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神座与兰波

    一排机器人组成护卫队, 包围着一个临时手术台，不远处则是一具被轰碎了上半身的异世界生物。在简陋的手术台上，黑之十三号的呼吸逐渐稳定下来，涣散的目光有了焦距, 注意到了给自己做心脏更换手术的机器人。
    “我活下来了……吗……”黑之十三号的语气里有了一丝丝不确定, 以自己当时的伤势，分明可以被判定为废弃品, 从而令实验基地开启关于自己的克隆计划。
    黑之十三号茫然地想道：“为什么救我？”
    手术机器人的眼部亮着红光, 处于手术中的状态，没有回答黑之十三号。它为黑之十三号输血，再把新克隆的心脏放入了黑之十三号的胸膛里, 最后进行精细的缝合。
    一切井然有序，机器人们似乎把他的生命视作第一位。
    作为实验基地出生的克隆人, 黑之十三号从出生起就没有体会过被“重视”的滋味，空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不, 或许只有一台名为“雪染千纱”ai程序关心他，会记住他的克隆日期，为他庆祝一个微不足道的生日。
    半个小时的高科技医疗手术结束后，黑之十三号垂下头，等体内的麻醉效果过去，艰难地起床，右手捂住心口的位置, 在适应血液供应新心脏的过程。
    稍后, 黑之十三号警觉的注意到了那半具身体。
    在天基武器的攻击下，敌人竟然没有化为飞灰, 剩余的下半身宛若不死的活物，肌肉之上在生长肉芽。
    黑之十三号的眉心皱起, 本能就要把对方挫骨扬灰……
    他的手刚抬起，心脏一阵抽痛，“呼！”
    想要释放的异能力被打断！
    黑之十三号坐在手术台上喘气，感受难得一见的虚弱。异能力的真实来源不明，与“幸运”的力量一样不科学，根据往日的实验数据，他身体的好坏会直接影响异能力的发挥。
    黑之十三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术机器人搬走医疗物品，复数的护卫型机器人则拿出了一个大号担架，它们分工合作，准备把梅路艾姆的残躯放上去运走。
    黑之十三号品尝到了名为“生气”的情绪。
    天基武器不会攻击错位置。
    机器人也不会违反克隆程序，第一时间来抢救自己。
    这些反常的背后——根本不是重视，全部是神座出流曾经留下的手段！对方预测到了自己的世界可能会来强敌！
    “神座出流，比起救我一命，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黑之十三号渴望真相。
    他暂时做不到腾空飞行的操作后，徒步冲向了基地，嘴角和胸口带着大片血迹，与大病初愈的脸色相反的是他的双眸迸发出了亮晶晶的神采，竟像了一个有梦想的人类。
    洁白无暇的实验基地内。
    一系类电子操作后，黑之十三号启动了原先设定的克隆程序，把被延后“复活”的神座出流克隆了出来。
    这个不知道是第几个版本的神座出流一睁开眼，双眸流畅着神秘侧的魔性力量，仿佛有无穷的信息涌入其中，震慑住了之前胆大包天背叛了对方的黑之十三号。
    “你……”黑之十三号的声音停顿了两秒。
    拥有“现在视”神座出流无需要他人描述事情经过，顶级魔眼的威力发挥出来，他把日本扫视了一遍，检查了战场的痕迹，最后把目光放在了外表狼狈的黑之十三号的身上。
    神座出流坐起身，以手指梳理自己不太好打理的一头长发，不知何时，他染上了随时随地打理外表的习惯，没有了早期不修边幅的模样。黑之十三号瞥过那头浸泡了营养液的湿发，别扭地递上了一把梳子给对方。
    神座出流接过，指尖冰凉，动作熟稔，丝毫没有对黑之十三号的陌生感，梳着头说道：“我说过，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会更节约时间，拖延我的克隆程序，并没有带给你任何形式上的好处，你看上去差点就比我先克隆一步了。”
    黑之十三号被扎心了：“……”
    而后，神座出流跨出了克隆仪器，象牙色的大腿笔直修长，黑色的长发遮蔽了后背，与其说是“史上最恶人类 ”，不如说是一个兼具了人类全部才能的“人造神”。
    不给黑之十三号反驳的机会，神座出流已经换好衣服，坐到了黑之十三号的对面，把一个世界的前主宰者的淡漠气质突显得淋漓尽致，让人无法相信对方愿意俯身倾听一个背叛者的声音，而不是毁灭所有叛徒。
    黑之十三号有点难堪，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当我面对你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被处理的心理准备。”
    “你又错了。”神座出流摇头。
    黑之十三号不相信地问道：“为什么摇头，你有必要骗我吗？我只是你手里的一枚棋子。”
