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 炼狱之子

    ……
    呜呜呜！
    一层层甲板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号角声。
    在炼狱之子水手们高低错落的催促声中，还在上三层的乘客或快或慢地沿着舷梯回到了自己的船舱之中。
    嗖嗖嗖！
    一道道魔法符文伴随着仪式场的开启而开始涌动。
    倘若从高空中俯瞰。
    那外壳泛着金属光泽的螺壳舟此刻就像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上了厚厚的蜂蜜。
    在完成了这重重防御之后。
    更尖锐的号角声响起。
    三分钟后。
    悬挂着炼狱之子某城邦旗帜的螺壳舟毅然加速驶向前方——
    在那里。
    表面仿佛流淌着液体白银的河面突兀地九十度向下折断，形成了一座极为宏伟壮观的位面瀑布。
    再往下。
    在这白银之河的下游。
    类似的位面瀑布仿佛无穷无尽的梯田一般，在大自然的伟力之下叠加、拼凑在一起，给人一种蔚为壮观的感觉。
    几分钟后。
    螺壳舟随着水流以九十度的姿态猛然向下。
    奇妙的是。
    船体本身并没有出现垂直向下坠落的现象，反而是牢牢地吸附在了河流表面，并随着白银之河的水流方向而缓慢向下。
    而在那无尽的位面瀑布的最远方。
    一处战火滔天的山谷里。
    一道极为粗壮的血色旋风正在冉冉升起。
    霎时间它就贯通了天地。
    在旋风之中。
    数之不尽的魔鬼和恶魔正在浴血厮杀，一如千百年来他们的前人一样。
    那里。
    只是血战的一个小小缩影。
    却也是马修一行人此行的目的地。
    “血渊。”
    舷窗旁。
    马修缓缓地收回远眺的目光。
    他之所以能清晰地看到血渊发生了什么，并不是使用了超远视法术，而是这是炼狱的独有机制——
    血渊里发生的每一场战斗，都会以异象的方式投射到炼狱附近的位面之中。
    感知足够高的人随时可以获取异象的具体内容。
    这或许是对战场上的魔鬼们的一种鞭策，也可能是对其他位面的魔鬼的一种激励。
    总而言之。
    以马修的感知。
    他能二十四小时观看来自血渊之地的录像而不必担心没有素材了。
    事实上。
    他在乘坐螺壳舟期间确实也这么干了。
    谁让船上那么无聊呢？
    对于马修等人来说。
    想要进入炼狱并不困难，但想要瞒过格莱希亚的眼线，悄无声息的摸到她的老巢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马修制定的主要方案是：
    通过亚历山大的隐秘人脉，于午时镇边缘乘坐一名野法师的传送阵抵达某个与炼狱之地毗邻的次级位面。
    在那个位面的边缘存在白银之河的支流。
    在那之后。
    他们打扮成前往炼狱做生意的商人，通过炼狱之子的商会码头登船——
    也就是他们现在正在乘坐的这艘螺壳舟。
    螺壳舟的终点即是血渊之地。
    那里是恶魔和魔鬼们厮杀的边缘战场之一。
    可即便边缘。
    既然成了血战战场之一，就必然存在通往各大炼狱的路或传送阵。
    马修打算在抵达血渊之后再前往巴托炼狱。
    从路线的角度看上去绕了很大一個弯，而且血渊之地的危险自不必说，但从隐秘的角度来看，这么做是最有可能给格莱希亚一个惊喜的。
    只是炼狱之子控制的商船居然是一艘螺壳舟。
    这点是马修没料到的。
    从形制和样式来看。
    这种螺壳舟的材料应该是取自于星界。
    考虑到魔鬼们和外层位面其他势力的紧密联络，这一点倒也不稀奇。
    不过连炼狱之子这种炼狱的保守派都用上了颇为新式的螺壳舟，可见炼狱的变化也是日新月异。
    “所以，是真的吗？”
    船舱里。
    马修向同样百无聊赖的洛兰打听消息：
    “炼狱之子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保守、规矩，还相对善良？”
    洛兰躺在船上，翘着二郎腿，一边看小黄书一边打哈欠：
    “是真的。”
    “我找遍了这艘船，和每一个水手都打过招呼，结果硬是没发现一滴酒，也没发现一副牌——”
    “你敢信？”
    “这只螺壳里竟然找不到一个热衷酗酒或赌博的水手！”
