先入为主的想法去观察，梦境主人言谈举止中流露出来的许多小习惯，与伊甸园主人颇多相似。
    “当然，最大的原因并不在天球交会，而在执行重塑无尽家族计划当天所发生的事。”林祐表现得非常坦诚，大有把话一次说开的准备；
    “那天在改写无尽家族成员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对鹅毛笔的运用十分吃力，就好像笔杆子上额外多了一座山的重量，压得我力不从心；每一个文字都带给我巨大的精神负担，时不时就精神恍惚。当时我就奇怪，我对鹅毛笔运用早已纯熟，怎么会突然遇到这么大阻力？现在结合路西法的‘留言’反推，我才恍然大悟。”
    睡魔默不作声听着林祐的解释，脸上的淡漠表情见见消融，最后只剩一片计划失败的悻悻然——这副表情越发朝某个“黑人”的习惯神态靠拢了。
    使用鹅毛笔会给执笔人带来精神压力，书写的内容越是复杂、涉及的世界观越是庞大、改写对象实力地位越是强大，精神压力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以林祐当时至少达到真神强度的精神意志，能让他感受到明显压力，以至于书写中途几次精神恍惚，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虽然当时涉及的神性权能极为庞大，可其中绝大部分是众神主动贡献出来，并不存在任何阻碍行为；唯一有心阻止的大世界意志，又被几个至高神死死压制，不得动弹。
    所以，林祐当时遭遇压力骤增，就显得很莫名其妙。
    只不过，当时众神无不为了计划成功而喜气洋洋，林祐自己也一时理不清头绪，说不准是不是与大世界意志抗衡导致的精神损耗，所以只能暗自将疑惑藏在心里，不做喜庆气氛的破坏者。
    现如今结合路西法的“留言”再看，个中真相自然呼之欲出。
    改写上帝分身，压力能不大么？
    “不过，看到你出现，我还是很高兴的。”林祐这个时候仍不忘调侃，“之前一直以为出面跟我谈的会是米迦勒或者加百列这两位炽天使，结果来的却是你这个分身；四舍五入，约等于和上帝直接面谈，可比那‘两只手’的待遇高多了。”
    睡魔早已不复先前墨菲斯的淡漠气质，祂此刻打量执笔人的眼神与林祐在伊甸园里面对上帝时所见的别无二致。
    许久之后，睡魔才淡淡问了一句：“你想谈出个什么结果呢？”
    “你怎么又犯同样的错误？”林祐笑着反问，“上次面对类似的问题我就回答过，我哪里有什么选择权？无非是你愿意给出什么样的条件，看我能不能接受罢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站在我这边。”虽然开口的是睡魔，但很显然说话的并不是祂。
    林祐眉头紧蹙：“站在你那边——无条件的？你已经和众神决裂了？”
    “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不是决裂，又何必让我选边站？”
    睡魔模棱两可地说道：“我说的是以后。”
    林祐不依不饶地追问：“如果你觉得以后势必会与众神决裂，原因是什么？你想得到什么而是众神势必不愿意给你的？”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你身为执笔人的责任是不变的。现在做什么，将来还是做什么；众神之间势力的此消彼长，并不会改变你的地位和职能。”睡魔循循善诱，恍惚间让人以为重返伊甸园，“一直以来，你不是孜孜以求中立地位吗？你完全可以继续这么做。”
    “哈哈……无条件站在你那边的‘中立者’？”林祐哑然失笑，“你不觉得这是一个连鹅毛笔都无法修正的逻辑矛盾吗？”
    “站在我这边，就是维持大世界计划的先决条件。你不会认为经过无尽家族这一事件之后，大世界计划还能以和平、合作的方式继续推行下去吧？”睡魔也表现出和执笔人一样的坦诚态度，直指问题的核心；
    “众神心高气傲，又秉性多疑；祂们不会再信任我，也不会再信任大世界计划。甚至祂们自身的骄傲也不容许祂们在上当受骗之后继续参与大世界计划。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强权将祂们的骄傲、愤怒和疑虑统统镇压下去。你要着眼大局，执笔人。”
    睡魔的话语满是蛊惑，但林祐不为所动。
    “破坏众神信任的不就是你吗？所谓的强权不也是你吗？你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大局搞出一个无法解决的危机，却要求别人顾全大局，而且顾全大局的方式就是帮你谋取更多私利？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睡魔反将一军：“正因为你不是三岁小孩，所以你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的计划已经和大世界计划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众神或许可以没有大世界计划，问题是，你可以吗？没有大世界，你什么都不是。”
    林祐一时气急，却神奇地回归了冷静：“没有大世界，我还有一个不灭且独立的灵魂。”
    “一个孤魂野鬼；不只是独立，还有孤独。”睡魔冷笑一声，朝身后挥了挥手，电梯门再次打开；里边走出一个林祐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戴安娜？”林祐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就不好看，“你怎么在这儿？”
    “我带她来的。”睡魔轻声说道，“从你听到路西法‘留言’的第一刻我就发现了，之所以迟了这么久才来，是因为我先往伦敦走了一趟。”
    林祐脸色阴沉，问道：“密涅瓦呢？”
    “那个小家伙有点闹腾，我让她留在庄园里了。”
    “你是准备用家人来威胁我？”林祐的目光从戴安娜转回睡魔，神情语气都透着巨大的危险。
    睡魔不以为意，反倒像个好心人般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先想一想家人。”
    “我怎么都没想到，作为上帝，你的威胁居然会如此直白；原以为，身为至高神，说话做事总要比奥林匹斯、万神殿那些巨婴神王要讲究一点。”林祐冷嘲热讽，“你现在的嘴脸，和当初阿瑞斯威胁我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睡魔淡然应道：“有没有可能，所谓的‘讲究’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误解？作为神明，本就不需要学习人类的虚伪。”
    林祐冷笑：“或者说，作为人类文明的映射，你们已经达到了虚伪的极致，超脱了虚伪。毕竟，虚伪源于无耻，你们作为人类的极致幻想，也早已达到了极致的无耻。”
    “这里只有你一个来自现实维度的人类，所以我无法反驳你。不过不管你说什么，都要尽快做出决定了。”睡魔提醒道。
    “我的决定？我的决定就是这个。”话音刚落，林祐手中一道金光直刺戴安娜面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