    神座出流说道：“不，你是我选择的助手。”
    黑之十三号针锋相对：“你可是换了不少的助手。”
    神座出流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同一时间，同一世界，只会存在一个神座出流与一个黑之十三号。”
    黑之十三号张了张口，想要反驳的瞬间被神座出流解答。
    “那个人不是我。”
    蚁王梅路艾姆不是神座出流，二者本质偏差极大。
    一个崇尚暴力。
    一个崇尚理性。
    “如果是我，我不会杀你，你是很好的助手，除了偶尔开小差，其他时间都完美的完成了我的工作。”神座出流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放在黑之十三号脑袋上，这是他根据“领导者的才能”下意识调整的一种交流方式。
    被揉头发的那一方，金发少年面无表情。
    “你做的很好。”神座出流给予肯定，“作为本世界的守卫者，你触发了天基武器，帮助我制服了外来生物。”
    黑之十三号的眼中浮现异色。
    他首次知道自己是本世界的守卫者。
    从前，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他的存在具有重大意义的。
    黑之十三号心口一闷，挥开神座出流的手，在对方不再揉自己头发的时候又微微失落。
    不再绷着脸，黑之十三号放松下来，现在想要背叛也没有机会了，他这么想到，便坦率地问道：“我不管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我只想知道异世界是什么？那个人自称来自异世界，夺取了你的基因和身份。”
    神座出流答道：“不同的世界，称之为异世界。”
    黑之十三号目不转睛，即使一刹那世界毁灭，也无法让他移开等待答案的目光：“我的基因来自异世界吗？”
    所以，我才找不到父母？
    所以，我才拥有异能力？
    所以，你以前没有骗我，你没有拿我的本体当试验品？
    所以，欺骗我的是外面的那些人类？！
    在久远的过去，许多代黑之十三号都受到过流言蜚语的影响，虚拟世界生存的人类为了策反他，造谣了很多关于神座出流的事情，包括且不限于神座出流杀害了黑之十三号曾经的全家，奴役一位异能力者的谣言。
    神座出流仿佛听得见那些埋藏已久的怨言，安静地对视。
    下一秒，又仿佛是过去了一个世纪，神座出流这个黑之十三号眼中的超级“木头人”说出了毫不心虚的答案。
    “是的。”
    “你是我抢来的一根头发缔造的人造人。”
    “你的父母早就死亡，你的本体也不复存在，你与这个无异能力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我。”
    神座出流解开了黑之十三号长久的疑惑，这件事困住了对方很久，久到神座出流终于肯拿出时间来交谈。
    “追寻过去是人类的本能，这不是愚蠢之事，但如你这般在dna问题上浪费上百年时间，却不相信我的话的人还是头一个。”神座出流的每一句话就像是客观阐述黑之十三号的黑历史，令黑之十三号浑身僵硬，脚趾蜷缩起来。
    “我也是从空白中诞生的人格。”神座出流说出被人类隐瞒的过去，“人类通过各种实验创造了我，赋予我‘超高校级的希望’的称号，而我从不是人类的希望。”
    神座出流冷冰冰地说下去。
    “某种意义，我是人类最自私的一面，我不具有同理心，我亦是人类最完美的一面，我具有全人类的才能，对‘未知’的追求使得我注定会踏上真理之路。”
    “什么是……真理之路？像你做的那些实验？你创造我的时候，就不怕我掀翻你的实验基地吗？”黑之十三号试图去理解神座出流，明明按照神座出流所言，他们应该是一类人，得到无与伦比能力的那一类实验体。
    神座出流没有感情的红眸并未让黑之十三号退让。
    黑之十三号固执：“告诉我！不然我宁愿死也不留下来！”他被神座出流的冷脸唬住过，后来才知道坚持下去，答案就近在咫尺，他绝不能错过今天的机会。
    神座出流毫无起伏的说道：“你的求生欲在上升，来自你大脑的电子芯片告诉我，你并不想死。”
    黑之十三号突然扑向了神座出流，捂住对方可恨的嘴。
    “神座出流！你信不信我和你同归于尽！”
    “……”
    神座出流一脸淡定。
    面对如此“活泼”的助手，神座出流横向对比了黑之十二号和黑之十三号的区别，判断自己的培养方向没有错误，给予对方足够的自由后，果然就有了新的人格变化。
    “真理就是无穷无尽的未知，包罗万象的知识。”
    “我将用余生去追寻。”
    “同时，我不想浪费时间在外物上，你是我选择的助手，如果你不愿跟上我的脚步，我以后不会再克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