    “反正在我看来，炼狱之子是一群比德鲁伊更无趣的家伙……”
    说着他又打了个哈欠。
    而旁边的床铺上。
    卡梅拉正在呼呼大睡——
    这位初月之神的传奇牧师显然有着自己一套打发时间的办法。
    她一上船丢下一句“到了叫我”后便倒头就睡。
    至今没和马修、洛兰说过一句话。
    起初马修还颇为小心。
    在船舱里做了很多准备。
    可几日过去，螺壳舟上无论是甲板还是鱼龙混杂的各大船舱里都是风平浪静。
    这让马修不得不佩服卡梅拉的预言能力。
    同时也诧异于炼狱之子这一组织的影响力。
    当然。
    在登船之前他也做过充分的调查与准备。
    炼狱之子。
    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群体或者职业。
    炼狱之中，绝大多数魔鬼都是守序并且邪恶的。
    但炼狱之子不同。
    构成这一群体的大部分魔鬼不仅守序，而且并不邪恶，甚至在某些方面行事风格更接近于正义或者善良。
    他们是魔鬼中的另类。
    通常情况下。
    另类意味着会被更广泛的群体所排斥。
    炼狱之子自然也受到了其他魔鬼的打压。
    因此他们的势力仅限于沿着血河及其支流一百公里以内的城邦或者村镇。
    联盟中有法师研究后认为。
    相比于大多数魔鬼是间接受到血河的庇佑或赐福，炼狱之子的力量则是直接来自于炼狱血河！
    他们是其他魔鬼的对照。
    他们的存在为血河提供了一个邪恶上的度量尺。
    他们是血河为了遏制自身邪恶根性而单独庇佑的一个特殊群体。
    也是血河自身一个极为特殊的锚点。
    正因为如此。
    即便强大到了九狱之主的程度，也极少有魔鬼领主会把吞并或征服的念头打到血河沿途的城邦之上。
    他们或许看不上炼狱之子。
    但也不怎么愿意主动招惹。
    而另一方面。
    据说有很多厌倦了邪恶阵营的魔鬼都想主动加入炼狱之子的势力内。
    但炼狱之子的转化名额有限。
    因此沿血河而建立的各大炼狱之子的城邦总是人丁鼎盛。
    生活在这些城邦里的魔鬼们虽然并不都是炼狱之子，但行事基本上会按照炼狱之子的规格来要求自己。
    久而久之。
    这些城邦也成了炼狱中的另类。
    他们安全且富裕，城中的魔鬼居民们善良、守序且正义，一度比曾经的天界隶属的次级位面还要更像天堂！
    马修在了解到这些信息后。
    第一反应是怀疑。
    因为炼狱之子的存在的确充满了可疑之处。
    他找璐缇希娅打听。
    后者表示自己去过一次炼狱之子的城市，至少表面上看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也正是因为这一原因，再加上炼狱之子在各大种族中的口碑都很不错，马修这才选择了这条路径。
    “目前来看好像这个决策没什么问题？”
    无聊的马修再次将游移的目光从舷窗上收了回来。
    此时的船只在行进期间出现了轻微的晃动。
    木制的桌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马修轻轻按住了快要从桌板边缘落地的几张地图，并将它们叠了回去。
    在桌面中央。
    叠着二十几张风格迥异的地图。
    这些都是马修一行人这几天从船上各路人马手中收集到的炼狱地图——
    相比于艾恩多。
    炼狱真的很大很大。
    以至于马修收集到的这些地图也仅仅是冰山一角。
    他的目光落在了最上面的那张地图上。
    那是炼狱的整体构造。
    整座炼狱就像一只悬浮于外层位面核心地带的巨型漏斗。
    而作为根基的九重炼狱则是漏斗内壁与外壁之上镶嵌的最稳固的九块固定的区域。
    这些区域向内向外无限延伸、折叠、堆砌，形成了拥有无限褶皱（次级位面或半位面）的炼狱空间。
    九重炼狱自上而下划分如下：
    一、巴托炼狱。
    二、摩根炼狱。
    三、弗雷萨炼狱。
    四、贪婪国度。
    五、熔火之心菲尔加登。
    六、寒夜领地森卡尼娅。
    七、飞虫岛。
    八、旧日心脏。
    九、诅咒平原。
    诅咒平原的下方。
    即炼狱漏斗最末端的位置，便是整个多元宇宙最为可怕的禁忌之地之一——
    众生之桥。
    那是外层位面的最底层。
    至于众生之桥的下方。
    则是已知世界中最接近「灰度星界」的地方。
    那里弥漫着大量的低维低能物质。
    极少有生命能在那里生存。
    只有被封印的巴托、船长等极少数可怕存在才能在众生之桥留下寥寥印记。
    一般人甚至都无法接近众生之桥。
    第六重炼狱也就是「寒夜领地」就是非传奇生命所能抵达的极限之地了。
    事实上。
    绝大多数魔鬼都聚集在前五重炼狱以及衍生出来的相关位面。
    其中巴托、摩根、弗雷萨这三大以强大的九狱之主而命名的区域更是聚集了超过九成的炼狱生命。
    而马修打算前往的血渊之地。
    正是弗雷萨炼狱与摩根炼狱的交界处，那里也存在着无数条通往深渊的毁灭之桥，可以说是炼狱人口最为聚集的地方。
    人多眼杂好办事。
    马修相信只要能平平安安地抵达血渊，这趟炼狱之行便成功了八成！
    然而事与愿违。
    就在他的目光快速地扫过炼狱地图的同时。
    螺壳舟的晃动忽然更加剧烈了——
    这是前几天的航行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马修赶忙看向狭窄的舷窗，猛然间，有两道黑影从垂直向下的河面上掠过！
    因为对方飞的太快了，又隔着魔法阵和螺壳舟，马修没办法判断他们的来历。
    但他已然意识到事情出现了波折。
    此番恐怕没那么顺利。
    “怎么了？”
    洛兰也察觉到了不对。
    他放下小黄书，耳朵微微抖动起来。
    只是没等他的捕风捉影或小道消息截获到有用情报。
    旁边的卡梅拉突然像僵尸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那光头反射着从舷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显得极为晃眼：
    “我们还在巴托炼狱的境内，河面上有两只巨型炼狱蜘蛛用吐出来的丝网捕捉到了螺壳舟。”
    “有一个穿着黑色重甲的魔鬼正在和地狱之子谈条件。”
    “他们好像是要截货？”
    “不对，他们要的是船上的人！”
    卡梅拉面无表情地叙述着自己的预言结果。
    趁着她换气的档。
    洛兰见缝插针地补充说：
    “领头的是钢铁大公的手下，他们好像是在征兵，结果在领地边缘找了好久都没有募集到足够多的兵源。”
    “可能是大多数不想打仗的魔鬼都跑到炼狱之子的城市里去了。”
    “他们不敢打城邦的主意，只能将怒气发泄在了商会上，呵呵，他们甚至没有要求炼狱之子们下船，他们只要船上的乘客……”
    “谈判看起来很不顺利。”
    马修眉头一皱。
    钢铁大公拜恩是巴托炼狱的三巨头之一。
    他、蝮蛇领主、再加上欲魔女王基本上掌控了巴托炼狱九成以上的领土。
    此人其他方面马修倒是不清楚。
    但关键在于。
    拜恩的领地和格莱希亚的城堡距离很远。
    如果不小心被这群募兵的带走，再想返回格莱希亚的领地就是平添许多波折了！
    “可能要做好打架或者跑路的准备了。”
    洛兰提醒道：
    “炼狱之子似乎和那些征兵的达成了协议。”
    “一会儿就有人……”
    话音未落。
    舷窗外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马修上前开门。
    外头进来一个满脸愤懑的炼狱之子。
    他看到马修，露出了深深的歉意：
    “很抱歉地通知阁下，我们的船只受到了钢铁大公部下的拦截，对方要求乘客全员下船，否则就会击毁整艘螺壳舟。”
    “他们的火力很猛，我们无法抵抗。”
    “船长现在正在和他们谈判拖延时间。
    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闯进来搜船了。
    为了避免所有乘客都被他们抓走。
    船长让我们找了几艘小船放在船尾。
    如果阁下想要远离那些可恶的家伙，最好现在就去船尾和其他乘客汇合。”
    “之后我们会用隐身和传送魔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你们送走。”
    “小船的数量有限，几位如果想要走的话，恐怕得赶紧行动起来了……”
    说罢。
    他有些焦急地望向马修等人。
    马修想了想，忽然道：
    “没关系的。”
    “我们还是在船舱里等着好了。”
    ……